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群青手抖了一下,但紧接着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只开着车,平静如一潭死水。得不到他的反应王卓一个人仍然继续在说:“我很佩服你们,也很感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一份感情;以后我待平安也会只当她是妹妹一样,当然如果你介意我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的。只是,姐夫——”
王卓注意到他无名指上的那枚Tiffany已经没有戴了——“我姐姐不是个正常人,她不能没有你。”
平安用一种懒洋洋的步子走着,慢吞吞的出了电梯,她的脸上有着恍惚的微笑,整个人好像行走在梦境。
她进了家门发现屋里都收拾好了,看不出那一场争吵的痕迹。王越在沙发上安静的坐着,看见她回来似乎并没有看见她身上多了一件新的外套,只和往常一样温和的问一句:“喝汤可好?”
平安摇摇头说:“不用。”
“喝一碗吧,莲藕排骨,我记得你喜欢排骨的。”他坚持起身。
“你别麻烦了。”她按住他,说“王越,我有事想跟你说。”
王越看着她:“可我不想听呢,小乖。”
“王越,我喜欢我哥哥,你知道的我一直爱的人只有他。如果可以,我想跟他在一起。”
王越凝视着她娇美的脸,浮着一丝红晕,是他从没有见过的幸福的模样,一双大眼睛因为憧憬而晶莹。
“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理我?把我继续带在身边还是送疗养院?小乖乖,我不玩三人行。”
“我喜欢他,喜欢的人就应该在一起、对吗?我会安排好你的。”她靠在厨房的门框上,这一瞬间她又像莎莎又像平安,她的微笑和红晕好像高烧得快失去理智的病人。
她说:“这一辈子,这么长,又这么短。我们错过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又见面了,我想再试试,我要我哥哥。”
“你不怕背弃神明受到惩罚吗?”
“哦,不怕。何况哥哥和我一起下地狱,更不怕。”她声音轻飘飘的,双眸闪烁,嘴唇鲜红欲滴。
那是下了车、她走了几步时杜群青突然喊她一声:“平安。”
她回头看他,他也下了车,他在暮色里看着她一双楚楚的大眼睛,长头发在风中拂起。
“平安,我们再试试好不好?再试一试——”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的眼睛里全部是血丝。
平安明白过来后,只捂住嘴,好像马上要倒下去,然后不待他上来扶她她又已经飞扑过来,跌入他怀里。
“哥哥,哥哥。”她美丽的脸上满是泪珠,又满是笑容。哥哥,我不是做梦吧,你不嫌弃我,你还要我。
杜群青给她把头发弄好,擦干她的眼泪。她又是害羞又是快乐的微笑着,这笑容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抓着他的手说:“哥哥,你别担心,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他是很有教养的人呢,我跟他说他会懂的;我不能不告而别,他身体不好,会生病的。你过几天来接我,等我把他安排好;真的,不怕的,我会安排好的。”
尔后她道:“哥哥,我可以的,我真的已经长大了。”
白沙别墅。那张可以坐二十个人的大橡木桌子只坐着三个人,杜群青回家后直接进房间休息了。
王卓默默打量着上首坐的大哥和对面的姐姐,心里百感交集。他亲自盛了汤给王雅:“姐姐,这个汤很好的,沙虫冬瓜汤,很滋补的;你多喝一碗,皮肤会很白很滑哦。”
好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看到王卓这样耐心又温柔的对待姐姐,王进一时不能接受,吃坏了肚子一样情不自禁皱眉。
王卓看着他也一派真情的笑:“大哥你也喝一碗,安神养气。我以前不懂事,让你操心了,以后我不会胡来了。”
王进很想讽刺他两句,可他从态度到措词都无可挑剔。王进只沉吟两声:“但愿你说到做到。”
王卓看王雅吃得差不多了,又道:“姐姐,你为什么不端一碗汤上去给姐夫呢?他不舒服,喝点汤正好。”
注意到哥哥又抬头看着自己,王卓坦然的转向哥哥,笑着说:“大哥,我们都希望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是不是?”
回到自己房间里王卓无声的笑了,笑着脱去外套,那高级男装就丢地上。他直接拎着一瓶伏特加,对着瓶子就灌了一口,踉踉跄跄拉开窗帘,坐在窗台上,无声的笑着,无声的流着眼泪。
他们王家怎么招惹上的这两兄妹?谁欠了谁的?
二哥完全变了一个人,当然这样的劫后余生不改变倒是奇了,可是那样子的二哥让王卓无所适从。不单是身体上的残疾,二哥最为人称道的潇洒风度完全没有了,他现在好像一个老农民守着好不容易丰收的谷仓,生怕别人觊觎。
想着当年翩翩佳公子的二哥,王卓心里十分难过。他只说了一句“二哥,只是一个做小姐的,不用太紧张了——”话没有说完,已经被王越一个烟灰缸砸过来。他偏得快,饶是这样还是擦了一下,脸颊有些微微一木。
“不许这样说她!”王越喝道。
“二哥,我们可以给你找更好的女人,更配得上你的身份,能更好照顾你的。”
“身份?我的身份就是她的男人。”王越冷笑“我失去一切才得到她,谁来我也不放,包括你。”
王卓还捂着面孔,可以遮掩住表情。
“阿卓,平安是好女人,我不后悔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王越道“我怕失去她,就这样一直隐瞒着她和杜群青,明明他们就在一个城市,可我就是不说。我被称作二少时怕失去她,我变成这样一个废物后更加不能失去她。”
“可她对我那么好,她为了我的医药费坐台下水,我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欺负过她---我只能,只能在家里等着她,看着她很晚回来,有时丝袜破了,有时脸死白死白的,身上还有伤;可我能怎么样?我只能坐在房间里,等着她,一直等着她。”
“我那时甚至扫帚都提不动----我训练自己的手,一点一点的,我想我至少做点家务,能扫地,洗碗都好;我学会了煲汤----在她被别人欺负了后,回来至少有一口热汤,我只能做到这样----”
这是一个男人泯灭了所有的自尊心才能讲出来的表白。王卓给他擦汗,感到他额头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