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慧闷闷不乐的倒在枕头上,舒妈妈开始削水果。
“卫淇奥这段时间到哪里去了?”舒小慧终于忍不住了。
妈妈头也不抬:“你呀,亏你好意思问!你那么对人家,他不敢白天来,都是晚上等你睡着才进来。”
爸爸也从报纸上抬起眼睛,严肃道:“囡囡这我可真的要批评你,这孩子上辈子是欠了你还是怎么?我昨天买报纸回来看他站在门外往里看,真是可怜!这能看到什么呢?我叫他进来,他死活不肯,说怕惹你不高兴。我看他瘦多了。”
舒小慧不做声了,特别病房是套间,在门边根本看不到病床,只看到客厅。
舒小慧的爸爸在客厅里看着无声电视,看见卫淇奥出现在门边马上起身拉着他,小声说:“没关系,她睡了,进来吧。”
舒妈妈也走出来:“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放心吧,小慧好多了。”
卫淇奥点点头,轻轻进到里间。舒妈妈把门带上,里面只留了一盏小小的夜灯。虽然装饰成家庭风格,可床还是病床,无情的提醒着人们,这是医院。
舒小慧喜欢睡高枕头,床稍微摇起了一点点。她的乌发短短的散在耳朵边上,显得更黑了。卫淇奥在床边坐下来,看见她还像在家里一样,用被子埋着头;他伸手想拉开一点,被子却不动,用了点力气,还是不动。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叫了声“小慧”。果然,她并没有睡着,被子揭开了,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看着她的眼睛,又叫了一声“小慧”,他就哽住了。
舒小慧伸出手摸摸他的脸:“你真的瘦了。”其实说憔悴更准确一点,他双颊削下去不少,眼睛里满是疲倦的血丝,因为着急上火嘴唇也有很大一块溃疡。
他双手捧住她的手,贴紧自己的面颊:“小慧。”
“我没事了。”她说“我想明天就出院,然后回长平去。”
卫淇奥吓了一大跳:“不行,我求求你别乱动。”
“你想把爸妈都吵进来吗?”舒小慧压低声音呵斥他。
卫淇奥看看门,还好他们没有听见的样子。他也低声请求道:“你不能动,乖一点好不好?”
舒小慧看着他,认真的说:“你真的担心我?”
卫淇奥恨不得挖心以明志,舒小慧说:“那我继续住院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卫淇奥点点头,舒小慧说:“你让我怀这个孩子。”
卫淇奥没有说话,一滴眼泪,落到舒小慧的手上,泪水是温热的。
“我知道很难,可不是完全不行。你答应我好不好?”
难,根本不是一般的难。卫淇奥的眼泪不停的落在她的手背上。妈妈要他劝小慧尽快,已经三个月了,这个小孩不怎么健康的样子,胎心也很弱;再拖下去只能引产了,到时怕引起大出血。
抑郁症是个很悬的东西,谁也不敢说她是痊愈了还是会恶化成产前重度抑郁。就不算这个虚的,她的身体指标还是迟迟不上来,唯独一个血压激升。
妈妈忧郁的说,她极可能出现妊娠高血压综合征,如果那样,消瘦的她比胖人得这个更危险。
“小慧,你想过没有,没有孩子我们并不受影响,你实在喜欢小孩我们可以去领养。可是没有你——”卫淇奥断断续续的道“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你来?我求求你,不要冒险好不好?如果你爱我的话,你不要让我这样伤心。”
“我有信心。”舒小慧前所未有的镇定,她恳切的道“你以为我不想和你白头到老吗?所以我不会乱来的。”
“卫淇玉,陪我躺会吧。”舒小慧柔声道。
卫淇奥依言在她身边躺下,隔着被子,舒小慧叹息了一声,吻了吻他泪湿的脸:“我们好久没有睡在一起了。”
卫淇奥只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舒小慧静静的道“我一定要试一下。”
卫淇奥只抓住她的手,唯恐松开就失去她,十分艰难的开口:“我不要你回报---”话语未完就被她柔软的嘴唇堵住,她和他唇齿相依着,尔后摸着他的眉间道:“我知道。可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她又轻轻的笑起来,有几分往日的活泼:“不过我知道你不读书,你回去问校长这话的意思,他一定比你更懂我的心意。”
卫淇奥哭笑不得,半响喃喃道:“舒小慧,吃自己爸爸的醋算不算变态?”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舒小慧如同初识时那样,轻声诵道“你爸爸真的给你取了个好名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舍不得抛下你的。”
“你让我生这个小孩吧。”舒小慧恳求着。
“我答应你”卫淇奥终于开口了“可我也有一个条件。”
“嗯,你说。”
“如果实在是到了危险的时候,一定是以你为先好不好?”
舒小慧点了点头,卫淇奥隔着被子抱紧她。
第二天,舒小慧爸爸妈妈,卫汀和李文媛一起听着他们俩人的决定。
男人毕竟坚强一点,俩位做母亲的红了眼睛。舒小慧爸爸叹息着说:“我们不懂,但我们相信两个孩子。那么校长,就拜托你们了。”
卫汀语无伦次:“不--不---没事的,一定是大小平安的。”
舒小慧从未想过对于女人来说的是天性和本能的怀孕,在自己身上竟是如此艰难。虽然她很努力的配合着,妈妈也照顾的很精心,这边用上了最好的条件,到七个月先兆子痫还是出现了。
当卫淇奥看见开出了注射吗啡的红处方,连嘴唇都是白的:“妈妈,你跟他们说停止,我不要手术,我不要小孩了。”
只说是剖腹产手术,可什么手术竟然要用到吗啡?他的情绪眼看就要失控,李文媛拖住他:“你冷静一点,这是正常的治疗手段。”
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没有底,她只说小慧这种身体还是剖腹产好,胎儿足月就不必等瓜熟蒂落,根本不敢告诉卫淇奥是因为这是舒小慧妊高症引起的子痫发作、初步控制病情后决定马上剖宫。
手术单上一串的“可能”“可能”并非危言耸听,并发性的可能性实在很高。卫淇奥看都不能看,是李文媛替他一口气签完字。
第一步终于走完了,成功。母子都活着从手术台下来,马上进入重症监护。
舒小慧总是缠着卫淇奥要他描绘一下当时他在病房外的心情,他总是说不记得了。让她很不高兴,认为他敷衍她。
其实他是真的不记得了。在她没有出重症监护之前头脑都是一片空白,卫安然和卫殊琰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守着卫淇奥;被视为兄弟之间最冷静的卫汀,打电话给从小跟着妈妈去了俄罗斯的弟弟时,声音竟然颤抖不已。
卫淇奥所有的叔叔都赶了过来。大家随时准备迎接最坏的结果。
幸好,幸好。
卫淇奥捧着舒小慧的手。幸好,幸好。
“小慧,帮忙!”田心哀嚎着。
“那你来吧!”舒小慧在电话里说“刚好你拿了衣服我们还可以一起出去吃东西。”
田心的前夫从美国回来,邀请她见面。田心咬牙切齿:“不能让臭男人看扁了我!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很好、非常好、好得不得了!”
“把你最大的那个钻戒借来!”田心进门就直奔舒小慧的更衣室,一边嚷着。三面整墙的衣柜,舒小慧披头散发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开始挑选,并且兴致勃勃的出主意:“这件,这件显胸的哦。”“这个好看,颜色特别衬你的肤色。”
“为什么不是冬天?”田心抱怨着“冬天可以借你那件貂皮大衣。”
舒小慧一边啃着水果一边眼珠子乱转:“田心,我们可不可以坐在一边看呀?”这样的生活狗血剧舒小慧实在不愿错过。
“看就看呗。”田心一边套着一件香家的小外套,一边扭动着看着自己的身影。
舒小慧乐开了花:“那我打电话给晶晶她们,有空大家都去。哎,这件不行,这是正装,你得穿性感一点,得露一点,让人喷鼻血那种。”
“你还有这样的衣服?”
“怎么了?我也很有资本露的!”为了姐妹,舒小慧豁出去了“我把我压箱底的衣服拿出来!告诉你吧,卫淇奥从不准我在卧室以外的地方穿这件衣服。”
田心激动的期盼着:“那贱人吧,特别狗眼看人低。去了一趟美国就以为自己是第一世界公民了,我得让他看看姐姐一身名牌,随便一个扣子都能砸死他。"
舒小慧猛点头,她痛恨因为出国而抛弃女人的男人,无条件的痛恨。“哎,试试。相信我的眼光,这个,就这个了.”
“可惜我和三毛一样,唯有牙刷和老公不能借人。”舒小慧叼着苹果,给田心整理衣服“要不我把卫淇奥借给你,肯定拉风。他就是那暗夜里的萤火虫,走到哪里都是遮不住的光芒。”
田心翻着白眼:“谢谢,我已经知足了。”
当舒小慧捧着首饰盒转身时正好撞上卫淇奥,她就不禁问他:“卫淇奥,愿意客串一回骑士吗?”
“给个理由?”他看着她,眉毛挑起。
“为了女性的尊严。怎么样?很崇高吧?”
“唔,我刚刚路过更衣室,看见田心穿得很漂亮,相当性感,让人没想法都不行。是她需要一个男伴吗?”
“性感?那不必了,卫淇奥你忙吧。我会守护她的。”舒小慧一溜烟从他手臂下钻过去。
于晶晶和大白兴冲冲赶到时,卫淇奥在客厅里,看见她们笑着说:“她们在更衣室玩得正好呢。”他好心的增添一句:“顺便告诉田心,如果她按舒小慧的搭配,保证是见光死。”天知道某些衣服他从不让舒小慧穿出门,是因为她会毁掉围观群众的正常审美。
“卫淇奥我们出去做头发,不回来吃饭。”四个招摇得好像流动的珠宝柜的少妇款款而来,卫淇奥有点呆住。
“你们未免也太不低调了吧。”
仰天长笑,一个个壮怀激烈:“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
“你们,你们真的相信舒小慧的眼光?”
她们怎么会不相信呢?看看舒小慧的老公,谁都会相信她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