“噗嗤。子骞,你听着没有。”家丁的话音未落,谢灵之先就笑出声来道,“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叔叔在这呢倒不见请,反请个外人来。”
谢灵之的声音不大。他本就是一个斯文书生的模样,若不相熟,谁也不信这样一位翩翩公子竟是个江湖人。
声音不大,却足够教前堂的众人听见。众人怕了“太子爷”这名头,憋着,不敢笑。但赵子骞却是笑了,笑得很浅,若不仔细瞧,还真瞧不出来。
家丁见有人嘲笑他们家主子,脸拉不下来,当即发了难。可巧,小二正应了掌柜的意思,从里间端来一杯子热茶送上前。家丁见了,抢来往那谢灵之那桌掷。
这天儿,小二可是用煮沸了的井水往那茶叶上泼。这会子见那家丁竟又掷了出去,当即吓得脸煞白。众看戏者见此情形,也着实在心中为谢灵之捏了一把冷汗。
霍扬听得动静,立刻起身侧让,顺势去抓谢公子。哪知一个不稳,抓了个空。只这样一点空隙,便听得“哗”地一声,身侧好似扫过一阵风刀子,刮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随后紧跟一声破空的“铿”,好似宝剑出鞘,震得人下意识便抖了三抖。
待一切静了,再看时,只见谢灵之嘴上扬着惬意的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扇体通白,其上用好看的小字填得满满当当。而他身侧的赵公子,连眼都未抬,仍安静地品着茶。
这些不过一瞬而已,却已使得满座皆惊。那家丁虽也惧怕,却是愈惧怕愈要显得胆大。便抖抖索索,移至谢公子的桌旁,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是何,何人!竟敢……”
话未说完,先前那立在门口的家丁便上前,用手堵了此人的嘴,赔笑道:“几位大人莫要见怪。这人今日早上出门时多虽了两口尿,嘴里尽是骚。敢问,大人可是谢公子?”
此人倒是精明!谢灵之嘲讽地一笑,爽快地应一声:“你二人寻谢某有何事。”一面应,一面拿眼睨赵子骞。赵子骞轻叹口气,略微苦笑。
不甘心被捂此的家丁,听得面前之人竟是谢灵之,身子一僵,立马就乖乖不动,躲至另一人身后去了。那聪明人见人已寻着,面上的笑扬得更开。对着谢灵之妥妥当当地弯了腰,一面说话一面从怀中掏出一张烫金的邀帖道:“请谢公子安。我们爷教小的来寻公子,请公子聚聚,用个年饭,请公子赏脸。”
“不去。”谢灵之笑。
家丁面上的笑一僵,涩涩地问:“谢公子的意思是……”
“不去。”谢公子撇嘴,不耐烦道,“太子府远了,谢某懒走。”
“咳!”
谢公子此话一出,不单是那二位家丁,便是赵子骞,也一个不小心,教茶水呛了喉咙。随后又似得了甚么可笑的事情,竟低低地笑出声来。
“我不去。”谢公子横了赵子骞一眼。
“好。”赵子骞好笑地翘起嘴角,温柔道,“不去。”
得了赵子骞的应承,谢公子颇为得意地向那二家丁递了个挑衅的眼神。赵子骞见了,笑得更欢。谢灵之本不需赵公子给什么话也能如此骄傲,但他偏给了赵公子这个机会,给赵公子显摆身分,赵子骞如何不高兴。即便他再瞧不起他这一身名号,即便当即皇帝已下了旨不允其回京。但说句不中听的话,“夫妻没有隔夜仇,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纵是赵子骞犯了甚么大错,只要不是谋反,这皇帝哪有不向着他的道理。
于是赵子骞不等那家丁再说出什么话来,起身,盯了家丁一眼。家丁虽未见过赵子骞,却也觉得眼熟,未敢放肆。
“告诉你家主子。”赵子骞不怒自威,“自去皇兄处领罚。罪状——目无尊长,无孝当先!”
这场仗,自是谢公子三人不战而胜。天下纵有再多的王爷,但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却只有一人。以此人的性子,莫说是太子爷家的门生前来请了,便是太子爷亲到了,还得瞧着他心情可好不好。
二家丁兴致高,心气儿好地出府门,耍威风。可惜,遇错了人,进错了门,只得碰了钉子,撒了膀子,灰溜溜地逃走。
掌柜未料得自个儿活这大半辈子,竟还有机会招待个皇家国戚。那嘴儿,自送走两个不速之客后,便笑得未合拢来。客栈中的百姓好奇这王爷长得啥模样,在客栈前堂来回地走动时,偷偷看上两眼。余者江湖人士,对此不过一笑置之。
都说这江湖人,消息最为灵通,事实也确是如此。这不,霍扬这方歇了半日,竟有人已得天山的消息,在这客栈里口口相传。霍扬细听下来,原是天山原掌门前辈如今已安全入了天山。
“听说青龙阁阁主百历青送老前辈归山之时,因天寒地冻,深山老林的,车马不好行走,百历青便驮了老前辈在背上,足足走了六个时辰才上得山,进得门。”说话的是个瘦小精干的赖头小子。
“这青龙阁阁主倒像是个好人。”有人言。
“可不是!”赖头小子夸张地挥手,“天山掌门客套,留百历青喝一杯茶,百历青却也不推辞,也不做作。当真喝下一杯茶,只说了两句话,便头也不回,领着青龙阁随行弟子便下了山。”
见赖头小子说得好笑,众人顺口接道:“甚么话这么要紧?”
“真是两句要紧的话!”
“前辈的盅术往西南去自有解法。若有困难,只需放出话来,百某虽万死不能辞。”
“得了此信,天山派掌门当即遣了座下得力的几名弟子,收拾了行李,往西南苗缰去了。”赖头小子说到激动处,随意抓了桌上的酒杯一口闷了,一脸神秘道,“诶,你们可知,这天山派最得力弟子是谁?”
“是谁?”众人忍笑,明知故问。
“瞧瞧,没听说过了吧。这天山派,最得力弟子莫过于掌门的大徒儿霍扬。可此次送老前辈回山,这霍扬在半途中了埋伏,如今竟是下落不明!可不是让掌门操碎了心!这不,前一日还听说,这天山掌门要亲自下山寻这大徒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