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佩慈的手被紧紧拽在半空,她使劲动了动,依然摆脱不得,刚才还神采飞扬的脸一下子僵硬起来,冷夫人嘱咐她收敛脾气的那些话,早就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只顾着皱着眉头,嚷嚷道,“哪个不长眼睛的,竟然敢拦我!”
话音刚落,冷佩慈只觉得自己手臂被往后一甩,力度之大,连她都不得不往后退踉跄两步,她揉着手腕,怒气冲冲,正要教训来人,一个“你”字刚刚脱口,便戛然而止。
贺嘲云从她身后踱步走出,面无表情地将她盯住,目光充满寒意,仿佛要把她脸上看出冰碴子。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冷婠婠来了帮手,而且又是个外人,她还不赶快溜,恢复了一副大家闺秀的容貌,语气软下来,“怜儿,你还不快跟我走,娘也该等急了。”
婠婠若有所思地望着冷佩慈离开的背影,她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忧虑,暗处的奸人还没有揪出来,又杀出来个继母和妹妹,这下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能得个安宁了。
她叹了口气,刚一回头就撞上了嘲云的目光,嘲云指一指婠婠,又指了指冷佩慈离开的方向,表情里带着疑问。
“我们没什么,姐妹间难免会有摩擦,小争执罢了,”婠婠牵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笑窝里满是苦涩,满脸疲惫不堪的模样。
“没什么”,听起来轻轻松松一句话,却说的人心里像吃了黄莲一般苦。
嘲云看到婠婠眼里不经意流露的一丝悲怆,心里一怔,刚才还满脸挂着笑容,咄咄逼人地教训人的冷婠婠,那个一脸坚毅地仿佛浑身都散发着不可侵犯的光芒的冷婠婠,此时竟然会在自己面前软弱下来。
嘲云在心底叹了口气,摊开自己的手掌,用手指在手掌上慢慢画了两个字,又指了指婠婠,这才转身缓缓离去。
婠婠慢慢握紧了自己的手掌,仿佛真的能把这两个字掌握在自己手里。
嘲云写了两个字,“保护”,要保护自己,这个贺府里,每个人都为了自己的利益疲于奔命,别再去奢望有多么安逸的生活,要么承受所有的磨难,甚至包括不明不白的死去,要么就站起来好好保护自己,起码还有一线全身而退的生机。
婠婠一直抱着以和为贵的心态,所以什么事都不会做到太绝,所以贺夫人才屡屡责备她,只当她是个莽撞无知的臭丫头,甚至现在连万姨娘也会在她被责罚的时候落井下石。
婠婠转身,领了双儿就回房去了,面上抹去了疲惫,目光炯炯有神,坚定地仿佛看穿一切,她咬咬牙,下定决心,我再不会饶过那些害我的人。
嘲风今日回来得早,一进门就看见婠婠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眉苦脸,一边坐下喝茶,一边问着,“怎么这么苦大仇深的模样,脸皱得跟苦瓜似的。”
婠婠凑到嘲风面前,满脸疑惑,“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什么?”嘲风也被她说得来了兴趣。
“娘那日因为库房的事情责罚我,我才急得昏了头晕倒的,若是那几****一直健健康康,不看大夫,那个给我下药的人又该怎么办,总不能把我打昏吧。”
嘲风神色严肃起来,“我一直觉得这些事都是同一个人做的,一环扣一环,就是让你钻进圈套。而且神医说,那个药应该是口服的,你那几日到底吃了什么。”
“我吃的东西都是咱们院子的小厨房做的,”婠婠抬着头,抿着嘴唇思虑了一下,“对了,我还吃了玉儿做的一些吃食。”
“柳玉儿?”嘲风怀疑起来,若不是婠婠求他,他绝不会让柳玉儿进贺府,毕竟她是从邪教里出来的。
婠婠摇摇头,更加困惑了,“不过,我被关起来的那天晚上,玉儿还悄悄来放了我和双儿,如果不是万姨娘,我早就逃到外面去了。”
“嗯,发现若霜出事的那天,因为你受了伤,她从下午开始,就一直在院子里照顾你,而且她一个丫鬟,如何有能力把若霜杀了,再移尸?”嘲风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认真思考着。
“而且你提过,那个药,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有的,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婠婠用手支着脑袋,眺望着窗外,眉头锁得更深了。
她心里更加忐忑,看来在这府里,要针对自己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恐怕自己要走的独木桥还多着呢。
嘲风看婠婠面色不好,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神里闪烁着愧疚,声音沉稳,倒叫人觉得安心,“别想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婠婠抬头看着嘲风,勉强地笑了笑。
“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找出事情真相,就不会让你如此烦忧了,”嘲风有些低落,低着头,眉宇间满是愧疚。
“你怎么这么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因为自己冲动,一头撞死了,”婠婠由心微微笑了笑,握住了扶在自己肩上的那只大手,手掌温暖厚实,婠婠坚定地看向嘲风眼里,“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
“少爷,少夫人,老爷回府了,夫人请你们过去用餐呢,”阿九大大咧咧推开了房门冲着正你侬我侬的二人喊道。
一定是因为冷夫人今日来了贺府,贺夫人肯定要招待一番的。
嘲风刚刚还柔情似水,阿九这个不识时务的笨蛋,就不能换个时候来吗!
嘲风立马黑了一张脸,简直想为自己点蜡烛,拉起婠婠就起身走出门外。
他们刚走出院子,墙角拐出一个身影。
柳玉儿端着一盏茶立在哪儿,望着三人走远的身影,心里想着,已经引起怀疑,看来已经没有时间喘息了,要硬着头皮继续行动。
阿九跌跌撞撞地跟在嘲风后面,看少爷一见到他就甩脸子了,一脸茫然,忙冲上前,关切的追着问,“少爷,你怎么了少爷?怎么脸色那么不好啊……”
嘲风不耐烦地看了阿九一眼,伸出一只手,抵住阿九支过来脑袋,把他推到了一臂远的地方,一边带着些戏谑地说,“喏,就离我这么远就行了。”
婠婠看着二人滑稽的模样,在一旁也笑了起来,脸上也红润起来,一颦一笑都带着几分娇俏,叫人好生怜爱。
嘲风回头看她,好多天没有见到她笑得那么开心了,心头一热,猛一把拉过婠婠的手,把她整个手臂紧紧夹在自己手臂下,婠婠被他拽得牢牢的,半个身子都贴到嘲风身上。
嘲风满意至极,笑容满面,大步流星就往前迈。
婠婠被他一扯险些摔倒,“你干嘛啊!”
“你跟紧了,我夹着,免得你摔了,”嘲风一脸得意地望过来,却强憋着笑容,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不容许任何人反驳。
婠婠一边被他拖着走远了,一边无可奈何小声嘀咕,“就是因为你才会摔跤的吧……”
三人走到吃饭的地方,席间,除了贺老爷,其余人都到齐了,嘲风这才放了手。
婠婠还没坐下,只见冷佩慈对着她甜腻腻地笑起来,笑容漾开,确实有几分闭月羞花的味道,声音里仿佛加了几罐蜂蜜,“姐姐,沛慈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姐姐说说。”
冷夫人在一旁作势责怪她,“你这个丫头真不懂事,什么话吃过饭再说吧。”
冷佩慈一副撒娇的样子,笑得可爱,仿佛真的有多么姐妹情深,女孩子嘛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姐妹间有些悄悄话要说也是正常的,“哎呀,娘,佩慈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怪想她的,佩慈有点礼物要送给姐姐。”
婠婠分明见到她眼底流露出了一丝狡黠,只微微笑了笑,盯着冷佩慈,眼里也有别人察觉不到的寒意,“没关系,用不了多久的,爹还没来呢。”
贺夫人点头表示了同意,“亲家母,姐妹间总有点小秘密嘛,随她们去吧。”
婠婠站起身,落落大方地走到佩慈身边,牵起冷佩慈的手就往后堂退过去,一边还充满歉意地对众人笑了笑。
嘲风皱了皱眉头,心里只觉得奇异,婠婠怎么怪怪的?
嘲云坐在一旁看着二人退出去的身影,这个冷婠婠,还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明是死对头,冷佩慈卖乖,她竟然照单全收。
他嘴角不经意抿出一丝笑意,看来这顿饭是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