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县集市上如同平日里一般熙熙攘攘,有叫着卖糖葫芦的,有挑着担子担着自己地里刚拔出来的大白菜来集市里卖的,也有那茶馆伙计担着抹布吆喝着:走过路过歇歇脚嘞;还有先生说故事!可谓是衣食住行,哪一样都能在这里解决问题。这集市里走着两个少年人,要是有当地买卖做久了的认识邻里街坊的也会当这两个是外县人。其实不然,这就是变装之后的苏红伶姐弟。
昨日,张妈从苏家离开。两个小的讨论许久,最终苏红伶拍板决定,拜访才能出绩效,咱们必须自己走一遭。苏青丘虽然完全没明白什么是绩效,但看着苏红伶拍板动作坚定有力,自己也就跟着瞎激动起来,把自己当做即将上战场的战士,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学着逃课去茶馆听书听见的故事里的将军,手一挥,沉声说:“走!咱们摆阵王记豆腐!”
苏红伶眯着眼睛看着渐渐跟她亲密起来的弟弟:“没错,摆阵。我们可不能直接去。王家是不是认识你呀?”看到苏青丘不明就里点了点头,接着说:“对啊,咱们这次可不能让他们认出来,这样吧,我们乔装改扮一下,悄悄的溜出去。”说完,看着小自己一岁却比自己还高一个脑门儿的苏青丘,伸手捏了捏他的长发,心想,古代男人就是好,长发变装多方便啊,也不用专门去准备假发了。
苏青丘依然不在状况:“乔装打扮?怎么做?”
苏红伶郑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青丘,相信我,只有你配合我,我们的作战才能顺利成功。好吗?”
被突然转变的苏红伶吓得一怔,苏青丘本能点了点头,虽然接下来的一天里他都为点头这个动作懊恼不已,决心以后一定要把习惯动作改成摇头,尤其是面对变聪明的了苏红伶。
一炷香功夫还不到,从苏家后门悄悄走出两个少年人,少年红唇白齿却是大眼睛高鼻梁一派精神并不过分阴柔,就是微微有点羸弱。当然这就是苏红伶,苏红伶的面目在现代看来并不难看,要是跟一排排锥子脸的量产美女比较,苏红伶的长相绝对是相当有分辨率的带着英气的大气美女,这得益于她遗传了苏老爷的浓眉大眼以及挺直的鼻梁。可惜她生在了以柔弱为美的中原国年代,连苏大夫人她的亲娘都说过“伶儿现在清醒了若是长大变得秀美些定能找个好婆家。”这种话。
红伶边上站着个姑娘,至少看衣着是个姑娘,可这姑娘肩膀极宽手臂挺长,竟然裸着腕子露在了外面,这腕子黝黑骨骼又宽大实在不像个女儿家。再往上看这脸,跟手臂一样黝黑的肤色,两只眼睛圆溜溜明晃晃虽然好看,可眼下的两颊抹了红彤彤的两坨胭脂,活像是猴子的屁股一般。头发披着只有上面挽了个发髻,看来是个未婚姑娘,可是那松松发髻上竟然别一朵火红色的大花。自然,这就是被姐姐发泄了之前怒气的苏青丘。
二人走在街上,迎面走来的人往往先是一惊,然后女子捂嘴而笑,男子装作看别处却频频瞟过来,为了压抑笑容导致面目扭曲,真是人人侧目回首,更有甚者呼朋唤友。
苏青丘低着头,简直想把头拿下揣在怀里才好,却听得耳边苏红伶格外轻快的声音:“你知道吗?这种走过了转过头看你的行为有一个词,叫做回头率。回头率越高的女孩儿越有吸引力。你看看,啧啧,你的回头率绝对达到了百分之三百了。身为女人比不过自己的弟弟还真是不甘心呢。”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低着头的苏青丘虽不太懂红伶说的一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明显是在讽刺自己。当下也不管身边的围观群众,一声怒吼:“我不干了!我要换衣服!。”苏红伶却丝毫不担心,斜着眼四十五度看着天空:“唉,谁说的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有这句话吗?”然后第三次看着试图反抗的苏青丘又压抑下自己的别扭,低着头,大步流星显得衣裙格外飘逸的向前走去。
苏红伶对着县里的路一点不熟,只能由着苏青丘带路,为了避免遇见人净走些僻静小路,让她少了不少乐趣。走着走着,本就是荒郊野地,她竟看见个墓碑,加快速度想赶紧绕过去才发现,这哪里是一个墓碑,这根本就是一片墓地吧!转手一个栗子又打在苏青丘脑门儿上:“我们是去集市!活人的集市,你都带路带到墓地了!你有没有好好看路?”
摸着脑袋的苏青丘揉了揉不小心碰到头上的大红花,郁闷的把手放了下来,委屈的说:“是去集市,这里去集市很近的,过了这墓地前面拐个弯就到了!而且一到就能看到……王家姐姐?!”
“哦,一到就能看到王家姑娘?”苏红伶问。苏青丘却是自己也一脸不可思议的指着前方:“不是啊,那就是王家姐姐!。”
原来墓地那头有位姑娘正蹲在一墓碑前烧着纸,远远看着那姑娘身形窈窕,走近了,姑娘抬起头来,果然是一位大美人,一张小巧脸庞,皮肤白皙光泽,双眼迷迷蒙蒙带着一种格外忧愁的情绪让人见到就像安慰怜爱,姑娘盈盈站了起来,一付弱柳扶风姿态,果然是这个时代最标准的美女。
姑娘一眼就先注意到浓妆艳抹的苏青丘,在这荒无人烟的墓地里,突然就出来这么样子的一个人,谁也得吓一跳。这王姑娘吓得小退了一步之后站定,第一件事是看这二人阳光下有没有影子。看见这二人影子实实在在,松了一口气才问到:“二位是?”
大花脸的苏青丘觉得既然已经见到了要见的人乔装打扮应该可以结束了,当即就摘下了头上的花,抹了一把脸,这下更花了:“王家姐姐,是我呀,苏青丘,我老去你家买豆腐的!”
王家姑娘看着苏青丘的脸,仔细辨认了一下,噗嗤一声乐了:“原来是青丘啊,今天怎么弄成这个样子?”见苏青丘支支吾吾,心道他不想回答,就转了话题,问道:“你边上这位我倒是眼生,这位是?”
“哦,她呀,她是我姐、哎呦、哥、哥哥!”苏红伶见苏青丘改口才松开了捏他后背的手。装模作样抱了一下拳:“姑娘幸会!我是青丘结交的大哥。叫做苏……鸿”
显然苏红伶忽略了她自己现在也只有十四岁,扮作男孩子更显小,这样一副大人做派倒像是顽皮小儿的玩笑了。“好好,苏小公子你好。”
这倒没有让苏红伶觉得尴尬,当年她大学毕业二十多岁就在做婚恋网站的红娘,很多客户觉得她年纪小感情经验还没自己丰富,不愿在她这里签协议,可她表现的态度温和,对自己也很自信,成熟的姿态一点也不下其它工作人员,人又会说话做事,慢慢的自己的客户一传十十传百,仅仅三年,她就成了全网站业绩最好的一个。
所以她丝毫不理会王姑娘像对待小朋友一样的问候,只是问道:“姑娘干嘛这会儿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烧纸呢?”
姑娘听了问话又显露出了愁苦之色来,望着墓前尚有余温的纸钱袅袅飘着的烟徐缓升上空中。心里憋闷了很久的话忍不住和面前的两个刚刚还看做孩子的人倾诉了起来:“这是我的爷爷奶奶,他们对我最好了。我想我应该来这里道个别。”
苏红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继续问:“道别?你要去哪儿呀?”
王家姑娘看看他们,觉得在他人面前总归是该微笑,可笑起来却是更显得哀伤:“我要嫁人了,离开平远县,离开……那个人。不过还好,据说他虽然年纪比较大但是性格很好而且家世很好,我啊,是嫁过去享福的,嗯!是去享福的……至少父母应该满意了。”
“那你也知道石五公子也像你家提亲了吧?若你同意不就不用离开你所谓的那个人,也不用离开你的家乡?”苏红伶表情严肃下来,直接问道。
王家姑娘一惊,摇了摇头:“不愧是苏家的孩子们,小小年纪的就管这么多。苏小公子,我知道石郎找过苏家,我也不瞒你们什么,他与我算是青梅竹马,父辈定过娃娃亲的。可是世事变迁,石家破落了。若是没有那举人老爷倒也罢了,可说巧不巧,张妈就带了这么个提亲来。父母心意已决,这礼也纳了,还交了一块定情物。定的哪晓得是什么情?这人我是一面也没有见过。”说完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来,几乎不通透,不是什么好玉,不过做工倒是精细,镂空雕了朵荷花,上面还有个数字“柒拾陆”就是七十六。
苏红伶叹口气,古往今来往往如此,父母与子女钟意的人出现冲突,她习惯性的接着劝导:“我懂得,你想让家里过上好日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嫁到外面的是你自己,不认识的人能给你什么样的生活?考虑家人的意见是好的,可是该做主的时候还是要自己做主。”
话刚说完,看着王姑娘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沉默了片刻,王姑娘还是忍不住道:“苏小公子,你年纪尚小,可能还不晓得但也应该听说过。这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根本就没有我说话的余地啊。”
此刻苏红伶才猛然惊觉,刚刚自己完全沉浸在上辈子现代的工作状态中,完全忘记这种时候当事人自己几乎完全没有发言权。该死的,自由恋爱多好啊你们古代人怎么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