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淇玉”她不知不觉叫着他淇玉,她和爸爸一样的习惯,每到特殊的时候就会叫他淇玉,“你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那一个夏天的朋友。”
“我说过我娶你的。”他的手有力,舒小慧去掰他的手根本掰不动。
他感觉到她瘦削的身体在他怀里颤抖,不由更拢紧了一点,让俩人身体贴得更近,他想要让她感到他的怀抱是可以信赖。
“小慧,我说过没有人娶你我娶你,而且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别逗我发笑了好不好?”舒小慧虚弱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对我一点也不了解,你喜欢我什么?”
“你一点也没有改变,你还是我的小慧姐姐。”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
“卫淇玉”她声音无力近于恳求“你看看你自己,和你相配的女孩子一大把,绝对不是我。”
“我那时就喜欢你,一直喜欢着。本来走的那天我就想告诉你的,可你没有来送我,你记得吗?”他的头埋进了她的发间,他的呼吸萦绕在她颈脖间。
舒小慧当然记得,她还记得他们所见的每一面,但更记得因为他而给自己生活带来了什么样的改变。
其实三个月多前卫淇奥联系上了她时、舒小慧就预感到了这表白。
陌生的号码,一串的零让她以为是个搞传销或者卖保险的,坚决无视之,可这号码每天都固执的不停响着,她因为好奇而终于接起。
那边传来一个陌生中却又带点熟悉的声音,“姐姐----”非常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虽然带点沙哑但还听得出本来应该是清脆悦耳的。
只开口他的声音就哽住“是姐姐吧?”
电话那头卫淇奥声音快速又破碎的诉说着,不给舒小慧插话的机会。“姐姐,我是小卫,卫淇奥,嗯,也是小‘玉’,是我,是我,我终于找到你了;我还在美国,我很好,我书读完了,我很想你。”
“姐姐,我马上就会回来了,你不要和我打电话,我打给你。我----我有点怕,我想等回来我亲眼看见你的样子再说;你等我好不好,你先什么都不要说,不管什么都别说,让我回来见你。”
他的声音压抑紧张,好像一个美梦放在手心,生怕力道大了一点就把它破灭。
舒小慧最初的惊诧过后,只笑话他国外读书这么多年莫非脑袋也读得短路了?怎么说个话颠三倒四的。
他那份害怕,那份压抑,其实她已经隐隐猜到,却不愿正面,对于现在的舒小慧来说这不是什么天降奇缘、而是一种噩梦重来的惊恐。
舒小慧用力挣脱了卫淇奥的拥抱,转过身来对他说:“你不是头痛要睡觉?”她脸上泪痕已经干了,毕竟是可以算二十七岁的女人,自制力还是有的。
“不睡了,我跟你说话,我们几乎是五年没有见面了呢。”
“我可没有什么跟你好说的,我还有文要写。”
“那你忙你的,我一边看着你就是。”
舒小慧也就真的不管他了,一个中篇已经到了收尾,她正在修文,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
卫淇奥看着她,想着四年多前肩并肩坐在球场上、意气风发说着远大前程的那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又看看杂乱无章的四周,虽然差别的确很大,可他觉得舒小慧真的还是舒小慧,她的内心还是有着小小的火苗燃烧着,并没有完全变成死灰,眼神中还有着对生活的执着。
舒小慧转转头,发现卫淇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刚回国,倒时差累得吧!舒小慧拿过自己冬天的一件棉袄,轻轻盖在他身上。
这天气乍暖还寒,这心情也是阴晴不定。舒小慧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看着卫淇奥那张精致的脸,她肆无忌惮的打量他,在心里叹息一声“长得真好看”!上帝创造卫淇奥的时候一定额外慎重,事先打过草稿,没有一丝失误。
他是为了迎合自己刻意表现得还如同四年多前那么欢快到无知吧?舒小慧不是白痴,他的好意感受得到,但正因为感觉到了内心更觉得一阵阵隐隐的疼痛在膨胀。
现在他睡着了那种胡搅蛮缠的少年稚气一扫而空,更加深刻的线条反倒显示出他个性里的某种冷酷和坚决。
他是真的长大了啊,面前的是她完全所不了解的一个全新的男人了,这些年他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就算他向她说着一模一样撒娇的话,也绝不再是四年前那个打篮球的没有心事的快乐少年。
时光一去不回头,没有谁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就算她梳起马尾辫,可也再不能重回四年前真正的天真和无忧无虑的时光里了。
笔记本右下角欢快地跳着一个胖熊猫的头像,这本子是于晶晶送的,这家伙单位给高配了原装苹果本,便慷慨的把旧本送她了。舒小慧点开图标,随手打出一行字:小卫回来了。
那头果然激动起来,一口气发过来四五个振屏,连二连三的问:是你以前那个漂亮的小弟弟吗?他什么意思?他对你有想法吗?你们现在见面了吗?你打扮漂亮一点、青春一点,姐弟恋又不是不行……
舒小慧又敲出三个字:不可能。然后下线。
A市,一座L形的三层小楼,外墙上爬山虎刚刚萌发的小小新绿带来无限生机,小楼有着岁月的痕迹,也有着不可复制的优雅韵味。这小楼被习惯的称为小院子,卫淇奥的爷爷少年时从这座法式洋房里离家出走、追求革命;解放后带着妻儿又居住于此,然后又被一群陌生人从这里赶出去,死在监狱里。
室内的一切装潢都是老式的,厚重的,也显得分外矜贵而含蓄。沙发上坐着一位清癯的中年人,他皮肤雪白得有些耀眼,眼睛珠子是淡棕色;无论从身材还是五官都可以看出来卫淇奥所遗传到的特点,正是A大副校长卫汀。
八三年父亲平反后政府把小院子返还给卫汀,卫汀以前都住在A大的家属区,也许是随着年龄的日渐看老,近年来他回小院子居住的时候越来越多。
“老三,你怎么能让他这么任性!”李文媛埋怨着“刚从国外回来竟然不回家,你说他去了哪里?”
李文媛嫁给卫汀时年轻美貌,面对着这如同一个漂亮大姐姐般的长辈卫殊琰兄弟叫“伯娘,大娘”叫得别扭,李文媛也听得别扭,就一直叫婶婶。“林乐市,我知道他这样做大伯和婶婶不高兴”卫殊琰看了一下不语的卫汀,继续说,“可这是小九心里的一个结,不解开不行。”
“可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他竟然在国内有喜欢的人?”李文媛百思不得其解“那童童呢、而且他还把童童也丢在机场了?童童没有生气吧?”
卫殊琰耸耸肩:“童童都习惯了吧,他们俩一直都这么别扭着。”
“这孩子!这是谁的脾气呢?”李文媛不满道“我们家的孩子难道就是这样没有风度!”
“婶婶”卫殊琰按按李文媛的手,说话声音也用力了点,好让那一边的卫汀能听得更清楚“我觉得小九这样做也好,要是他自己心情都不清不楚的,对童童不是更不负责任吗?”
“卫淇奥!你混账!”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子拨打电话后传出的还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气愤的骂了出来。
明明知道自己还有一年的学业,他也明明在美国和三哥做的很好,可突然抽风了一样硬是要回来,还板着一张脸说“你在这里继续读你的书就是,我走我的。”
“童童,吃饭了。”妈妈进来叫她,又小声说“你爸还生着气啦,千万别跟他顶嘴啊!”
“我知道。”吴雨童笑着抱了妈妈一下,一起下楼去了。
吴雨童的妈妈是A大副教授,父亲在省教委。吴雨童小时候和卫淇奥在A大的校园里滚着长大的,没有少被他损——“雨童?你怎么不叫河童?”“你妈生你那天下雨啊?”“你真烦啊!名字又麻烦,吴雨童,怎么不干脆叫梧桐呢?顺口多了!”
她确实出生在一个春雨绵绵的日子里,像这滋润大地的甘霖一样给她的家人带来了希望和欢乐。而现在吴雨童的身份证上真的已经改名叫吴童。
“童童,说了多少遍,吃饭要坐好、腿不要抖!”张教授一贯处变不惊,对面的女儿就好像几年来从未离过家一样,每天都这样放学回家坐在餐桌边上和自己一起谈笑着共进晚餐,而不是昨天才从美国跑回来。
“哼、还有脸吃饭!”吴主任瞪着眼睛“你赶快给我回去!有你这样的学生吗?你拿父母的钱不当一回事,供你读书容易吗?”
“爸,你对我唱什么苦呀”童童是永远不会怕她爸爸的,妈妈的话还比较有威力“美帝国主义已经是穷途末路了,我这是投奔回祖国母亲光明怀抱啊!”
“你!”吴主任发怒的竟然用筷子指着女儿“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和卫家小子混在一起!”
童童不乐意了,也拉下脸来:“我有丢过一个学分吗?”
“好了,女儿刚回来就吵什么呀。”张教授发话了,父女俩乖乖闭嘴了,同时不服气的相互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