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陈净墨的船绕过几个弯,水面便阔了,猛然间闯入眼来的是一座有五个整齐金碧的亭子排立着。陈净墨心道:终于到了。
陈净墨走到一座府邸前,看着周围杂草丛生,静的出奇,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推开布满厚厚灰尘的门,陈净墨大声问道:“有人在吗?”不料忽然有位妇人颤颤走出,神色凄然。
“你有何事?”这声音苍老又虚无缥缈。
陈净墨仔细打量着这位妇人,虽是未上妆,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应是个美人,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诗般的优雅。
陈净墨恭敬回道:“在下是杭州新任知府陈净墨,前来调查李大人的案子,冒昧打扰,实感抱歉。”
那妇人仔细打量过后,说道:“既然如此,陈大人请问。”
陈净墨道:“在下看这宅子怕是许久不住人了,李大人是两天前遇害,难道是李大人之前不在这住?”
“是啊,这府已有两年不曾住了,还未清扫。而之前我们是一直住在后山的竹房里。”妇人缓缓答道,说着便转过身去,不愿再说。
陈净墨连忙走到妇人的面前问道:“这是为何?”
妇人的神色更加凄然,道“可怜的人啊,像他这样的人,不论在何处,都是个让人落泪的角儿。”那妇人顿了顿又道:“两年前,他去杭州赴宴回来之后,便整日不语,将自己关在房中,有时默默落泪。我看着不忍,劝他在后山上搭了间竹屋,就住在那里,并谢绝一切来访。”
陈净墨心中顿感疑惑,急忙问道:“两年前的宴会?可是当时易大人的寿宴?”
妇人点头。
陈净墨又问:“你可知李大人为何如此?”
妇人黯然摇头。
“李大人两年弃职不顾,那这些年的公务如何处理?”陈净墨道。
妇人道:“全是由我代劳。”
陈净墨更加疑惑,道:“那李大人此次去杭州又是为何?”
妇人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那可否带在下去那竹房看看?”陈净墨最后问道。
妇人点点头,“天色已晚,大人也可今晚就住在那里。”
陈净墨道:“那就多谢了!”
这是在深山幽谷之中的一座竹篱茅舍,十分幽静。
月色下,竹楼显得异常寂寞。
那妇人将陈净墨引入房后便离开了。
房间里设置简单古朴,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套茶具。
陈净墨心中一惊,这和酒楼里的摆放十分相似。然后端起灯细细地看墙上的两幅字画。
一幅是两句诗:独坐幽笙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而另一幅则画着两山之间一条溪流在山中聚成的温泉。
陈净墨凝视了许久,便坐了下来。却瞥见窗外的一轮残月,一阵悲凉油然而起。
这几个月来,虽不及之前那般艰辛,却也是惊心动魄。至少,自己有了一个家,虽然这个家有些不自然。
窗外夜色温柔,屋内烛火清冷摇曳。巨大的身影投在墙上,显得异常寂寞孤寂。
他当然想到自己的结局,只是一起都是未知。他想到。突然想起子游来,确实一种无比的想念。他惊讶于自己这样的感受。若在之前,或是成亲之前,他早已习惯于将自己置于忙碌,以避开独自伤神的时刻,而现在,他越发觉得自己的脆弱,在战场上亦不曾如此害怕。
他想到战场,尸体,鲜血,哀号。忽然,他打了个寒颤,烛光晃动,墙上的影子摇摆,他感到一种从未感到过的疲惫和紧张。他被这些情绪折磨地睡不着,便索性起身站在窗边。窗外的黑暗又将他逼回桌前。
漫漫长夜,在山下的李府里的房间里,有同样的一支烛光闪烁着,那妇人坐在梳妆台前,撕下脸上易容的皮,一张冷艳鬼魅的脸映在镜中,嘴角微微一笑,惊心的美丽。又叹息一声:净墨,不要怪我!说完,吹灭了灯,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十六
陈净墨一夜未眠。
房间里渐渐的亮了起来。他起身走出门外。
鸟鸣,水流,绿林,在乳白天色的映衬下,十分静谧。
陈净墨便在林中走走,不一会儿,日光便洒满林间。陈净墨忽然想起房中墙上那首王维的诗句,不觉心中喜悦。心想,这间茅屋里应该有把琴才是。于是走回房间,却不见有琴。心中恍然大悟:这里整齐地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没有餐具。若是那妇人也住,却连一面镜子也不见。这房间怕是被人整理成这样,又是酒楼房间的样式。想到这里,陈净墨便迫不及待地下山想去找那李夫人问个清楚。
不料,山下的府邸空无一人。
陈净墨一番搜寻后,站在梳妆台前,用手抚摸着那面镜子,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