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自有人立于阑珊
凌绯华费力的张开眼，一边稚嫩的孩子真睡得酣畅，凌绯华禁不住的笑笑，孩子的睡颜甜美无暇，不仔细看还真感觉不到王冰清那股小太子的嚣张气息。拿薄被给小人儿盖上，自己蹑手蹑脚的跑出去，篱兮并不在小院内。自己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院的环境，都是平城城郊差不多的平凡的砖瓦小房，虽不富丽堂皇但好在干净整洁，别有一番风味。
小院里有几个架子，上面放了些草药，走过去闻了闻，是一些补血益气的药草。
凌绯华眼睛暗了暗，这些都是给自己准备的……转身就跑了出去，恨不得马上找到篱兮扑进他清浅的怀抱里大哭一场。
似乎自己只有对着篱兮，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
凭着感觉，林绯华跑进了屋后的小树林。树林里微晕的水汽在空气中散漫，薄凉的空气钻入身体，有一股使人安定的气息。
有些人从风花雪月里走来，可能只为了寻你一眼遇见。
我穿过树梢的晨露和微晕的树林，踏着一身的凉意，在远处眺望到了你，在灰朦朦的薄凉里，恰到好处的温和眉眼。
树枝带过裙摆，发出沙沙的轻响，篱兮没有回头，侧脸的弧度只见弯翘的睫毛，在白皙的脸庞上惊艳。
“阿篱——”
拉拉湖蓝色的袖，人并未回头也并会回答，凌绯华只是在他身边坐下。拿起那壶寂寥酒，咕噜咕噜就喝了两口，精致的喉结不可闻的动了动。凌绯华闷闷的开了口：“阿篱，其实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
那人还是没有答话，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上隐有晨光泛出的色泽。
“不能原谅自己的苟活，和至亲从我眼前接二连三的逝去。可是我活下来了，你把我救了出来，你给了处于无尽黑暗中的我，第一束光。”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也一直在滥用你对我的好，我在你面前可以骄纵，可以无理取闹，也可以心情不好了耍耍小性子。我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不用考虑你的任何心情。”
“但我从没有一天，会想到那个永远只对我温柔的篱兮，会那样激烈的告诉我，我不曾考虑过他。”
“篱兮，你累吗？照顾我五年了，你累了吗？”
“你就像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告诉绯儿好吗，你累吗？”
篱兮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
凌绯华勉强的笑了笑，眼眶泛红“我知了，阿篱，累了你就走吧……”
“我现在也算是有一些手艺活了，我可以养活自己……有一个小铺子，一个小宅子，一条小狗，一颗梨树……”
“你准备教易容术来养活自己？你不怕花纭杀了你。”
“阿篱——！”林绯华带着些希望和惊喜的抬起头，看向湖蓝色衣襟的人儿。
“你只要再不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我也不会救你救的那么累。”
篱兮的眼神很是认真，语气却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凌绯华只得撇撇嘴又开始耍赖起来。
不可置否的一笑，神情继而转回认真：“我带你去看些东西。”
平城城边的小村庄早就断粮了好些日子，就算是白天也就不到几个人，大多都窝在家里蹲着，减少热量的流失。
篱兮带着凌绯华越走越远，路上见到许多奇怪的类似现象。比如老妇人杵着拐杖，挨个问路上经过的看没看到自己儿子/女儿，这样的现象越往外面走就越多，一路走下来看到了好几十个这样的老妈妈。蹒跚着步子，衣衫褴褛，佝偻着背，挨个人就拉着问。问的时候，那双时常浑浊的眼睛里会散发出不同寻常的光芒，似乎觉得这个人一定知道自己子女的消息。这样挨个拉着问，却从没有问出结果，这些母亲却并不准备放弃，一路讨饭一路询问，准备去平城寻找自己失踪的儿女。
凌绯华看的皱起了眉，这些母亲的孩子无一例外都是身体健康的青壮年，去了平城买粮之后毫无消息……仔细一打听一下，这样的人家每个村里都有五六户，少的三四户多的有十几户，孩子去了平城之后就失踪了。只是有的人家只有一根独苗，无奈只好出来寻找，那些家里不止一个的便只得作罢。
两人跟一个寻孙的老奶奶交流了一段时间，老奶奶知道他们再调查有关青年失踪的原因，便热情的邀请他们去村子上坐一坐，顺便见几个同样失去了孩子的父母。
小村子叫永宁，这样名字的小村庄，老奶奶说东陶有上万个，行人入了永宁村。明明是仲夏农忙时节，村子里却一人也无，正午的太阳热辣辣的照的人心慌，小村子却还是安安静静的有些诡异。
“奶奶，为何明明是白天村子里还是一人也无啊。”
“你是不知道啊，去年的收成不好，勉强熬过了冬天，冬小麦因大旱迟收获，现在还才绿油油的。粮食稀缺，需要去城里排队卖粮。所以在正午下山之前，大家都不出门在家呆着，这样就能少吃点东西了。”
凌绯华有些心疼，颇有些懂得张养浩“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心情了“这样的日子有多久了。”
“快三个月了，我们村还算好，再偏僻的一些村寨可饿死了不少人。”凌绯华忽然懂了为什么平城外有那么多流民“你们不想逃去别的地方吗？”
“想啊，只是这方圆几百里的城池情况都差不多，我们这老胳膊老腿的，还不如在这老实等到冬小麦成熟。”
“到了。”走到一户砖瓦小院前推开栅栏，老奶奶拄着拐杖进去，“东生娘！东生娘！”
“来了来了。”
一个蓝布衣白碎花裙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李大娘什么事啊。”
“我去找李二的时候，遇上了两个贵人想要了解一下失踪的孩子的情况，我就带他们上你这里来了。”
“啊，那进来坐吧。”
夫人慌忙的收拾下屋子，又端来一杯粗茶。凌绯华觉得渴，便喝了一口，篱兮不动。
“夫人你好，我们听闻您对失踪人口的方面了解的比较多，所以特地来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那妇人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别叫我夫人了”那人尴尬的摆摆手：“我只是一个农家妇而已……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只是我认识很多家里有孩子失踪了的人家，所以不一定能帮得上你们。”
凌绯华笑了笑：“其实我们了解的也不多，只是想知道一下这些人家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特点。”
妇人思索了一下，才犹豫的开口：“共同的特点，就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失踪的都是一些青壮年，而且都是去了平城之后失踪的。”
那张农人特有的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伤感的神色：“我自己的孩子失踪了两个，全都说是去平城卖粮失踪的。许多人觉得是我们触犯了神灵才会遭到报应，可是说失踪就失踪的孩子，怎么可能是神灵呢。所以我就去了解了很多类似的家庭，唯一知道的特点也只有都是去平城之后失踪的……”
凌绯华有些无措，刚刚篱兮说这件事情有蹊跷，有可能是击倒王家的关键，两人便开始调查。只是他们一路上也一直在调查，结果和这个中年妇人说的无二，这下子就走入了死胡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