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的房里燃了香，这是从江南水乡传过来的，不腻人，似是带着水气，香味恒久不散，适合北方初春用。
二少夫人朱氏坐在椅子上和沈夫人说着闲话。
沈夫人突然放下手里把玩的物件，问：“前两日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听声便知何事，朱氏抿唇笑，“那么大的事儿，怎能不知？听说是老四家的撞见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吓着。”
提起那人，沈夫人哼了一声，“出事的丫头当日可是去过你院里。”
沈夫人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找到了人证，看见了花巧去二少爷院子。
“母亲，您可不能冤枉了儿媳！”朱氏撑开眼睛，“可不能说那丫头去过哪儿，哪儿便有可疑。当日若是去我院子里，也保不准去了别的地方。”
“那为何只有人看见她进去，根本没有人留意过她出来？”
英妈妈已经暗地里盘查了许久，该审问的都差不多。
朱氏脸色不悦，“母亲，若是要找个人来担起此事，好让家宅安稳，您只要发句话便可。如此冤枉儿媳，儿媳心里难受。”
“少跟我打马虎眼。”沈夫人斜了她一眼，“柳如画刚从我房里出去，她说当晚看见的男仆就是你院里的。”
朱氏沉下脸来。她一直吩咐人盯着柳如画和夫人这里，柳如画根本就没有来过，难道盯梢的尚未来得及通知她？
朱氏这才有些慌了，可很快就恢复如常，顽皮道：“母亲疼儿媳，如若真是儿媳做的怕也不会怪罪。可，真不是儿媳做的。”
沈夫人不过是试探，没想到朱氏并没有吃这一套。
“母亲，花巧是七弟房里的丫头，七弟一直疼着呢，人没了……七弟可来找母亲闹过？”
见朱氏扯到老七身上，沈夫人不悦，“下人们乱嚼舌根的话你也信，不过是个丫鬟，怎么就疼着了？他身边不缺人服侍，怕是还没察觉呢。”
哼，对小儿子如此包庇。朱氏在心中冷哼，整个沈府早就传开了，打死她也不信老七会不知。要不是老七故意把花巧送来，她也不会走这一步。
沈府嫡子一共三个，分别是沈府长子，二子还有七子，沈夫人最为疼爱的便是这个小儿子。
朱氏顺着话头说：“七弟或许不知，但大嫂定然知晓，既然母亲已经让大嫂帮着管家，不如找大嫂来问问，看她可知道一二。”说话同时，朱氏在心中冷笑，那个傻大嫂怕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定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罢了，你回吧。”沈夫人摆手道。
朱氏走后，英妈妈挪过来，“夫人，七少爷房里一切照常，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嗯，让盯着的人聪明着点，别让老七发现，不然又来闹了。”沈夫人略感头疼的笑道。
“夫人都是为了七少爷好，七少爷心里明白。”
“总怕我把他身边的那些狐媚子弄走，他若是知道我的良苦用心就好了。那个花巧，是不是也登过床？”
英妈妈沉默了一下，算是默认，随即道：“等七少爷成家便不会如此了。您不是也说过，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等他玩够了成家后才能收敛。”
“希望如此……”她一直遮着盖着，为他操碎了心，希望能够有个好结果。
不一会儿，外间有人通传，“二少爷回来了。”
英妈妈忙发话，“去请了来，就说夫人等着呢。”
外间有人答应一声，跑开了。
沈府东门，采秀拿着银两准备出门。
“小哥，我出门采买点东西。”采秀很少出门，每次出门都会被小厮拦下，这次也不例外。
“你等着，我喊个丫头给你搜身。”
采秀气闷。别的丫头出门只要打声招呼就行，偏偏对她如此苛待，好歹她曾是柳府的大丫头，如今却是这般待遇。
采秀把火气往肚里吞，扫过去一个小碎银，“还望小哥多担待。”
守门人并不十分满意，略微点了点头，“早些回来。”
等东门一关，采秀站在门外啐了一口。
狗奴才。若柳府还在，她这个大丫头登门，沈从德都要出门迎接。
越想，采秀越觉得心酸。她都如此，更何况小姐呢？嫁给了沈府的庶子，地位一落千千丈，如何能够宽心？
采秀郁闷地捧着钱袋，往市集中心的文房宝阁走去。
文房宝阁是京城卖文房四宝最有名的商铺，东西的价格自然可想而知，可是小姐吩咐要最好的纸，能入眼的也就是这里了。采秀狠狠心，一定要满足小姐的要求。钱没了还能有。
难得小姐有了精神气，想练字。先买两张纸凑合用，饭食上节省一些，剩下的钱买药。
想到这里，采秀舒了一口气。
突然，她被人撞了一下，手心里一轻！
毁了！
钱袋被人抄走了。
“来人啊！抓贼啊！有小偷！”采秀反应过来，一边喊着一边追上去，只看到前面一个人的身影。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却没有肯出手相助的。采秀的眼睛红了。这是最后的一笔钱，要给小姐买药的。她的眼前浮现出小姐咳嗽不止的情形，视线渐渐模糊。……
小偷的手里有四个钱袋，都是精细的做工，他站在小巷里掂量着手里的重量，眼睛却盯着拐角处。
不一会儿，有个戴着斗笠的汉子从拐角处钻了出来，打量了四周才走过来。
小偷将钱袋捧出来，“总共这么多。该把我弟弟放了吧？”
汉子哼笑，“四个？以你的手艺应该不止吧。说好了，凑够了钱才行。”
“虽然不多，可分量都是十足的，绝对够了。”
汉子道：“别废话，把你身上的也拿出来。”似是知道小偷会自己留一手，汉子说得笃定。
“这次真没了。”小偷从怀里拿出刚从采秀手里抢过来的钱袋，扔过去，“我不过留了三两银子，我们兄弟俩总要吃饭的。”
“少跟老子扯犊子，只要你这双手在便不会没饭吃。”汉子毫不客气地把钱袋揣进怀里，回头看了一眼来处，“你弟弟就在那。”
小偷冲过去，果然看见了被捆绑住手脚，封住嘴巴的弟弟。其实，弟弟是个哑巴，何须多此一举？
“唔……唔……嗯……”
“嗯嗯，哥哥都知道，不必多说。放心吧，已经没事了。”虽然两人没有挨过饿，可毕竟居无定所，活像两个小乞丐。这时，哥哥又从打了补丁的布靴里拿出一个钱袋，“哥哥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