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来，所有人都被带到了警察局。
这件事毫不意外地被当成绑架案来处理，就连那些绑匪也没有否认。在警局又折腾了半天，直到晚上才被警车送了回来。古诺早已经坚持不住了，揉着眼睛回房间睡觉去。
古桀全身上下的伤处都经过简单的处理，涂了药水的脸五颜六色的，看上去比刚受伤时恐怖了两倍，左臂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能将他与平时那个冰雪般的少年联系在一起了。
杜斯玲扶着他走进大厅，温馨的灯光立即亮了起来。
古桀看着这偌大的房间，低低地叹了一声，他还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走进来了。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个奇迹。
“伤口还痛吗？”杜斯玲问。
他摇摇头，其实这点伤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会让她扶着也只是眷恋着她的亲近而已。
“真的吗？”杜斯玲仍是不放心。
“已经没事了。”古桀轻轻地握起她的手，眼神热切地注视着她。
杜斯玲不敢看他的眼睛，目光躲闪地盯着他衣服上的扣子。从他吻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跳就没有正常过。
好一会儿，她将自己安抚下来，去倒了一杯水给他，让他把防止伤口发炎的药吃下去。在古桀吃药的时候，她轻轻地说：“对不起，害你们卷入这种事当中。”
古桀举着水杯，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杜斯玲拨了拨头发，说：“你知道我以前一直都是一个人的，而且我所拥有的被许多人觊觎着，所以这种事也常常发生。只是以前都不会像今天这么多人，每次都有惊无险。但我没想到这次他们会对落单的阿诺出手，害你受伤了，对……”
古桀完好的右手按住了她的唇，摇摇头，说：“不是……”不是这样，她根本没有自责的理由。
“阿桀。”杜斯玲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忽然将她揽进怀里，说：“我会保护你的，让我保护你……”
“是莫叔吗？他……”杜斯玲问着，因为他是要来保护她的，所以他的性格才会那么强悍？但她停住了，没有继续问下去。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静静地靠在他怀中，这一刻，她想放任自己沉沦。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地倚靠一个人。有他在，一切都不需要她担心。
古桀也没有再开口，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莫叔”这个人了，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想深究。
那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三个人“智擒绑匪”的故事轰动了这个小小的城市。他们差点成为公众人物，好在杜斯玲及时将这事给压了下来，但仍然在学校流传了好一段时间。等到古桀恢复到原本完美无瑕的时候，这件事也就差不多烟消云散了。
但是，这一切都太过于完美了。就连以前常常出没在宁园周围的不明身份的人也销声匿迹了，完美到古桀心里竟然有些不安。
好在他也没有多少心思放在这上头，杜斯玲望着他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他也感觉到她对他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这让他幸福到几乎要发疯，却只能装作毫无所觉，生怕一点破才发现那只是自己的错觉。也有些时候，她会对古诺微笑，亲昵地抚弄着他的头发，看着古诺像猫咪一样眯着眼睛一脸幸福的表情，他就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只猫爪将那里挠得鲜血淋漓。
这种水深火热的煎熬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时间却在这煎熬中忽然就已经过了两个月。
十二月了，杜斯玲最害怕的隆冬季节到了。
“你们这次月考的成绩怎么样？”午休结束前，坐在教室前排的杜斯玲忽然回头看着他们。
古桀耸耸肩，递出自己的成绩单，淡淡地说：“一样。”63、62、67、65……一排很整齐的分数，低空飞过。
“我语文考了85分！”古诺很得意地拿出一张试卷。
“是吗？”杜斯玲看也没看地随手从他桌上抽出那张成绩单，念道，“数学58分，物理43分，化学26分？”
“呃……”
……
气氛很融洽，但是好像有一点怪怪的。
肖月妍坐在座位上，来来回回地看着杜斯玲和古桀古诺。感觉上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对了，是眼神。
说话的时候，杜斯玲的眼神有意无意地闪避着古桀，仿佛很专心地看着书本。而古桀的眼神则如影随形般地跟着杜斯玲的一举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深沉的眼光。而古诺却完全没进入状况地眨着眼睛，依旧可爱到爆。
她不由得为古诺担心，再这样下去，未婚妻可是别人的！
不过，这貌似不是她这种局外人可以插手的。肖月妍摇摇头，叹息了一声，从桌子下拿出几团毛线手指灵巧地编着。
杜斯玲被这一声叹息吸引了过来，随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一向大而化之的肖月妍竟然在做如此女性化的事！连周围的同学还有古诺和古桀也忍不住把眼光投向了这边，怪异地看着她。
“这是什么？”古诺忍不住问道。
“啊！”肖月妍被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藏起自己的毛线，欲盖弥彰地说：“没、没什么啊，哈哈、哈……”
N双不信的眼光看着她。
压力好大……肖月妍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红着脸招供：“那个……圣诞节快要到了，所以，我想……”
“哦！”周围一片了然的声音，有人开始逼问，“送给谁的？老实交待！”
古诺皱了皱眉头，突兀地问：“圣诞节是什么？”
许多双诧异的眼光齐刷刷地转向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不知道？”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怎么长大的？”
杜斯玲心中了然，他们来得太过仓促，很多对于别人来说是常识的事他们却完全不了解，所以常常会有这种奇怪的问题……
“就是耶稣的生日。”古桀淡淡地开口。
“耶稣是什么？”古诺还准备继续问下去。
周围响起抽气声，古桀眼明手快地抄起一本书，拍上古诺的嘴巴，警告地看着他，说：“别再玩了。”
“原、原来在开玩笑哦！”肖月妍僵硬地笑笑。
周围传来几声稀疏的干笑，显然没有人觉得这个玩笑好笑。
杜斯玲一愣，突然间想起，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古桀有没有过这之类的问题，成绩也从一开始就很稳定。虽然两个人被植入的记忆不一样，但是古诺有的问题他完全没有遇到过……同是莫叔的“作品”，差别应该不会这么大才对。她的心猛地一跳，脑中好像要抓住些什么了。
“……玲玲。”
“啊？”杜斯玲的衣服被扯了几下，飘浮的思绪这才被拉了回来，她茫然地回头看着拉她的古诺。
“我叫你好几声了。”古诺扁嘴。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杜斯玲答着，下意识地忽略心头的古怪，“怎么了？你又有什么问题了？”
古诺举起一张纸，是不知道谁塞给他的圣诞节宣传海报，上面有圣诞节的介绍。他充满期待地开口，“我们也来过圣诞节，好吗？”
杜斯玲心中一动，也被他期待的眼神感染了，不忍心拒绝地点了点头。
平安夜那天，一股西伯利亚来的寒流席卷了这个城市。才刚过了七点，天空便完全黑了下来，颇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看样子，要下雪了吧？
杜斯玲站在大厅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空，身上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像一只臃肿的小白熊。暗褐色的微卷长发披散在肩头，衬得那白皙的脸更加娇小，像上等的白玉雕成的娃娃……不，再杰出的雕刻家也无法雕出那种灵动宛郁的气质。
一阵刺骨的风刮来，冷得让人不住颤抖。她忍不住将软软的绒毛衣领拢在颊边，暖暖的，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刚从外面走进宁园的古桀失神地看着这一幕，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误降凡尘的精灵。他轻轻地将手放在左胸口，清晰地感受着那一阵已不再陌生的悸动。心放下得越来越多了，对于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却很无力。因为不想看她为难，于是放任三个人的生活就这样继续。
可是，她又能逃避多久？他突然将手伸进口袋里，悄悄地攥紧了一样东西。确定她此时不会看到自己，于是他任由自己的脸上显出一丝期待。
“玲玲！”
他正准备上前，却被这清爽的声音打断。古诺却兴奋地跑了出来，自然地牵起杜斯玲冰凉的手，拉着她跑进了屋里。
古桀藏在口袋里的手顿了一下，双眼中掠过一丝阴霾。
学校里有盛大的化装舞会，但是他们却选择了在家过圣诞节。虽然古诺的知识面很贫乏，却有着聪明的头脑，无论什么总是一学就会。布置大厅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他却参照着图片上的样子忙得不亦乐乎。
杜斯玲走进大厅，便看见温馨的彩色灯光溢了满室，银色的彩带和一些可爱的饰物装饰着屋子的各个角落，绿色的圣诞树上挂着一些白色的“雪花”和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让人真有一种走入了童话世界的错觉。
“怎么样怎么样？很棒吧？”古诺一双碧眸中满是得意，却仍有些紧张地等待着杜斯玲的夸奖。
“你好厉害！”杜斯玲配合地瞪大了眼睛。
“玲玲喜欢就好！”古诺笑了，那笑容依然带着夺人心魄的媚惑，却又是单纯的满足，仿佛他说的便是天底下最令人幸福的事，便是他最纯粹的愿望。
杜斯玲动容地笑了，虽然不是古诺所要的喜欢，却也是一种家人般的关爱吧。
古桀这个时候走了进来，他静静地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神色复杂。
“阿桀你回来了？”杜斯玲回头看着他，说，“你们肚子饿了吧？我刚刚烤了蛋糕，我去拿出来一起吃。这次可不是机器人做的，而是我照着食谱亲手烤的哦，所以你们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厨房，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两人都是一脸怔忡的模样。接着，他们对视，眼中突然涌上同样的势在必得的神情，脑中竟然也同时想着一件事——杜斯玲亲手做的食物！
“啊，果然有些焦了……”杜斯玲捧着蛋糕，自言自语地走出厨房，却被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两人吓了一大跳。
“你们……很饿？”
两人一起点头。
忽然，古桀从杜斯玲手中接过蛋糕，先下手为强地说：“我来。”
“玲玲，还是我来吧！”古诺也不甘示弱地抓住盘子的另一边。
“我自己来！”杜斯玲的声音一冷，于是两只手都乖乖地松开了。于是杜斯玲迅速地恢复了笑脸，将蛋糕放在桌上，先切了三块下来。
两个人同时看中了装饰了一朵奶油花的那一块，同时伸手过去……
“这一块是我的……”古诺大叫。
“给我放手！”古桀冷冰冰的声音威胁着。
“不要！”古诺不甘愿地叫着。
古桀腾出一只手往古诺身上一抓，古诺触电般地收回了手。看着已经送入古桀口中的奶油花，古诺委屈地拿起另外一块。两人像比赛似的，狼吞虎咽地吃着，眼里还直盯着桌上那一大块，就好像是从没吃过饱饭似的。应该是陶醉？
这一刻，他们只是两个长不大的孩子！
杜斯玲叹息着笑了出来，突然间觉得眼眶热热的，她从来没有觉得，宁园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温暖的家。
她也有些蠢蠢欲动地想要加入他们。于是，她板起脸，双手叉腰，说：“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行不行？”
“玲玲，你叫他别抢人家的蛋糕啦！”古诺转过头来，委屈地说着。
古桀头也没抬，趁他转头的时候，飞快地将盘子里的蛋糕转移到自己的盘子里。古诺回头一看，立即大叫着扑过去，古桀反手一扣，整块蛋糕全扣了古诺那张柔美的脸上。然后整人成功的古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说：“你以为我真的会吃你的口水吗？白痴！”
“玲玲……”古诺沾了满脸蛋糕，只剩下两只绿荧荧的眼睛露在外边，可怜兮兮地转向杜斯玲寻求慰藉。
杜斯玲看着他的样子，差点笑出来，一咬唇好不容易忍住了。她无奈地看着古桀，说：“阿桀，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欺负他了？”
古桀撇开眼，一言不发地走开。
杜斯玲错愕地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刹那，她仿佛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这会儿却又平静得一点波浪也没有。是她看错了吗？
这时，原本只作装饰用的门铃竟然响了起来，三个人都愣了一下，这个时候会是谁呢？难道……
杜斯玲摘下墙上的通话器，视讯设备的屏幕上却显出林爱和佟郁凉两个人站在门口。林爱看上去有些犹疑不定，眼睛红肿，眼角仿佛还带着泪光，而佟郁凉则是一脸阴郁。杜斯玲连忙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杜斯玲站在大厅门口，等到他们走近便问：“怎么了？你们两个吵架了？”
“没有！”佟郁凉飞快地否决，双手插在裤兜里，说：“小爱说想回家。”
林爱咬了咬下唇，说：“斯玲，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我有什么牵扯了，可是，我还是想回来，我想呆在你身边……”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杜斯玲柔柔地笑了，轻轻地拉过林爱，说：“想回家就回啊，这个家门本来就是为你而开的，难道有人不许吗？”她说着看了佟郁凉一眼。
佟郁凉撇开头，他还真想自己有那个不许的权利。
林爱握住杜斯玲的手，像得到了保证一样，不自觉地靠近了她。
林爱的举动让佟郁凉有些受伤，却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说：“那我已经把你送回来了……我先回去了。”
他转过身去的背影有些落寞，林爱望向他的眼神是明显的不舍。
杜斯玲叹息，叫住他说：“喂，既然来了，就来跟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好了！”
佟郁凉回过头，眼睛却是看向林爱的。
“一起过，好吗？”林爱说着。她的声音很轻，但那双灵动的眼中闪烁着祈求般的光芒，这比任何动听的声音更让人无法抗拒，佟郁凉更是深陷其中。他双手放在裤兜里，别扭地点了点头。
于是，三个人一起走回主屋。
“玲玲，是谁……”古诺才刚问到一半，却被自己看到的影象吓呆了。他用力了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呆呆地说，“两个玲玲？”
“她是林爱，这个是……她的男朋友佟郁凉。”杜斯玲微笑着介绍。
“一、一模一样……”古诺愣愣地说着，眼神无措地看看自己和古桀，再看看杜斯玲和林爱……
连古桀也有些吃惊地看着她们两人。
杜斯玲并不介意地牵着林爱走了过来，笑着说：“就许你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不能我们两个人相像吗？”
“姐妹？”古桀问道。
“……嗯。”杜斯玲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可是，之前都没有见过……”古诺指着佟郁凉，说，“他我倒是认识，跆拳社的社长。”从那次差点被掳走以后，他便报名参加跆拳社。
杜斯玲点点头，说：“因为小爱虽然也是旭安学园的学生，但是她很忙啊。”
“哦。”古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好啦，今天晚上是平安夜，也是我们家第一次过圣诞节哦！小爱，我们去把食物都拿出来。”杜斯玲牵着林爱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张罗出丰盛的晚餐。当然，这次是机器人们做出来的，因为佟郁凉在场才自己进厨房端而已。
晚餐并没有摆在桌上，而是放在圣诞树旁边，几个人席地而坐，少了一份拘束，多了一些随意。
当杜斯玲拿出几罐啤酒，佟郁凉皱了皱眉头，说：“喝酒？你们还未成年吧？”
“你也不过刚满十八岁而已吧？”杜斯玲笑道，“过节怎么能没有酒呢？反正就这么一次。”
林爱也显得很高兴，径自打开了其中一罐递到佟郁凉面前，于是佟郁凉便不再说什么地乖乖接过。而古桀古诺一向以杜斯玲的意见为主，自然也不会反对，古诺还对酒这种东西颇为好奇。
“来！”杜斯玲首先举起杯子，还没喝呢，她已经呈现醉人的红颊，“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事，今天都统统忘记，好吗？其实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只要可以不去想以前的一切，我想我们还是会幸福的！所以，我们为了现在、为了未来和幸福而干杯吧！”
“好！”古诺首先响应，也不管杜斯玲所说的意思，总之都是无条件附和。
其他三人的神色却有些怪异。她的话本身是有些莫名其妙，这会儿各自听来，却都有着不同的意味。
“好。”林爱轻轻地应声，也举起了手中的啤酒。于是佟郁凉也举起了啤酒，可那微拧的眉头显现出对杜斯玲仍然心存芥蒂。古桀怪异地看着杜斯玲，然后也没有异议地将啤酒凑了过去。
五个人吃吃喝喝，毕竟都是少年，很快地融入了欢乐的气氛中。啤酒一罐一罐地空了，几个人也陆续地东倒西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古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钢琴边弹起“铃儿响丁当”这首曲子，林爱首先拉起佟郁凉开始跳舞，古诺也拉着杜斯玲站起来乱晃。
杜斯玲笑着闹着，朦胧中看着欢乐的景象，忽然间幸福得想哭。这是她的家，虽然跟正常的家庭不同，却是她要用尽全力去守护的。
那天晚上，杜斯玲跟林爱一起睡，像以前的每一天一样。
她曾经以为，那些已经成为记忆中的过去，再也不复存在。但是，林爱却回来了，回到这个“家”里。这让她觉得心情有点复杂，有点欣慰却又担心。最多的还是快乐，她忽然间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
这一夜太过于幸福，幸福到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要是一切都能停留在这一场梦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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