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雯醒来之后，便有贴身亲卫将前后事禀告了她，知道亲卫队长李代桃僵，司马雯心中一片苦涩，毕竟是从小跟着自己一起长大，衣食住行、甚至连习武都在一起，俩人之间可以说情同姐妹，这一战之后，她还有生还的希望吗？
“丁香结子芙蓉绦，不系明珠系宝刀。战罢夜阑心力怯，脂痕粉渍污鲛绡。”
耳边传来妹妹的话语声，看着俏立面前一脸古怪笑意的妹妹，司马雯的脑海中没来由的想起这么几句诗，神情多少有些恍惚起来，司马一门如今阴盛阳衰，然而可喜亦复可悲的是，几个女儿却都是整日里舞刀弄棒的主儿，偏偏个个还都生得俏美异常。
司马霜个子高挑，比身高本来就属于中等偏上的司马雯还高出俩指，平日里见着司马雯这个大姐，多半是垂首躬腰，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大出来。
此刻她一身玄黑亲卫鱼鳞甲，脖子间露出里面雪白的内衬，颈间再系着一条血红色布巾，头戴燕翎盔，血红的盔樱随风抖索，腰间一把百炼钢刀，微微含颔，点漆双瞳泛着莫名的神采，就这么直视着司马雯。
司马雯黛眉微微挑了挑，从二妹的眼中，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联想到她刚才的那一番话，司马雯心中忽然一跳，生出几分不详的感觉来，微微提高了声音表达着心底的不悦。
“二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霜咯咯一笑，缓缓走到大姐的面前，将精致的面容凑了上前，口齿含香道：“我的大姐，亏着父亲大人整日夸你有肖父之风，果敢坚毅、聪慧善谋，如今看来，也不尽然嘛！”
“放肆！”司马雯大怒，明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叱喝道：“岂不闻子不言父的道理？你这公然置喙父亲大人的话，岂是人子该当的？！”
一众亲卫都发觉到了俩人之间的异常，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人家是俩姐妹，说的又是家事，语涉自家尊长，大家伙儿能说啥？
很有默契的，大家纷纷往外围移动了些距离，面相外做起了警戒。
司马霜没有被大姐的愤怒给吓住，嘴里反而啧啧有声道：“莫要拿你在家中的威风！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果敢坚毅？临机不断也称果敢？不能死战到底也叫坚毅？聪慧善谋？陷大军入伏岂为聪慧？置副将质疑而不顾也称善谋？若这也是父亲所谓肖父之风，那父亲大人又将置己为何地？！”
话语声并不高，却一声声直刺人心，司马雯本就自责，此时被揭了伤疤，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半晌，才有些疲惫的摇摇头道：“此地不宜久留，此刻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且先整队离开这里再说！”
司马霜闻言却没有动，脸上的嘲讽之色更加浓郁起来：“我的好大姐，二妹我真不知道这赞你聪慧二字是由何而来？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司马雯怔了怔，姐妹二人分嫡庶，同父异母谈不上真有多情深意重，却也是姐友妹恭的，对于二妹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她心里虽然难受，却没有太多的愤恨，这会儿仔细一琢磨前言后语，心里慢慢悟出了些味道。
“你要如何？”司马雯索性站直了身子，负手昂然问道。
司马霜将马鞭在手里轻轻的敲击着，双目凝视着司马雯的面庞不动，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有惶恐、有兴奋、有茫然，还有几分狰狞。
需怪不得我！老天给了我如此好的机会，我要不把握，可真真是愚不可及了！
司马霜心中默念着，俏脸上的茫然渐渐消退，眼神中浮起几分狠辣！
“大姐，你犯下如此大错，将数万精锐毁于一旦，此时还不自醒自思，是要将我司马满门为你陪葬吗？！”
司马霜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司马雯作为一军主将，全军中伏固然有罪，却也罪不及司马全府，况且骑兵突围，援军来的快的话，胜负如何却也难说，至少也会让漠北胜得惨烈一些。
一旦回京之后，司马雯自请其罪，以司马一门之功，最重的也不过是个削职为民、永不录用她而已。
终究是女子之身，不入朝堂焉知非福？况且当初挂印出征，皇帝陛下也是御口钦点，多少也要负点责任的嘛！
可如今新败突围而出，尚未脱离险境，身为亲卫身份的妹子不思替一军之主的大姐遮掩回寰，反而直斥其非，这其中不免透着几分怪异。
深深的看了司马霜一会儿，司马雯缓缓点了点头，语气淡漠道：“那依你之见，本将该当如何？”
说话间，眸中寒芒乍起，脸上冰霜一片！
司马霜浑身一震，多年积威下的潜意识敬畏让她忍不住后退了俩步，及至看到大姐嘴角的不屑，这才有些恼羞成怒的咬牙道：“大姐知罪，就当自缚手脚入京请罪！以减我司马一门之罪！”
一连三个罪字，已然定性了一般。
“自缚手脚？”司马雯呵呵笑了起来，眼中的鄙夷之色愈加浓郁：“二妹啊，你认为这天下还有什么东西能缚住我的手脚？”
九品之境的高手，你就是打个铁皮笼子也关不住啊。
司马霜倒好像胸有成竹，这会儿挑开了话题，也没有开始那么畏缩了，索性敞开了说道：“这倒无妨，陛下也知你的身手，自然不会真以为能绑缚住你，自缚手脚，不过是表示一下司马家的态度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缚薪请罪一般的意思了。
司马雯饶有兴趣的盯着往日在自己面前乖的小猫一般的妹妹，心里越发觉得古怪起来，二妹一向沉默寡言，今日为何如此张狂胆大起来？
“战事未了，岂能轻言结果？就算要本将请罪，那也是回了石鼓关之后的事情，二妹......为何这般急切？”
司马霜慨然叹息摇头，怔怔的看了大姐司马雯一会儿，忽然将手一抬，极快的打出了一个手势！
一阵阵噗噗刀刃入体的声音传来，亲卫群中爆起一阵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