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生蚝三文鱼末和鸭肝煎火腿做前菜,侍者推荐今天有新鲜鲈鱼,空运过来的;王卓主菜就要了茴香汁海鲈鱼,他用的流畅的法语。甜点除了经典勃朗峰蛋糕外又加了个糖水梨给她
“你喜欢甜食?”王卓银闪闪的刀叉自然用得娴熟,一边问她。
她点点头:“甜的东西吃着叫人觉得心里头暖和。”
王卓觉得她似乎更漂亮了一点。大概是数月不见,自己又一直在那种别说女人、就连雌性动物都难得看到的地方跑来跑去,所以觉得她额外娇媚吧。
王卓又情不自禁抬头看看她,她确实更美了,她肌肤比以前更润泽了,脸颊也饱满了些。
“王少你这几个月消失了,三十九度的女孩子哀声一片呢。”她笑盈盈的道,她的脸在银烛台上静静燃烧的蜡烛光线下看是柔和的,取悦于人的。
她大概确实不懂怎么吃西餐,上来的东西基本都没有怎么动。唉,光是那大小一堆碟子就够叫人没有头绪了——王卓因为心情额外好,顿感一片爱怜。他就叉了一片金黄的火腿递到她面前:“尝一口,煎得很脆。”
火腿上油脂融化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她咬了一口,洁白细密的牙齿,嘴里含了东西而模模糊糊的声音:“伊比里亚火腿,果然味道好得很,火候也好。”
看她抿了嘴慢慢的嚼着,动作小而轻。王卓笑着想只怕也就是日常翻了几本时尚杂志,拿了一些名词挂在嘴边装见识,这毛病却不讨厌,女人味十足。
啜了几口咖啡,莎莎起身:“抱歉,上洗手间。”
咖啡杯冒着微弱的白气,王卓想着她细白的牙齿,玲珑的嘴唇,觉得这样偶尔和她见见面、吃个饭也不错。
洗手间里平安用清水漱了口,看看镜子里自己眼红耳赤的样子已经恢复了,又用冰凉的手拍拍面孔。那火腿的味道冲到心里,咖啡也压不住那腻,还是呕了出来。
也是男子俊俏的面孔,吟吟笑着把火腿片递到自己面前,说:“味道好呢,莎莎。正宗的伊比里亚火腿,火候也好,煎得好脆好香;一口、就一口好不好?”
眉眼生动,盈盈流光;声音软糯,春意融融。这样连哄带求的,只叫自己张口。
那一年后,她不再碰西餐。
杜群青看到平安从王卓的车下来,他们只去了康庭吃饭,并没有去酒店,不由松了口气。现在他不能再让任何男人随意的触碰她,如果有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他是不在乎教训一番的,哪怕就是王卓也不在乎撕破脸。
对于自己这样每天鬼鬼祟祟的跟随着她,杜群青内心也又是鄙视又是厌恶自己,可面对平安那拒之千里的态度、除了如此他又能做什么?
这一天又要过去了,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些什么,批阅过些什么文件他毫无印象。他只知道,她至少又平安了一天。
连抽了几根烟后杜群青才升起车窗,发动车准备走。突然前方就出现一个袅袅的身影,立在奔驰前头,那笑容就淬了毒一样,蓝幽幽的。
“平安,你是要回家吗?我送你。”杜群青以为自己声音镇定如常,根本不知道带着颤音。
她挑起那画得格外细的眉毛,把他的不堪一击看得通透。平安拉开车门坐进车里,她闻到浓烈的烟味,呵呵,白红梅,她多少个梦里追逐的味道。但她只说,去酒店吧;要不就去三十九度,现在正好是我上班的时候。
发动机突突着,却不挪动半步。杜群青不看她,只低声下气说,平安,乖一点好不好?
如今他有什么资格对她这样说话?以为他还能保持哥哥的身份?他不就是在欢场和她重逢的吗?难道他那时去是做慈善的?
平安的眼神好像蛇,蜿蜒在他手,那银色的Tiffany刺激着她。她痛得骨头在打颤,也就想让他也痛,她想让他知道她的痛苦。
“你丢了那么多钱在三十九度,却碰都没有碰过我,太亏了,冤大头不是这么做的。”她抓住他的手,自己先起了一阵战栗。
很小很小的时候,这双手就一直牵着自己,这双手一直是温暖的,现在却冷而湿,好像一尾咽气的鱼一样任她拖着。她把这手按在自己胸口,轻浮的说要不就在这车里也行啊,速战速决。
滞重的手,她把它滑进自己细腻的肌肤,那银色的Tiffany接触到身体的感觉好像是火,烫得要黏下她的皮肤来。
平安,你是要我以死给你谢罪吗?好。
话语滑落的同时他抽出手,蓄势已久的车就猛然发出,犹如黑暗里窜出的猛兽。平安没有系安全带,就一下跌靠在椅背上,尖利的磨擦声如潮水一样灌进车里。
平安心一慌,她大叫哥哥,可他只充耳不闻。看到疯狂上升的码表她一阵晕眩,她去擎他的手,说哥哥,我是平安!我是平安啊!!
尖锐的啸声里车辙歪歪扭扭,迸出火花一般,空气里有焦糊的气味。平安脱力的倒在椅背上,长发似乎已经汗湿。看着杜群青双手架在方向盘上,直直的看着前方,脸白如垩土。
“平安,我最后打听到你的消息是你可能死了。现在我恨不得你是真死了,我可以毫不犹豫陪你死。”
“可你活着,我就要陪你活。我舍不得扔下你死,可现在我活着对你又有什么用?”
“平安,你和你妈妈不一样。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什么莎莎,永远是我的平安。”
杜群青并没有看她,眼睛只直直的看着前方,他眼眸虽黑但是一点光彩都没有,是吸进一切光线的黑洞。他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并不在意她听到没有,平安甚至有感觉他大概此刻都不一定感觉得到自己就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好像一个恶梦缠身的人在努力挣扎着要清醒一般,说服自己这不堪的场面只是梦境,马上就会消失。
原来俩人的心情竟然是一样的——平安想到。原来都是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了,苟活着是为了对方:舍不得把他(她)一个人留在这世界上。
她突然听到一句话:我知道你是谁,你不是什么莎莎,永远是我的平安。
又到一天帷幕徐徐降落时,演出结束了,曲终人散。或者还有袅袅余音盘旋在午夜不去,但大多数的人们渐渐平息了躁动的灵魂,抱着对明天的希望入睡。
回到家,洗脸手,然后喝汤。“我,也许要换个地方做事。”莲藕排骨汤见底了,平安还在无意识的搅着汤匙,碰得碗壁叮叮当当响,叫人无端端心慌。
想着前几天晚上杜群青那惨白又毫无生气的面孔,那自言自语好像梦呓的语气里却有着她能感受到的无限凄清。平安不由眼眶一热,她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