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处刘副主任是个高个子的大胖子，四十来岁，梳着油光锃亮三七开的小奔头。双眼皮高鼻梁，一眼瞅上去还挺帅，就是一开口满嘴的大黄牙整个把好印象直接降成了负分。
副主任办公室里除了这位刘主任外还有一位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子，画着清新的淡妆，据说是副主任的助理。胡俊柯他们前脚踏进这间办公室，漂亮女助理后脚就端来了三杯茶，满脸堆笑地招呼几人到等待区的沙发处坐下。胡俊柯哪有闲聊的心情，绕过了女助理身后直接站定在了刘主任面前掏出工作证。
“刘主任你好！我们是市刑警大队的，我姓胡，请问贵校喷泉旁那个下水道口的修建记录找到了吗？当时是谁承接的？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呃，这，”面对胡俊柯连珠炮似的问话，刘主任明显有些招架不住，他掏出手绢擦了擦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答：“那个，我还在找，还在找。”
“还在找？”小张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主任大人，现在可是已经都十点多了，您这找个前年到去年年初的维修记录能要多长时间？”
胡俊柯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然后尽量平静地说：“刘主任，相信之前黄主任就已经跟您提过那个下水道了吧。既然当时的那个修建计划是您负责的，那您应该大致知道修建的时间了吧。”
“这个，呵呵，”刘主任又用他的大手绢擦了擦额头，“因为类似的项目实在太多了，我也记不大清楚了，要不您稍等一下。”然后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串手机号码。
电话拨通了后他冲电话那头喊道：“喂，小庄，喷泉边下水道那份资料你到底放在哪儿了，我怎么没找到？哪儿？第三个抽屉，我找过了呀，没有啊……什么？外面办公室的档案柜？你怎么不早说，真是！”
挂完电话，刘主任挪动他庞大的身躯到了门外，很快便又捧着一个厚厚的档案袋走了回来。
他用他胖胖的手指打开这个标注着“下水道建设记录2008－2011”的档案袋，将里面的文件摊开在沙发旁的茶几上，一份一份地翻看起来。胡俊柯也坐到沙发上慢慢翻看，小张干脆蹲在茶几边随手抄起一份记录直接就翻到工程示意图。
“在这里！”小张高兴地叫了声，随后胡俊柯也蹲到了他身边，掏出手机拨通了上面工程负责人的电话：
“喂，你好，我是市刑警大队的，需要向你了解一下情况，喂？喂！”电话居然被挂断了，胡俊柯无奈地将文件递给刘主任，让他来打这个电话。没办法，现在这个社会的骗子实在是太多，多到就连真话也没人相信了。
“……你把他的手机号给我一个，嗯，13XXXXXXXXX，好，一定一定，哈哈，怎么会忘了你呢，行那就先这样，我还有点事，好，下回一起去，好好，再见！”
“喂，谢老板吗？你好，我是马老板那边介绍的……对，K大后勤这边的。之前你们有过来帮我们学校新修了几个排污口的……对对，我想问问我们学校喷泉旁边那个也是你们修的嘛……唉，就是围墙边上的那个……怎么不是你们修的，工程图里明明就有……两份？什么意思？……不是你们修的？好我明白了……”刘主任接连打了两个电话，接着又气冲冲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小庄！他们明明说喷泉边那个不是他们修的，是你让他们另外做了份资料加进去的……怎么不是你，总之这件事你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连警察都找上门来了……你说什么？我才不信你这些鬼话呢，我打个电话立刻就真相大白了，你还敢威胁我，你给我等着！”
“喂，谢老板，又是我。我想问问当时叫你们做那份资料的人是谁？……你也不知道？那是男是女吧……是男……呵呵，没事没事。”
刘主任挂了电话，又掏出毛巾擦了擦额头刚刚渗出的冷汗，偷偷瞄了眼不远处的黄主任，立刻堆上了满脸的笑意：“我刚才问过了，说是当时施工队下边有工人弄错了多挖了一个下水道，当时我们有个办事员，零时工，也不负责任，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把钱结给人家。现在的人办事呀，真是一点责任心也没有……”
“美女，这件事情你清楚吗？”胡俊柯懒得听他废话，直接转头问一旁的助理道。
“下水道什么的不是我负责的部分，哪能清楚呢。”美女助理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那你主要负责那部分？”
“负责，很多呀，好多东西都得管来着。”
胡俊柯鄙夷地一笑，直接跟刘主任要了那位零时工和谢老板的电话号码，拿了那份资料转身就走。
当他们走的时候，刘主任还在谄媚地跟黄主任说着：“上次我亲戚过年的时候送了两饼二十年的普洱，味道相当好，下次我给您兜过去尝尝……”
这回连小张都忍不住鄙夷地撇了撇嘴。
与刘主任及其助理截然相反的，零时工小庄的工作可说是堆积如山。她穿着简朴，未施粉黛，一边运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一边时不时地接听着电话。直等到下课铃声远远地传来，才稍微喘了口气。小张见到她这样，忍不住偷偷跑去帮她倒了杯水来。
小庄见到小张倒来的水，开心地向他道谢，然后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中午不回去了，接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警察同志，真对不起，让你们等了这么久。不如跟我一起去食堂打饭吧，我请客！”
胡俊柯和小张都笑了，小张最先开口道：“好呀，正好我也肚子饿了，我可要双份！”
“没问题！想吃什么尽管拿！”小庄笑的时候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笑容真诚而富有亲和力，虽然人长得算不上惊艳，但给胡俊柯和小张留下的印象却是极好。
之前在小庄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胡俊柯就去跟其他人了解了一下小庄这个人。她的老公是学校的正式员工，她自己之前在隔壁的一个国企工厂上班，后来下岗了就来到学校做起了零时工，到今年为止已经第十年了。小庄是个大好人，工作也任劳任怨，但因为和上面的领导什么的没啥沾亲带故的关系，自己老公又职位不高，所以怎么等都没轮到转正的机会。说到这儿那位同事都禁不住远远望着小庄叹气。
所以当三人来到食堂后，胡俊柯就抢着一定要买单，可小庄硬是就没让。小张虽然嘴上说要敲小庄一笔，但真到了点菜的时候却是尽拣着便宜的菜点。按照他的说法，反正饭是自己随便加的，正好多吃点饭，扛饿。小庄明白他们这是可怜自己这千元出头的微薄工资所以不好意思让自己掏钱，干脆自己跑去另外多打了两个好菜，笑盈盈地端上桌，招呼两人一块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