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妈妈走上前,抚弄她的后背,“四少奶奶,可认出来了?不必都认出来的,只要揪出来一个别的也都跑不了。”
如画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让英妈妈担忧了。如画没用,一个也没瞧出来,当时夜黑得沉,又不是圆月,根本没瞧出那些人的长相。”
她原来经常在外写生,一双眼睛不算精锐,却也是观察细致。通过那日的印象再对上那张脸,要找出其中一两个人来根本不是难事。只是,这个出头鸟她却不能做。
“他们各个都长得差不多,如画不敢乱指,冤枉了人就不好了。”说完,不等英妈妈说话,便招手让采秀扶自己进屋。
老六等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英妈妈愣了。
“唉,四少奶奶,等等,等等!”英妈妈连声留人,没揪出来,怎么跟夫人交代?这么长的时间,原来是没认出来?她还以为四少奶奶会把所有人都揪出来呢。
贝长青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说道:“患者连咳不止,怎么能在外面吹风?在外待了多久?”
英妈妈被问得哑口。
沈夫人房中。
“这是什么话?夜深没瞧见!”沈夫人问道。
英妈妈已经将经过都说了,此刻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或是真的没看见,她那样的性子是不会说谎的。兴许是怕认不出人来被怪罪,所以才会看了那么久。因为吹风,还着了凉。”
“哼,她本就是病身子,还怕吹风?”沈夫人盯着自己青葱般的长指甲,“难道开窍了?”
“这……”英妈妈不知该如何接话,因为她也没看通透,一向沉浸自我的人还能突然想开?三年了,一直是这个样子,怎么会突然改性?
“你说,贝大夫刚到,她就说认不出来?”
“是!”
沈夫人笑了,“这丫头长脑子了,前两天让采秀谎报她死了,想要博得同情,现在又撒谎以求明哲保身,而且还知道拖延时间,怕我不请大夫给她看病。”
英妈妈心里也想过这些,只是她不大相信,以为都是巧合,“打从进门开始,她就没动过心思,一直自个闷着过日子。难道说变就变了?”
沈夫人想起什么,心中堵气,“从进门就没拿正眼瞧过咱沈家,她以为她还是高门贵女?咱们能收留她已经是对她天大的恩赐,罪臣之女,还在做白日梦!”
“夫人消消气!”英妈妈连忙劝慰,“她年纪轻轻,没有吃过苦,分不出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将咱沈家的恩德抛之脑后,是她的罪责,她的病越来越重,便是老天看她知恩不报的惩罚。若是夫人生气,怕是老天爷也会跟着伤心的。”
沈夫人被她逗笑了,“这种话都敢说,你也不害臊!让别人听去了可如何是好?”
“马英嘴笨,能使夫人开心就行。此话自不会被外人听去。”
“罢了,究竟是巧合还是她有意为之,日后你多加留意总能知道个明白。”
“是。”
沈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过了一会儿才问:“你可瞧出什么了?”
英妈妈略一沉吟,“奴婢瞧着二少爷和七少爷院子有可能……”小姐院子里的大多是丫鬟仆妇,一般不分配男仆照应。能出问题的应是几位少爷的院子。
“怎么说?”沈夫人眼睛眯起,换了个姿势坐着。
“昨夜奴婢已经派人查过,只有七少爷院子里的花巧不见了,今日也没看见她的行踪。”虽然查不到尸首了,可院子里多了谁少了谁,都在眼皮子底下,“定是行事匆忙,尚未来得及掩盖,事情就暴露了。”
沈夫人点点头,英妈妈继续道:“昨夜四少奶奶认人的时候,二少爷院里的两个男仆格外紧张,那神色骗不了人的。”
贝长青从内室出来,采秀挑帘儿跟出来,“贝大夫,我家小姐的病……”
“你家主子患的乃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就算用药也只是能暂缓病情。要想去根必须宽心才行,心情好了,药才能见效。”贝长青最怕碰见的就是女子心病,这并非只是身体上的伤害和疼痛,想治好很不容易。
采秀抽泣起来,关于小姐的病她又何尝不知呢?自四年前夫人病死,老爷上刑场,小姐就再没有笑过。伤心事一件接着一件,老爷走了以后经历的磨难更是多了去。采秀一想起这些事便觉得难受。
贝长青皱眉,“不要总是这幅面容,你家主子看了也会跟着难过。我先开药单,你随后去抓药,每日两次,热水煎服。切记,不能再吹风,吃食上也要选一些清淡的食材。几日后,我再来复诊。”
采秀连忙谢过。
如画揭开脸上的面纱,心中惴惴。她刚来古代深宅大院,不想树敌。如果听夫人的话指认出来,夫人并不会在日后护着她,而她又得罪了一个敢运尸出府的人,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只是,她拖到了大夫来,却不知沈夫人会不会让她抓药。
如画支撑起身体,把房间里凡是能放置东西的地方都搜查了一遍。终于在盛放杂物的箱子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采秀送走大夫,进门便看见如画从箱子里翻腾出来的东西。
“小姐,怎么又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了?”这些东西是老爷生前为了哄小姐开心送给她的,如今老爷不在,小姐一直惦念着这些可如何是好?大夫刚说了,让小姐忘记不开心的事。
“还是给奴婢吧,奴婢给小姐好好收着。”采秀说着话便要去拿。
从前的如画沉默寡语,做任何事都不会太过坚持,对许多事也是无所谓,采秀已经习惯了为她做主。可是,这一次,如画却躲开了。
采秀楞了一下,然后听如画问她:“咱们手上有多少银子?”
“回小姐,有三两七十九钱。”采秀愣愣的,她以为如画会泪眼婆娑,想起已逝的双亲,没想到却问了这么个问题。
三两,那是多少?如画皱眉:“沈府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多少?”
“二两。”
如画的眉头更甚,“怎么没存下些?”
“小姐,大部分月例银子到咱们手里已经是克扣过,而且还要帮衬着家里……”采秀脸红着,“大少爷说不要,是您非要送回家。”
原来是给娘家人了。
如画再次拿起那几样搜出来的东西,微微叹息,“笔墨砚都有,唯独缺了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