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凤凰傲鸣
东华二十四年春，四月风景宜人；东华桃花开尽处，处处皆游人；江边画舫歌女声声醉，悦耳撩人心；佳人郎君卧榻中，红浪翻飞正浓情。
殊不知疆场杀戮成血，刀身正颤，剑身正鸣！
那一战，后来被写入《东华遗志》，志中载曰：
“东华明德二十四年四月一十六日辰，古城城前，华氏女婠婠领金凤军力战周贼，东华金凤军如金色凤凰展翅傲鸣，一时辰内，怒吞西周三万贼兵！”
“午时再战，周贼城头以箭齐伺静候，华将军当即也命神箭齐发，二十丈之外，竟能无一空矢！西周弓箭手无一生还，后有几万周贼亟待涌出助阵，但凡出城门周贼皆被羽箭长枪夺了性命！”
“东华更有竹军齐上，翘竹而入古城者五千有余，一时间和城外凤军呈内外呼应之势！”
“周军败迹已露，况，敌方首贼郑虎人头前一夜便被拔，西周粮草又在开战前便被一股无名之火烧去十之八九，周贼被困城中，那军师竟令人强掠古城百姓之粮！周贼掠粮之际，不乏那见色起意者，乱入百姓屋室，对妻女行不义之事，顷刻间，古城城内一片混乱！”
“至彼时，屯于古城八万西周大军，已被三万五千金凤吞噬掉大半！”
“城门处，金凤军终于攻入，敌我刀剑正鸣，古城内四处皆乱。城西西周大营处处大火腾起，红光耀天，周贼见那火光冲天，莫不惊慌。未时方到，那军师竟莫名消失，况郑将军已死，四万周贼群匪无首，尽数弃甲投降！”
“至那日申时，古城大局已定，那日过后，四国处处有歌云：华家女，凤凰临，金凤腾祥云，彩翼庇乾坤！”
自此一战，四国之内，人尽皆知：东华有一金凤凰、新铁娘子，姓华名婠婠。
古城城东有一地儿，叫雨花台，虽名儿叫的甚是诗情画意，颇为浪漫，可全古城上下都知道，那里实在是个不怎浪漫的地儿。
大街上冻死的乞丐，监狱中瘐毙的犯人，还有偷汉子被处死不能入祖坟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大多被随意掩埋在这里。
就连春天刚在那低低矮矮的坟头露脸的一些野花，此刻都落败在绵绵春雨中。
傍晚十分，光色尚明，雨水在绿草叶上打着快滚儿，旋落在地，更有那雨点斜斜砸在一把油纸伞上。放眼望去，虽是两夜一日的春雨，可也仿若春雨催发了春笋，两夜之间，这雨花台此起彼伏地多出了大片大片的坟头儿。
士兵们披着蓑衣，紧凑地挥动着铁锹，奋力撅出大片大片的坑，再弯腰掩埋下的却是被自己给夺了命去的那些西周贼人。
茶芯站在那里，望了望远处雨中有些朦胧的山色，似讥似讽地笑道：
“老天爷似乎很爱干净，战争刚告一段落，它就迫不及待地冲洗本染血的江山…也不知道是该叹它还是该赞它了...”
她伸出手，接那顺着伞骨流落而下的雨滴，袖子当即沾了些水色，湿掉几许。朝华把伞朝她前头挪了挪，微微弯身捋住她的袖子，捉住她细白的胳膊，却是问道：
“四万死尸你都会亲自安抚，为何不放那四万俘虏以自由…”
那投降的周兵数目竟要比她金凤军还多，收缴了兵器，可茶芯依旧让人严守那些周兵于城内，人太多了，茶芯也隐忧那些人若吃饱喝足会闹起事端，便故意吩咐军饷处，故意给那些兵士下了些蒙汗脱力的药。
虽说慈不掌兵，可看那苍白无力的西周将士，茶芯也心有不忍，毕竟都是人，道义和人性上却实有些过不去。这样俘虏下去，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可有些事情，由不得她，为保金凤军，她还是得试试。
“放过？会放的，但不是现在…况，慈不掌兵，我是金凤军的大统领，是金凤军世代相袭的大将军！”
“你要拿他们四万将士之命和华隹讲条件？”
“不错!”
“和华隹谈条件，还不若直接告知姬震天，让他来赎人。他许会施压给华隹，换得你金凤军那道护身符。”
“你想到的，我自然也能想到。两份文书我皆已放出，姬震天、华隹一个都不能落…无论如何华隹都捏着我金凤军生死，不能和他翻脸，而姬震天么…他能威胁住华隹——我那华家同宗的好皇叔公最好不过，只不过——”
茶芯皱眉，攻下古城已经两夜了，她却再难成眠，总觉得似乎太过顺利，顺利的她总觉得哪里不妥。
“只不过，你已经两日得不到顾藏和段丕的消息，只不过，你总怕那薛元魁在身后做了黄雀？”
“不错，段丕和顾藏，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茶芯点头，指尖指着北方，扭头道：“何止是薛元魁，看，还有那一山之隔的北齐！那里就是北齐的宁城，离你我是如此之近…随时都可能射出冷箭…”
朝华同样回她：“不错，那里便是宁城…纵然你会吃惊，可还是要告诉你，昨夜，薛元魁和柳北渊皆已抵达宁城，北齐夹道欢迎，摸不清姬震天想干什么，总觉得他有些招摇过市，若说一统四国，怎能只靠着炫耀兵力？可，那二人率西周大军近三十万长途跋涉已久，粮草却似乎依然充足…”
茶芯瞳孔猛然放大，扭头一把拽住他胳膊，瞪着他，急道：“什么？！已经入了宁城？那段丕和顾藏人呢？顾藏不是耗在柳北渊那里了么？！”
朝华眸子闪了闪，反手扣住她霎时冰凉的手指，渐渐包裹住那玉葱般的手指，握在大掌掌心，虽在摇头，却是笑道：
“我也是今早才得到灵雁传信，至于顾藏和段丕，二人领兵三万五千，却能把那一路招摇的三十六万西周大军熬成了三十万，耗掉周贼六万余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想来他二人也安然无事，只待时机…若当真有意外，我早会收到传信…”
茶芯身子晃了晃，暖意虽从手心腾起，心里还是有些寒凉，她摇头道：
“不是不信你，他们不能有意外，陈硕已去，这六年里，我之所以能撑下去，就是有陈硕、孟远、段丕、顾藏他们四个扶我助我…剩余三人，我还足以撑下去，若是倒下太多，我怕再也难以稳住…八万金凤军说多不多，可真正掌控它的六年来，发现处处都耗尽心力…”
觉得雨水不算太大，竟然不抵这女人声音凄沥，朝华难忍，一把将伞抛在身侧，也没在意远处投来的一双双目光，一把拽过她，一手将她按在他肩头，一手却是紧紧扣住她腰肢，对肩头的那只耳朵道：
“那你为何没能想到，此刻，你身边还站着一个我？从此，你身边都只能有一个我？”
“此刻？从此？可，此刻你不是孤身一人前来么？以一胜三我做到了，可若宁城当真攻来，我如何拿着三万，对那三十余万？”
朝华摆正她身子，望进她眸子，定定道：“华婠婠，你听着，我，慕容玉站在此地，足可代表整个南燕！华婠婠——”
他声音转一低道：“外人皆道我南燕百姓多爱惜文弄画，也知我南燕帝都只养兵二十万，可也只有父皇和我知晓，在西南一角，二十万后，还有二十万…”
【昨夜发的急，好多错别字，这回修改过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