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卫淇奥很久没有在这个时间点回家,进门的瞬间有种错觉:他是个外人,而在餐桌前吃着火锅笑语交谈的俩人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他知道舒小慧和六哥合得来,也知道他们俩是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的;李琨的话只会让他觉得幼稚,但并不代表他看到卫六和舒小慧欢声笑语心里就舒服。
“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舒小慧站起来,卫淇奥看着她穿着一件薄薄的印花长衣,柔软的面料勾勒出她身体的起伏,脸颊红扑扑的;瞬间欲望顿起,可她身边的卫六让他觉得十分碍眼。
他硬生生按捺住所有情绪:“我不吃。”
他的话十分微妙,他只说他不吃,却并没有说有没有吃。他进了书房后舒小慧劝菜道:“六哥,吃吧,丸子都熟透了,土豆都烂了,不能再煮了。”当他们继续开始吃时卫淇奥从书房里出来去了卧室,他开门关门的举动都似乎大了一点。舒小慧和卫六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就连火锅的咕嘟声都小了些,再草草吃了两口后卫六知趣的告辞。
舒小慧收拾好厨房后路过客房,犹豫了一下轻轻敲了敲,没有回应她稍微推开点,卫淇奥似乎是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走进去,浴室里还水雾氤氲的,他的衣物乱七八糟丢了一地。她捡起来先放在洗衣篮里,衣物里传来他的味道,舒小慧蓦然脸一红,他们有一个多月没有亲热了,身体似乎被提醒了一样,此刻不满的向她提出抗议。
她路过床边忍不住走上前去,他侧身而睡,抱着被子的样子说不出的稚气,看起来完全就是他十七岁时的样子。
她伸手去摸他的头发,蓦然他眼睛睁开,舒小慧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膝盖撞到床沿雪雪呼痛。“你做什么?”卫淇奥坐起,皱着眉毛问。
“我看你头发有没有吹干,湿头发睡觉起来要头痛的。”她有些委屈又有些心虚的回答。
“哦,无所谓。”他答道,看他掀开被子下床来舒小慧又问:“你不睡了吗?”
“睡不着了。”他穿上外衣去书房了,并没有问她撞得疼不疼,没有感叹说你走路不看路的啊小脑失衡啊。
哎,不就是撞一下么,他也知道那一下撞不死人才没有大惊小怪的——舒小慧安慰着自己。
舒小慧放下书,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她走到书房门口听见卫淇奥在打电话;虽然他们分房而居但门都是虚掩的,从来没有谁把哪间房门真正关上过。
他在说俄语,她听不懂内容但可以感觉到他口气并不好,犹豫了半响还是在等里面安静后轻轻敲门。
“卫淇奥,我想你也许没吃晚饭,我给你煮点东西好不好?”舒小慧没有走进房间只靠着门问着。卫淇奥看了她一眼,心想她总算开窍了。
他跟她一起到了厨房,在小餐桌前坐下,舒小慧知道他的习惯不喜欢在书房里有任何食物的气味。但是她想到她有一个小熊图案的整理箱放在全部是资料文件的书房,极其不严肃;里面全部是她的各种零食,以前他在做事她在边上看书啃零食,他最多说一声你好像小松鼠。
也许那时眼里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和委屈,在“我有病”的借口下认为他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而自己名正言顺的可以不为俩人的感情去努力。
舒小慧用没有用完的排骨汤下了一碗馄饨,看着那熟了的馄饨皱褶如轻纱般散开,她想起那次因为吴雨童而闹得很不愉快的晚餐;那时他说这重要吗?她当时认为很重要。
现在她突然觉得一点也不重要了,他不喜欢吃面条,她就在冰箱里准备了馄饨和水饺;馅料准备起来一点也不麻烦,实在懒得自己动手话她买现成的肉馅,加一点姜米和虾皮就可以了,晚上一边看偶像剧一边包,一集下来一大盘子。
生活原来就这么简单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并不是她当初只看到的独木桥。
不是迁就,也不是牺牲,而是实在有很多其他选择。只要是他们俩个人在一起道路就无限多,随便走哪一条都可以;只要是他们俩人一起走,路途中不管开的是哪种花都是好风景。
他们分坐在桌子边上,虽然没有说话但舒小慧却并不觉得像以前那么隔阂了,她看着他搭在碗壁上的手指,不由想起这手指游移在自己身体上的感觉,蓦然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小腹那里腾起。
自己怎么坐在灯光下突然就这样了——舒小慧不知不觉并拢了腿,颇为狼狈,心里小声辩解发情不分场合的一边止不住的目光溜到他的脖子上,那敞开的衣领露出一点的锁骨上。
大概是平时那种严谨到近于禁欲风格的着装造成强烈反差,只要他稍微松懈一点点那性感就止不住的洪水开闸一样往外奔流。
或许舒小慧眼光里的炙热太过于赤裸裸,卫淇奥突然抬头,他那金色的眼眸似乎也被某种火焰烧成了乌沉沉的颜色,他嘴唇动了动刚刚要说什么,电话响了。
舒小慧看见他站起去接电话,那股暧昧的激动也平息下去了,她收拾碗筷,突然听见卫淇奥极为生气的说了一句“这混账!”
声音很大,显然是他真的气急了,舒小慧吓了一跳,听见他又在说:“他真不嫌事情多、太不懂事了,好的我马上就来。”
舒小慧手里还拿着抹布走到客厅边上,看见卫淇奥已经穿好了外衣,不知为何看向她也是一副生气的表情,好像是她惹得事情一样,他生硬的说句:“六哥闹了点事出来,我大概会回来很晚。”
舒小慧还站在原地,任抹布上的水滴从手上滴到地板上。太不懂事了。舒小慧就觉得这措辞这口气多么的熟悉。
卫淇奥从医院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开去了老城区一角,在一条巷子里停了车。这座茶楼连名字都没有,狭窄的门脸里面却是曲径通幽。“小淇。”他走进一间包厢,里面一个中年男人对他招呼道。
“舅舅。”他的舅舅李文溪人到中年也是个面白无须的美男子,略有发福,和清瘦的卫汀恰是两种类型。
“六哥一直不懂事,这次闹得这么过分真是对不起。”卫淇奥道。卫六从他家出去后去了会所,在那里和李琨干了一架,用酒瓶开了李琨的头。
李文溪摆摆手:“两个半斤八两的败家子而已。”
李琨一直在他面前纠缠着要批文,一边是外甥一边是儿子,李文溪干脆两边都不理,何况这次卫淇奥的批文特意绕过了他直接从上面下来的;不过这些对妻子和儿子是解释不通的,一对母子对着他哭哭啼啼,埋怨牢骚,他尽量去偏远地区调研工作,眼不见心不烦。
今晚李琨被磕得鲜血淋漓,妻子歇斯底里冲他尖叫,虽然最后清理伤口并不严重,但毕竟缝了几针。谁叫自己养子不教呢——李文溪叹了口气:“小淇,那块地如果不是很特别能不能让给阿琨,舅舅不会亏待你的。”
卫淇奥不说话,微微眯起眼睛:“舅舅,我觉得这不是解决之道,他今天看中这个明天看中那个,舅舅你能都给得起吗?”
“舅舅,我是无所谓,但我建议你最好把表哥管得严一点,你自己的工作性质你知道的。”
走仕途的人还有什么比有不争气的家属更烦心的事情呢?所谓猪一般的队友。
李文溪苦笑:“我宁愿阿琨像他妈妈一样,花花钱找找乐子就算了,反正我养得起他妈妈也养得起他,甚至他的儿子孙子我都养得起,只要他不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