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和嘲风从大堂出来,婠婠就赶着嘲风去春雨门,“你耽搁了那么多天你还不回去看看,仔细爹说你趁机偷懒耍滑。”
“可是你的伤……”嘲风这几日都没回春雨门,端端把婠婠守着,生怕她再受什么伤。
“你请的那个神医医术那么好,我早就没事了,”婠婠一边说着,一边就绕到嘲风背后,慢慢推他往外走,她脸上虽然是笑着,心里却浮上一团阴霾。
她知道,她在这贺府里是四面楚歌,在暗处的奸人对她虎视眈眈,若是贺夫人一直像现在这样讨厌她,恐怕她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
所以她不能缠着嘲风,否则又要被贺夫人说她不明事理,霸占着丈夫,连自己丈夫的仕途都耽误了。
婠婠踮起脚望着嘲风一步三回头的背影,佯装起不耐烦的模样,向他挥手,叫他快走。
直到嘲风拐出了门,婠婠还是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笑容像是凝固的蜡,僵僵地定在脸上,刚刚还闪烁得像火苗的目光,一下,就被掐灭了。
周围新绿的树叶仿佛也瞬间黯淡无光,沉默良久。
双儿在一边,猫着脑袋,小心翼翼探过来看她,看见婠婠呆滞的模样,她心里暗暗吃惊,这件事竟然把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小姐打击得那么消沉,她不免有些担心,低声唤着,“小姐,姑爷已经走了。”
婠婠像是才回过神似的,眼神有一瞬的慌乱,脸上也一闪而过一丝不知所措,但又立马在双儿还没发觉时归于了平静,“走吧,我想去花园逛逛,在房里关了几天,身子骨都要朽了。”
婠婠引着双儿往花园走去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双儿,我娘和妹妹喜欢吃些什么,她们远道而来,我也不知道该拿些什么款待他们。”
她不是真的要款待些什么,婠婠看得出来冷珮慈讨厌她,她问双儿这番话只是想再确定一下。
“小姐,这个,奴婢真的不知道,”双儿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瞪着眼睛望着婠婠,甚至有点慌不择言,“小姐,以前你老说二小姐什么都和你抢,连身边的怜儿也抢过去伺候她,所以你都是能让她们不好过,就绝不让她们沾半点便宜啊!”
婠婠满脸黑线,真是失策,原来“自己”那么讨厌她们,亏得自己还傻乎乎对她们笑脸相迎。
怪不得冷珮慈看见她的表情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
婠婠忙支支吾吾解释,“我只是想着她们大老远来一趟也不容易,饶过她们一次。”
双儿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到她评头论足,忙笑着打哈哈,说,“小姐嫁给姑爷以后还真是变了不少呢,夫人以前那样待小姐,小姐也不计前嫌了。”
双儿话音刚落,便被一个低着头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哟,”双儿吃痛,正要责备来人,撞到她倒是不打紧,若是把婠婠撞到了,怎么担待得起。
还没等来人求饶,双儿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就拉着来人的衣袖笑道,“怜儿!你也跟着二小姐来了!”
怜儿曾经是婠婠的贴身侍婢之一,和双儿一样,都是同婠婠一同长大的,她们感情都是极好的。
后来,冷珮慈因为嫉妒,便以自己身子弱,没有称心的丫鬟为借口,向母亲求了怜儿到她院子里去伺候,她本来就对下人刻薄,对怜儿更是又打又骂,绝不含糊。
婠婠未出嫁的时候就经常因为这些和冷珮慈吵架,冷珮慈气急了就又把气撒到下人身上,弄得怜儿最后经常伤痕累累。
怜儿一听是双儿和婠婠,微微抬起红肿的眼睛,看到曾经待她如姐妹的大小姐,又想到现在尖酸刻薄的二小姐,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扑潸潸往下掉,她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想把泪水关回去,咬得嘴唇都发了白。
婠婠看不下去,忙把手扶到她背上,关切问道,“怎么了?”
双儿一时气急,一边拍着怜儿的背,一边气呼呼地说,“一定又是被二小姐责罚了。”
怜儿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止住了眼泪,勉强笑了笑,抽抽搭搭地说,“不是二小姐,是奴婢自己笨手笨脚的。”
“哼,你这丫头倒是长情呢,你又跑到旧主子跟前哭,你又到处乱说我刻薄你是不是?”
声音里充满了尖酸刻薄的意味,好像巴不得把人心磕出一个洞,传到婠婠耳朵里,简直叫人厌烦。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冷珮慈阴着一张脸,缓缓走到她们面前,唇角还勾着一丝讥笑,眉眼里尽是倨傲,话虽是在说怜儿,眼睛却恶狠狠地把婠婠看住。
“二小姐,怜儿没有,”怜儿拨弄着自己的手指,低下头,满是委屈。
“我叫你给我拿的东西呢,看见旧主子就迈不开腿了么!”冷珮慈说着,目露凶光,手一扬,又是要打人的模样。
她哪里有叫怜儿给她拿什么东西,不过是找给借口,她要当着婠婠的面责罚怜儿,杀杀婠婠的锐气。
婠婠迅速伸手抓住冷珮慈的手腕。
她看不惯冷珮慈趾高气扬的模样,冷珮慈这分明就不是要打怜儿,而是想打她冷婠婠!既然以前是冤家,那她就把曾经冷婠婠的态度贯彻到底好了。
头碰头,不过是看谁的脑袋硬罢了。
冷珮慈被婠婠死死捏住手腕,疼得龇牙咧嘴,无论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一张俏脸儿都气歪了,气急败坏地说,“冷婠婠!你给我放手!”
婠婠笑了笑,突然将手放了,冷珮慈正在挣扎,突然失去平衡,差点摔了一跤,她刚刚站定,就指着婠婠鼻子骂起来,“我是她的主子,我爱怎么管教是我的事,轮得到你管么!”
婠婠却不急不躁,竟然还腼腆地笑起来,眼睛笑成弯弯的月亮,清新如一阵春风,柔声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新主子旧主子的,怜儿是冷家买回来的丫鬟,冷家现在当家的人是爹,爹才是怜儿的主子,妹妹说这话叫人听去了,还以为这女儿要抢了爹的位置做主了呢。”
冷珮慈一听“妹妹”两个字,就像被毒蝎子蛰了似的,被呛得怒不可遏,冷笑一声,咬牙切齿道,“哼,你都嫁出去了,还说什么冷家不冷家的。”
“虽然嫁出去了,但我还是淌着冷家的血脉,是冷家的女儿,难道妹妹以后嫁出去了,就不认爹不认娘了么?”婠婠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一边轻轻摇着头,一边痛心疾首地说。
“你!”
冷珮慈气昏了头举手就要打婠婠,手高高抬起,婠婠没料到冷珮慈竟然连她都敢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挡冷珮慈的手稍稍抬慢了一点,挡了个空,眼见着巴掌就要落到脸上,婠婠的心拧了起来,仿佛被人钳住,这次丢大了。
冷珮慈得意地咧开嘴角,冷婠婠,这一巴掌你就给我好好受着吧。
突然,冷珮慈扬在半空中的芊芊玉手牢牢停住,被一另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用力抓住。
那只大手莹若白玉,骨若修竹,手背隐隐约约看得见些许青筋,真是好看的一双手。
那个人缓缓从冷珮慈身后移除半张脸。
面若冰霜,皮肤的那种白皙不是女孩子的柔美,反倒是带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睫毛轻垂,在眼睛下抹出淡淡的阴影,隐隐约约看见他的眼眸,漠然地好似他已经把瞳孔的墨色融进了心里,端端叫看了的人生出几分寒意。
双儿和怜儿看着这幅画面,都不自觉倒抽一口冷气,屏住了呼吸。
婠婠的嘴角睁眼看他,嘴角却勾起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