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刚出生的鸟,比如鸡鸭鹅,会有一种天生的“印随行为”,它们会跟着出壳后最先看到的运动物体。苏红伶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只母鸡……
黑衣人在问出“我是谁”这句电影同名的著名语句之后,似乎认定了第一个醒来见到的人就该为自己负责,继而形影不离的跟着苏红伶。即使她只是在王姑娘回来之后往后挪了挪,黑衣人也要带着满头的血艰难的往苏红伶的方向移动。看这蹭在自己衣裳上的血迹,红伶问道:“王姐姐……这人真的有救吗?”没救就算了吧……
王姑娘浑然不知她的话外之音,仍然温柔回道:“头上看着吓人,其实伤势不重,现下止了血,问题不大。”
红伶指着化身人肉膏药的黑衣人继续问:“那他这样是……?”
王姑娘也充满了疑惑,她只是粗泛的了解些草药知识,既无理论基础也无实际操作经验,只能问黑衣人:“少侠,现下还没想起来自己叫什么?”
黑衣人一动不动躺着只是睁开眼睛,回答道:“不知道。”
“那……少侠可记得自己从何处来?”
“不知道。”
“记不记得自己的家人面貌?”
“不知道。”
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一问三不知,苏红伶无力道:“那你到底记得什么?”
黑衣人看了看王姑娘又看了看她,回道:“你们俩,我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你们,记忆中也只有你们。”
他这干脆的有些直白的话语,让王姑娘着实惊讶,继而想到这样身手了得的侠客竟如此示弱当下就觉得他可怜了起来。红伶却不屑的撇嘴:“看着牙尖嘴利的,以前肯定是个花花公子。”
王姑娘劝道:“红伶,别这样说,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即使他过去真的不堪,我们也该助他重新开始人生。”
黑衣人点点头:“对啊,我同意。”
什么时候他们两人结成了同盟?看来王姑娘果然有着圣母潜质,最终在王姑娘的谆谆教诲之下,苏红伶向二人保证一定帮助他到恢复记忆为止并且担任他失忆期间的道德原则指导员,帮助他好好做人找回记忆……
等到黑衣人的血止住,三人开始找寻出森林的道路,提到回家,苏红伶反而有些担心起来:“王姐姐,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和知县有关,我们若是回去的话……”
王姑娘道:“是啊,我们回去便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可是不回去县衙迟早来森林里搜寻,没有我们的尸首,怕是家人会更不好过。可是回去,官府问起来我们又当如何回答?”
苏红伶想了想,此时只能死不认账,装作不知道了,至于知县认为她们知不知道就不是他们能左右的,说道:“王姐姐,当下之计只能先回去,问起来我们就说被这个侠客久了,至于那帮劫匪和官兵出了什么事我们就说不知道,一直在麻袋里绑着。”
“可知县哪里会相信?”
“他当然不会,他心里有鬼,就算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也不会饶了我们。不承认只能拖延一会时间,然后三十六计走为上,石五不是要上进赶考吗?你就先随他出去躲一躲吧。我爹和知县有些交情,想必知县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也会尽量告诉我爹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红伶说道。交情?似乎是有的,听说他们年轻时是同窗,苏老爷都对这个朋友很是热情,却不知知县会不会看在朋友的份上放了苏家。
二人接着将细节上定了下来,若是官府问起你怎么说我怎么说。全都把词对好。
林中曲曲绕绕分不清方向,转眼天已经黑了下来更不知该往何处走,三人都是精疲力尽,就在这时,林间传来熟悉的“咕咕、咕咕”的声音,这声音红伶听过一次!鸽子,是芝麻!王姑娘和苏红伶都伸手呼喊它的名字:“芝麻!芝麻!”芝麻“咕咕”两声算是回应,却又挥翅回身往后飞去,看来有人来找他们了,既然带了芝麻,那一定是石五来了。
黑衣人却不知他们激动什么,疑惑道:“芝麻?会飞的?”
红伶笑道:“是鸽子!名字叫做芝麻。”
黑衣人道:“鸽子也起名字?”一脸不解的样子。
红伶道:“你真是失忆了,鸽子起名字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了你还没有名字,不如你就叫大豆吧,和芝麻多配!”
红伶见芝麻来开心,便开了个玩笑想逗逗严肃的黑衣人,他却没有笑也没有恼,神色淡定的点点头:“好吧。”
那边一群人举着火把赶了过来,和一群拿着火把的壮汉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苏青丘,待走到面前看清她们了,忙向后喊道:“是她们是她们!”
红伶还在疑惑青丘向谁再喊,苏夫人就奔了过来,这可能是想来温婉喜静的苏夫人人生中跑的最快的一次了,她甩开了搀着她的人,跑了过来,握着她的手一边掉眼泪一边说道:“让娘看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伤?”在确定了苏红伶没事之后一把抱住苏红伶哭的泣不成声,苏红伶突然想起她穿过来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因为她的离开哭的肝肠寸断。她突然惶恐而后悔了起来,惶恐的是这沉甸甸的母爱本不是给她,后悔的是也许自己真的不该逞强出来害她伤心。
苏红伶抬头看到苏青丘站在不远处,眼睛也红红的,向他招招手,青丘也一脸委屈的走了过来,然后三人搂在一处。苏红伶揉了揉青丘的头发,内心叹口气,孩子乖巧起来真是让人不再忍心生气。
王姑娘的父母没来,只有石五和他站在一处。石五贴心的带了件袍子,一来就帮王姑娘披上了,然后解释道王姑娘父母有事才没有来。王姑娘叹口气,摇摇头说:“我知道他们不愿来,你也不要费心骗我,他们为什么不愿来?”
石五犹豫片刻还是说:“伯父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不想还聘礼,不肯接你回去。”说完看到王姑娘神色黯淡,忙接着道:“那个,如果你回不去,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你可以。嗯,我愿意,不对,我希望……。”他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可以和我在一起!”
王姑娘伸手抚上他的手,笑道:“好。”
此时,苏夫人终于止住了眼泪,牵着红伶絮絮叨叨自己的担心,红伶正感到心暖,却见到人群后面苏老爷满脸怒气姗姗来迟。苏红伶抬头看见苏老爷走近正欲感谢道歉,却见苏老爷扬手毫不留情给了她一耳光,接着骂道:“成何体统!光天化日一个女孩子到处跑,现在又害的这么多人出来寻找,连你弟弟都出来寻找耽误了私塾学习。你是怎么当姐姐的!是怎么当我苏家的女儿的!”
青丘看到了站在后面头上血还没擦赶紧的黑衣人,忙说道:“爹,姐姐遇到坏人了。”
苏老爷道:“青丘,爹知道你懂事,你不要插嘴。我们平远县治安向来很好,坏人?我本以为你就是贪玩!你、你竟然还带着个男人,这要传出去让我脸面放在何处!”
被带着的男人大豆无辜卷入战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苏夫人见女儿挨打,当即把女儿护的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又开始哭了起来。苏红伶前世应对多了各种客户的无理取闹,今天听苏老爷一席话就觉得苏家以后前途堪忧,这话说的毫无逻辑啊,忍不住回嘴道:“爹,如果您看到那个男人了,那您没看到他头上的口子吗,难道你女儿无聊半夜带个男人砸他脑袋玩吗?您女儿我是被劫持,不是劫持别人,最多是个受害者,这跟你的脸面到底有什么关系……”
苏老爷听这话更加生气,这时身边跟着一起来的邵长飞从旁边拦住了:“苏兄稍安勿躁啊,我知你担心女儿,所以生气,可苏小姐说的有道理,这看起来绝不简单,当下还是先回去找大夫看看那位黑衣少侠的伤势,再报官府啊。”
苏老爷不好在外人面前发作,完全忘记已经发作过了的事实,压下怒气,用眼神告诉苏红伶“回去我再收拾你”,吩咐人叫大夫、报官,然后一转身就先和邵长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