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参加工作的王进不再是往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对这孙家略有耳闻,很大一份家业;而且这位孙家少爷是独生子,大概是不太可能把这样一个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孩真心当做女朋友对待的。
王进已经变成一个十分优秀的私家侦探,长林的留衣巷,龙王爷的代代传说他都已经了解得很清楚;长林是个二线城市,但这几年发展速度很快,尘土飞扬中生机勃勃。留衣巷是长林的过去,也是未来,是这座城市的灵魂。
留衣巷那个笑起来有小虎牙的少年,脾气暴躁。他小时候是个喜欢踢球,打架很厉害的小男孩,游起泳来就像西江里的一条小蛟龙;那个少年有个美好的名字,是天空的颜色。
王进已经了解了杜群青的一切,他十分熟悉那些往事,他觉得自己也已经成为留衣巷的一员,是那少年生命里忠诚的旁观者。
那些别人当做笑话讲给他听的,王进听来其实是一个个充满爱与温馨的小故事。杜群青如何之为了一只小狐狸神魂颠倒,无原则的庇护这只小狐狸。平安小时候生病睡不安稳,杜群青会抱着她在天台上走来走去,直到她安然入睡;夏天给她打蚊子,她不喜欢蚊香的味道就每天给她房间熏艾条。
这些故事,叫王进嫉妒得心火上升,他牙龈脓肿,牙齿疼痛难忍。他在黑暗里辗转反侧,他咬住被子才让自己的呻/吟不泄露出来。
王进闭着眼睛,都能在想象中清晰的看见杜群青是怎么牵着平安的手一路走来,他怎么为她爬到树上去抓那只最大的金龟子;他怎么背着她走那么的远的路只为了她想看一眼西江拐向青木山时那个美丽的江弯落日。
他给她买花裙子,为她梳长辫子;小女孩初初发育,内/衣都是他买来。甚至还给她洗内/裤、甚至她都是他帮着洗澡。昏暗的光线里小女孩稚气的乳白色的身体是一朵洁白的花,在杜群青面前盛开。
王进模模糊糊睡梦中梦见一个很大的木头做的澡盆,木质的清新的味道闻得很清楚,光线集成一束照在木盆上,盆里清水荡漾****着那细腻的木质,金灿灿的光照下让那澡盆看上去像是用金子做的。
那个女孩赤/身露体的坐在盆里,掬起水来泼着玩。她那乳白色的纤巧的孩子的身体好像一朵美丽的白兰花,而那骨节很分明的、修长有力的男人的手擦拭着这具没有性别特征的孩子气的稚气身体,动作满是温柔。
女孩儿抬起头来,满脸微笑。可怎么不是那张圆圆的脸了、不是那大大的眼睛长长头发的小女孩;那在男人的手下被抚摸的赤/裸身体不复是那么弱小、纤细,虽然还是一样白而柔弱,但明显变成了一具男人的身体,而这被抚摸的人抬起那张陶醉的脸;那脸太熟悉了,那不就是自己吗——
王进叫了半声,在强烈的刺激中醒来,身体还沉浸在快/感的余波中而微微抽搐,脚趾还卷曲着。
神啊,饶恕我吧。我爱他,却不是为了想占有他。求你一定不要让他知道。
王进跪在冰冷的地上虔诚的祈祷着,他并非教徒但他此刻把身心全部奉献给某位路过的神灵,只要他能拯救自己。
杜群青忙得要死,而且有些兼职是那么的白痴,完全不应该让他这样一个出色的少年来做——王进远远看到他穿着那种商家发的傻里傻气的宣传T恤、在闹市区要做出那些傻瓜商家要求的毫无意义的傻瓜举动,止不住热泪盈眶。
他应该是图书室里、在大阶梯教室里或者在大洋彼岸的更高的学府里。总之他应该是一个更好的环境里。
而那个叫平安的小女孩,就披着长长的头发,白净得如同雪花石雕像,十指尖尖不沾一点尘埃;她穿着漂亮的衣服,从别的男人那里满身香气的回来。
王进就觉得这个女孩完全不配他,她是那么的虚荣浅薄,和她母亲一样品性不良。他就觉得自己有责任把杜群青带离这个环境。
杜群青的TOEFL成绩出来了,一次性过关,分数颇高。王进问他要不要考虑开始申请学校,说自己可以帮他。
王进为杜群青选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它的商业管理学院是全世界闻名。他已经发现杜群青对于数字是十分敏感的;他曾就工作上的事情请教过他,虽然他还是个在校学生,但已经有某些独到的天赋显现出来了。王进想起杜家祖辈世代经商,莫非这就是遗传?
而且王进意外得知杜群青家庭并非困难,甚至可以说是小康,供养一个留学生完全没有问题。
王进已经打听清楚杜群青是因为平安而不愿跟家里伸手要钱,他宁愿自己辛苦工作来负担平安的费用。为此他父亲也很头痛。
王进很仔细的查了自己所有的存款,精确到了一分钱;又梳理了一下自己能动用到的家里的钱和人际关系能够借到的数目,就完全放心了。就算杜群青家里不给一分钱他自己也可以给杜群青提供入学资金担保,只要杜群青肯去美国,甚至学费他都可以想办法替他解决。
只有一个障碍,就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叫平安的女孩。
王进这天来找杜群青,他在寝室。王进笑着说发工资了,来请他吃饭。杜群青病了一场,看上去很是憔悴,不停的咳嗽,可又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王进发现他即便是瘦骨伶仃、眉头紧皱可他依然腰背挺直,言行举止有着男人应该有的决断干脆。
虽然杜群青已经表示不考虑出国,王进在饭桌上看他眉毛皱得没有那么紧时、又旁敲侧击的暗示说他这成绩不考虑一下太可惜了。
杜群青还是说不行,有妹妹在,他不可能一个人离开。最后他很不耐烦的说我压根就不想出国,我只想快点毕业。
和平安在一起——这句话他没有说,但王进能够感应道。
怕自己再啰嗦惹得杜群青讨厌,王进闭嘴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被杜群青厌恶更可怕的事情了。
王进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工厂宿舍,他要仔细盘算一下这个事情。把他带离平安身边的想法因为这次见面而更加强烈了。
杜群青看上去那么不好,是因为他和平安前几天吵架,一怒之下他动手打了平安,转背却自己难受成这个样子。
他为了平安这么辛苦,节约着每一分钱,他穿的衣服和鞋子明显很旧了,已经不合身了,在食堂里打饭他从来只要最便宜的素菜。他带着水果和牛奶去平安那里,只说妹妹长身体要营养、可他自己呢?
有一次他们在球场边遇见,站住了说几句话时,一个球打偏了正好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杜群青眼疾手快接住了,过来的球员看他身手敏捷便邀请他也上场打一把。
那天兴许是杜群青心情不错,就很高兴的脱了外套丢给王进“学长你帮我拿着。”
王进坐在看台上,膝盖上放着他的外套,夕阳晕染出满天云霞,如火如荼,如锦如绣。操场上年轻的男女们欢声笑语,大声叫好,每一张脸儿都是饱满光滑,没有一根皱纹;每一双眼睛都是清澈闪亮,没有一点污浊。
王进想我该感谢谁?大概只能感谢上帝。在乏味的、阴暗的青春最后能得到救赎;这明亮又绚烂的霞光能光照到我的青春。
有这么一个时刻,我和边上那些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坐在球场边上看着喜欢的人打球,守着他的衣物。
我感谢上帝。赐给我这珍贵时刻。
杜群青兴高采烈的回来,一身大汗淋漓,男性的味道逼近让王进心跳如鼓。“好久没有打过球了,真痛快!”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看你打得挺好的,怎么平时不玩球吗?”王进拼命把注意力转移到各种无所谓的话题上去,要自己不去看他脖子滚动的汗珠,顺着颈子的曲线一直滚到锁骨的肉涡里。
“中学时天天玩,可是平安身体不好,好几次我出去打球了她就在家里生病;这样我也不安心,平时就哪里都不去了。”他耸耸肩“我家平安离了我就不行。”
王进那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下去。他看着杜群青,有几个活泼的男孩子不喜欢运动的?可是因为平安他放弃了任何爱好,他把能够给的全部都给了她。
王进想起那天偶然一次碰到篮球的杜群青,一身汗水淋漓脸上却容光焕发。正常的男孩子就应该是这样吧,上课,放学后打球,和心爱的女孩约会;一切都应该是轻松,甜蜜,享受。
可只他背负着沉重的担子,偶然打一次球对他而言都是难得的。王进心里无比难过。
赵平安,她到底何德何能占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少年?
王进看到平安晚上从宝马车上下来的身影,一头长发风韵楚楚,穿着漂亮的衣裙;车上的男人似乎舍不得她离开,又拉住她的手,笑嘻嘻的跟她说什么。她没有什么表情,低头不语。
王进发现平安和杜群青很像,他们都不太搭理其他人,蹙着眉毛冷漠又不耐烦的样子却又有着深深的吸引力。就像一句古诗怎么说的?形容牡丹的,任是无情也动人。
正因为自身如此之美,所以无情也依然狂蜂浪蝶扑来。
正因为他们这样冷淡,偶然一笑时会让人觉得天地之间都开了;一线阳光照下,四周景象灿烂生辉。
王进痛心疾首的想着杜群青白天黑夜的兼职,天气这么冷了街头发传单的活他也做,风把他的脸颊吹得粗糙,嘴唇也干裂起皮。
他很想对他说醒醒吧,你妹妹根本就不需要你为她这么付出;她有的是大方的追求者,她过得很好,什么都有。
我家平安,不能被欺负的。
想起杜群青的这话,又想起听到的那些留衣巷的点滴。王进在黑夜里萌生了那么强烈的妒意。
他想起白天看见杜群青不停咳嗽的样子,快深秋了他还穿得很单薄,他的鞋面满是细小的裂痕。
他一定要把那个水蛭一样的女孩从他身边赶开,他要来照顾他,想要他如当初球场那偶然一见的朝气蓬勃、神采飞扬。既然这个女孩不珍惜他,那么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