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永远有一碗汤，清滑香浓，够时间，材料的精髓全部熬了出来。平安喝着汤，眼皮还红肿着，她也没有打算掩饰。男人坐在边上殷勤的看着，希望得到赞美。
喝完汤感到身上也有了暖意，“我打算过完年后找个什么文员或者售货员的工作，应该都行的。”平安说道。
男人拿来热毛巾给她擦脸，很高兴的样子：“嗳。”
她又说：“我今天见到我哥哥了，哥哥送我回来的。”
“哦。”男人虽然想保持镇定，但身上还是一震，又苦笑道：“我猜也是，看你又哭过了，就想应该是见过你哥哥了。”
“我们谈了很久，都说好了，我答应他做个好孩子。从小他就这样说，说平安你要听话，要乖乖的。我继续在夜场做事哥哥要生气的。”
看，这才是平安，他不熟悉的那个平安。男人听着她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孩子气的口吻，平安是永远依赖着她哥哥，永远有着脆弱的孩子气。
她到底怎么做到的？这么不堪的经历，被踩在泥里踩了又踩却还天真娇美得像个小姑娘——在她哥哥在的时候，这个小姑娘就冒出来了。
男人只低头，心里酸苦难耐，想当年他为她挥金如土也只是她的恩客，从未曾是她的情人。她不曾对他有过一丝一毫的依赖；他对她好、对她不好她都是笑眯眯的，不在意的样子。
原来自己的钱也好人也好、情意也好她根本就不在乎。
男人只给她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仔细擦干净。
平安继续在说：“家里钱还有一些，或者你看我们是不是开个小店子？小杂货店、小服装店也行，你可以帮忙守店。”
男人抬起头来，眼睛里有惊喜和不相信的光，嘴唇蠕动半天，终于说话：“平安，你要我和你在一起吗？”
她笑：“我们不一直在一起吗？”
“你放心，我哥哥已经结婚了，我－－－－”她别了别面孔，还是保持了笑容“我不会打搅他的。我和哥哥早就没有缘分了，当初算命的和尚就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杜群青结婚了啊。男人心中涌起一阵不可置信的狂喜，差点要喊出来。杜群青竟然结婚了！
男人看着平安，她笑得几分可怜相，小巧的嘴唇还在微微抖着。这若无其事的笑容遮不住那伤心和自卑，好像那东拼西凑的面料终究不够长，露出里面的底子来。
晚上入睡前平安想起来，走到他房间里：“啊，你的生日礼物。”把一个包装得很好的小盒子推到桌面。
男人微微笑道：“我猜，是——Armaniattitude。是不是？”
平安也笑，却又假装叹气：“你这么聪明做什么、一定要看穿了别人？跟你在一起一点意思都没有。”
男人有点笨拙的拆开盒子，他手指修长漂亮，但一共只有七根完好的手指。果然是Armani打火机形状的attitude香水瓶。
男人漂亮的眼睛黑得湿漉漉的，喜悦里有着沉重的悲哀：“我只是想时时刻刻看穿了你，平安，这样我才能在你想不要我之前做好准备。”
平安不答，叼着一根烟，她拿过香水，在男人的手腕上喷了一下，空气里弥漫起柠檬明亮清透的味道。
“这香水这么贵，现在的我根本用不着。”男人轻声道。
平安把瓶子往他怀里一扔，抽一口烟，眯了眯眼睛：“好玩嘛。我们这俩苦命的人也有权利偶而快乐一下，是不是？”
她对他这样好，他富贵时不肯攀附了他，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却这样不离不弃；还为他买这些昂贵而无用的玩具，只为了让他开心。可是，为何他只觉得这样伤心。
“平安，抱抱我好不好？”空气里的香水味道随时间的挥发而产生了绝妙的变化，开始的清新变得逐渐浓厚，犹如丝绸向天鹅绒过渡，变得更深邃华丽。
在她快要步出房门时男人请求着，他的声音也很像深蓝色的天鹅绒，初看会以为是黑色，仔细才分辨得清是那么细腻华贵的深蓝。
平安呆在门口，男人笨拙的步伐从后面走过来，搂住她的腰肢。“抱抱我，不管你把我当谁；明天就是我生日呢，我就三十岁了。”哀恸到了极致同样分辨不清，只觉得如同柔情。
三十岁，的确是一个重要阶段，三十而立。男人将进入一生中真正成熟的时光，所谓黄金时光。
平安僵硬的身体放松下来，她慢慢转过身，张开手臂环抱住他。
他们相拥着倒在床上，平安嘴唇贴上他的脸颊，从他额头开始亲吻起，一个一个的吻，细细密密，不遗漏一处。
记忆里他高挺的鼻梁，他闭着的眼睛，还在微微颤抖的睫毛；他的脸颊，他有着完美弧度的下巴，优美的长长的颈脖，同样在颤抖的喉结。
她好像水晶一样半透明的十指慢慢解开他的衣扣，美丽的水晶，冷的，滑的。
她不吝啬这亲吻和抚摸，为什么要拒绝？这并非贵重的东西，别人一百块可以买到。如果这些东西可以安慰到他，为什么不给？
她和他，都已经受尽生活的磨难和羞辱，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一个廉价的女人安慰一个破烂的男人，不是正好吗。
“关掉灯，不要看我。”男人颤抖着，瞳孔有所放大，痛苦和羞愧搓揉着心脏；好像高烧倒在沙漠中，只有一潭腥臭的水也拼了命的爬过去痛饮。
黑暗里的轻轻呻吟，还有呜咽。无法止血的伤口只能冷眼看着，可如果不流出血来，你就根本无法断定自己是否还真实的活着。
attitude到了最好闻的时候，淡淡的烟草味道萦绕不去。平安无端就觉得快乐起来，只要闻到烟草味道就觉得快乐；她笑起来，黑暗里听起来这笑声轻盈又透明，竟然好像一个刚成年的少女得到生命中第一份大礼。
她舔尽他的泪水，这淳厚的香水好像一只大的坚实的男人的手也在同时抚摸着自己，她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
她哆嗦着，快感从头到脚淋漓下来。真是快乐极了，她抱住这个冰凉的身体，想用自己的躯体去捂热他，她现在这么快乐，也愿意他一起快乐。她觉得那香气牵引着她，包裹着她，知道她的每一处隐密，如同柔软又坚实的波浪一样一次一次的冲击她、直到把她带上兴奋的顶峰。
哥哥，哥哥。她在心里呢喃着，感觉黑暗里有烟花绽开，俩人相互帮助着达到了高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