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群青只扒拉了平安的手哄着:“没事,给哥哥看,没事。”她一双还满是冻疮印子的小手死死捂着脑袋,哭得伤心肠断的。
杜群青突然无师自通的把嘴唇印上去,亲了她小手一下,平安就安静了一下;杜群青马上又亲了一下,平安的哭声慢慢止住了,手也慢慢松开了,露出来一个短发茬子横七竖八的小秃头。
平安一双大眼睛含羞带愧噙着眼泪望着他,轻轻的抽泣着,还在说“哥哥,不看---不看---”
“没事的,没事的。”杜群青摸摸她的小秃头,安慰着她“很快就会长出来的,我们平安会有一头好看的长头发,好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他又郑重的往她的秃头上亲了一下,这个吻就像一个保证一样,保证她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美丽的小公主。
平安的抽泣停止了,抓住他衣襟叫着他:“哥哥--哥哥---”
晚上爸爸下班回来,杜群青把他堵在楼梯口:“叫你后面的那个人滚,我说了今天不准她出现在小爷面前。”
“哎呀,儿子,我把她关房间里好了,保证不在你眼前晃。”爸爸嬉皮笑脸说着,去推他的手。
“滚!你当小爷说的话是放屁!”杜群青恶狠狠道。他发起怒来气势竟然不输大人,叫人害怕,却不太明白那害怕的源头。南方人或者说现在绝大部分城市里的人都没有见过狼,只有在荒野里和独狼对峙的猎人才明白这股森森的凉意。
杜父也就犹豫了,何况为了一个女人得罪儿子也确实划不来,就转过身子对那元县女人说:“你自己找个地方睡一晚,明天再回来。”
元县女人接过男人的钱,又瞥了一眼居高临下的小男孩,竟然也感觉有些瑟瑟,就咕哝着扭了走了。
俩个都姓杜的男人,一大一小,就很是认真的谈了一场话,最后会议在友好和平的气氛中结束。杜群青跑进自己房间对着被子里的平安说:“我和爸爸出去吃饭,我给你带回来,你乖乖在家里等着。”
会议结果之一就是元县女人以后不得管平安;之二是要求杜父要“态度诚恳”的去给姑姑认错,去请姑姑回来。
结果那高大的壮汉像一截被雷劈了的木头一样满脸焦黑的回来了,杜群青猜想姑姑一定骂了很多比“狗东西”更难听的话。
姑姑不肯跟元县女人同住一个屋顶下,但是对于一个单身了很久的壮年男人,那软乎乎热乎乎的身体吸引力是巨大的。何况在杜父的心里这真心不是个大事,他不太明白妹妹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摆到和元县女人同一个位置计较到死:她是自己的亲人,元县女人只是个暂居的外人,俩人根本就不一样。
为什么妹妹就想不明白呢。
平安和杜群青睡一张chuang上,晚上杜群青听到平安在那头小声细气的叫着“哥哥”,就回应一声“怎么了?”
“我睡不着,哥哥,我睡你这头来好不好?”
杜群青觉得有些别扭,似乎好又似乎不好,他说不清。看他不说话平安以为他默许了,就在被子里钻啊钻的,她短短的头发茬子碰到杜群青脚心,他忍不住笑起来。
平安听到他的笑声急着想钻出来、在被子里找不到方向一下跌倒在他肚子上。他“哎呦”了一声,然后起身,剥开被子把她拖出来。
夜色朦胧,平安很快活的张开两只小胳膊抱着杜群青。嗯,她真的有哥哥了,从此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她。
被这么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依恋着杜群青感觉也很稀奇,他僵手僵脚了一会儿,慢慢也伸手抱住平安。
嗯,她真的好软,好小。杜群青抱着平安,突然有种豁然的想法:男孩和女孩当然不应该是太亲热的,但是不包括他和他的平安。不为什么,就因为她是他的小女孩。
星期天姑姑竟然来了,黑着一张脸进了院子。正好在平台上带着平安的杜群青很是惊喜,摇着胳膊大声叫着:“姑姑、姑姑。”
上了二楼看了一屋的垃圾、姑姑的脸更是跨得要掉到地上了。杜父和元县女人出去了,这俩个人都是从不做家务的;他们房间看上去竟然还不如杜群青的房间收拾得整齐,至少杜群青都早已知道自己叠被子。
姑姑坐着哭了一场,然后找出围裙,卷起袖子,一边骂着狗东西骚狐狸一边开始做卫生。
杜群青很高兴的跟姑姑打下手,平安很高兴的给杜群青打下手。看着那条围着杜群青转的小尾巴,姑姑长叹一口气:“蓝哥,你带她去平台玩吧,在这碍事。”
杜群青点头答应,又几乎是撒娇的口吻说:“姑姑,你中午做尖椒炒肉好不好?这个星期都是在外面吃的盒饭,一点都不好吃,烦死了。”
听了他这话,姑姑又哭起来了,连连骂了好几句狼心狗肺的东西。
她是个手脚麻利的女人,不多时家里就井井有条、窗明几净起来。她把一大叠衣物抱到天台上晒,然后对杜群青说:“我买菜去了,中午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杜父回来也很是惊喜,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环境:“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嘛。”厨房里把砧板切得震天响的姑姑只冷着脸,对他不屑一顾。
杜群青的姑姑觉得自己这正义的使者被不正经的狐狸精打败了,深感痛心和世风日下。她虽然赌咒发誓不会再踏进院子一步,也不愿意再看见“蠢得猪一样”、不,根本是比猪蠢得多的兄弟。但那一大一小两个亮眼睛的元县女人叫她坐立不安。
甚至她做过恶梦,梦里杜父和杜群青是两只胖得走都走不动的傻乎乎的肥鸡,而一大一小两只长着女人脸的黄鼠狼在边上窥视着,一边滴着口水一边绿豆眼里闪着阴险的光。
于是她星期天又气急败坏跑回来,看见两个男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转而心里又愤愤的想怎么就不被黄鼠狼咬一口呢?咬了就知道了迎接豺狼的只应该有猎枪。
厨房里冒出久违的饭菜香,很早大家就满怀期待的坐到饭桌前,眼巴巴的望着厨房,等到上菜却傻了眼。
很漂亮的一盘尖椒炒肉,青红椒鲜艳夺目,油光光的香气扑鼻;冬天里熏制的腊肉切得薄薄的,也配着切成圈的红辣椒爆炒了;一盘菜心也是炒得碧绿青嫩的样子,然后一碗番茄蛋汤。
但是都只是小小一碟的份量,姑姑只摆在杜群青面前,然后给他盛了一大碗又松又软的白米饭,把筷子塞他手里,说一声:“吃。”
说老实话杜群青有点想笑,他只低了眼睛不去看其他人表情,开始吃饭。菜确实都是他爱吃的,味道很不错,姑姑很会做饭。
吃了几口后他想起身边的平安,就拿了边上爸爸的空碗,还很讨打的吐了吐舌头笑嘻嘻说一句:“反正也没你的菜。”然后从自己碗里拨了一些饭出来,用番茄汤泡了给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