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王爷,白天属下不知为何,突然全身如着了火,有股……有股,”他脸庞稍稍染上了一丝赧色,嗫嚅着,“属下不敢冒犯夫人,实在难以自制……只好跳入水潭消除那身火热。”
冷萧然犀利的目光盯着他,离锐的话他完全相信,也完全懂得,可是谁让他那样?这跟前段时日洛露的表现有什么相联?
心变得沉重,这两件事实在诡异。
“你着了情魔,先前是不是吃过什么?”冷萧然冷静地问。
离锐摇摇头:“没有。”
没有,那真是怪事。
“再想想,在你身上发出过何事?”他引导着,这问题一定要查,不然,这王府他还如何掌控?
“王爷,属下的手指只是让王妃的戒指不慎划破了皮,她帮属下上了点药粉。”离锐一路上也想过很多,除了吃的,再贴近皮肤的唯有这一点了。
“王妃?”冷萧然黑眸一凛,光芒闪过。
“是的,属下的手只有她碰过,王爷请看,”他走上前,把左手伸给冷萧然察看,灯光下,冷萧然确实发现他的小手指头上一道划痕,那痕迹现在还透着鲜红,似乎有点发炎。
冷萧然未动声色,从腰间掏出一小药瓶递给离锐:“拿去敷上,明日便好。”
离锐见过他给马治过伤,知道这药的神奇,急忙躬身谢过。
离锐走后,冷萧然紧绷着一张变黑的脸来到了芙蓉苑。
摒退了丫环,他让绿卉跪在地上,解释他想知道的一切。
“王,我是为你好,”绿卉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个冷王的冷酷与严厉她领教过,她只能圆滑着事实来替自己开脱,“妾身知道你要去竹禅寺,心里慌得不得了,在王府妾身就想劝你,可你不听,妾身只好随你去,半途只好让车夫停下,谎称不舒服拖延时间……后来怕你看完瀑布又起身去寺庙,只好故意划破了离侍卫的手,让他中了****……他若身体不适,妾身故计你就不会走的。”
“你不是可以与本王说清的吗?为何要对他下手?”冷萧然听毕,斥声道。
“妾身……怕你来了后还是不听啊,所以只好先下了手以防万一。”她让离锐叫回了冷萧然,在马车里再次向他禀明,寺里的高僧可以一眼识破他的真相,如果去了庙里势必会败露身份,那洛夫人知道后肯定会恨他,离开他。
她说得很严重,冷萧然也终于恍然到了这点,所以同意不去,可没想到她还利用了离锐。
“那你为何想害洛夫人?”冷萧然坐到木椅上,冷冷地望着她。
“我不知道离锐会与洛夫人凑在一起,原本就想他会找水清凉自己就没事。”
“不会吧?本王可觉得你想说他们……”
他顿了口,邃眸微眯,眼里透出的光让绿卉浑身如被冰冻结,她目光闪躲,口舌打结。
“他们有什么……不明不白的……妾身不知,只是妾身发现……发现他们真的很好。”她偷偷地看看冷萧然,见他垂了眼皮,紧张的心松开了一丝。
“本王不想知道他们有什么不明不白!”冷萧然突然猛拍了一下椅子扶手,侍卫与夫人之间的暧昧之事,他不要再听到了,再说她相信洛露不是这样的人,而离侍卫也不是,虽然他俩关系是不错,可他看得出来,他俩还没到这一步。
“说,你对洛夫人还做了什么?”冷萧然手点着她,“你若不说清楚,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绿卉的心猛然一颤,眼见他浑身透出的气息既冰冷,又忿怒,双手与唇瓣不由得都颤抖起来。
“王,王……”她眼一眨,两行泪水滑落,跪着挪身过去,抱着冷萧然的脚,仰起泪脸,凄哀地说,“请相信妾身也是为你好,前些日子,你一直郁郁寡欢,虽然与美人饮酒作乐,可妾身看不到你脸上的笑,我知道你喜欢洛夫人,你很喜欢……妾身知道你陷进去了,虽然很难过,可看到你因为她不理你,冷落你,你醉生梦死伤害身体,妾身不忍,所以……所以那晚我偷偷给她下了媚药,希望她能陪你……王,妾身真的是为你好呀!”
她涕泪交流,说得动心动人,冷萧然愤怒的表情慢慢从脸上消失。
“你怎么下的药?”那晚没听洛露说,王妃去过,再说她身上中的毒太费解,“你是否给她下了嗜血毒?”
绿卉一听,急急摇手:“没有,没有,妾身再恨洛夫人,也不可能给她下嗜血毒啊,那晚妾身只是偷偷溜进去,在她喝的茶里放了点药,无人发觉。”
她会变身,想给洛露下点媚药倒是易如反掌,冷萧然相信了。
他起身一把提起她,带着警告的口吻:“本王已一次次地原谅你,下次若你再说什么为了本王好而伤害到她,本王不再领情!”
说完,他甩了一下袍子,冷漠地离开。
绿卉望着他颀长健美的背影,顿了顿,慢慢地,唇角又勾起阴冷的笑:你不让我“为了你好”恐怕已迟!那女人迟早都得死!
只是可惜了昨日没看到好戏,那离侍卫还真是克制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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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是十二月十五,这一天是蛇族祭天的日子。
明妃带着一群下人在一个金碧辉煌的洞口前布置着,洞口的前方是一块宽阔的平台,以前是蛇王最喜欢站的地方。
这儿是灵山的最高峰,它恰似一个巨人,矗立于灵山所有的群峰之中,巍然雄伟。蛇宫就建在这,通过这金黄的洞口往里走,便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它的美丽并不亚于人间的皇宫。
只是,蛇王好象更喜欢人间。
明妃幽幽地叹了口气,移步到他曾经站立过的“登台”上,俯瞰足下。
只见,白云弥漫,云雾缭绕,一个个青松翠滴的小山顶探出云雾外,恰似出水芙蓉。远眺北面,则是银装素裹,云雾中的群山雪浪般起伏蜿蜒。
“为何如此美的胜景你不贪恋?”明妃喃喃低语,山风徐徐,她感觉到了眼角的那抹冰凉。
他带着绿卉出游半年多了,明天终于能回来见大家一面,想到这,她阴郁的心稍有所明朗。
“王妃,祭品都已准备好,秦总管问您还有什么吩咐?”一位宫女着装的丫头恭敬地立在她身后,轻声问道。
“没了。”明妃下了登台。
随后她又想起什么,看着那丫头问:“大王的寝宫可都已粉饰好?”
“都好了。”
“给准备几条新的褥子,还有,”她望了望百米之外那片盛放的梅花,“折一束梅花放在寝屋。”
“是。”
梅花,可是他喜欢的,为了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这鲜丽的色彩,闻到这淡淡的馨香,他不惜用灵峰最最珍贵的仙水浇灌了它们,让它们保持住鲜艳不凋谢。
一年浇一次,明天,他会带领大家在每棵梅花树上洒下那点点的银露。
她走回洞中,走过仙气缭绕的九曲回桥,步入那如玉般明净冰滑的大殿,转过几条雕蛇的大柱子,来到雾气蒙蒙的温泉园。
温泉园,汉白玉砌成的一个水池座落在中间,四边有蛇头造型的喷头不断向池中喷水,园中,青草茵茵,鲜花满地,奇石珍玉布满在四周的山壁上,可以说,这是人间没有的世外仙境。
站在池边,明妃不由得想起冷萧然浸泡在水中,撩开满头的黑发,伸展着那闪闪发亮的四肢畅游在其中的情景……
“大王,舒服吗?”他游累时,她喜欢给他捏背。
“恩,舒服。”他喜欢闭着眼,浮在水面上享受她的服务。
他的背脊光滑结实,他的脸俊美无比,可是他的四肢却布满着灰黑闪亮的鳞片,据说,这是蛇王的象征,当蛇变成人形时,四肢长鳞的才可称霸蛇族。
冷萧然三周岁时,他灰黑的蛇身就常常发出那如星星般闪烁的光亮,于是,在他三周岁生日时,先祖就让把他送入仙山修练,造出了这一代的蛇王。
可他当王百年来,一直象往着灵山外的人间生活,常常私下出山,原本两年一次外出,后变成一年一次,到现在竟然去了半年都不回。
明妃也跟他出山过,在她眼里,她觉得那人间太世俗嘈杂,怎么也比不得灵山的清静幽雅。
要过神仙日子,她认为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才好。
她试了试水温,刚好,想象着明天祭天他肯定会回来在此浸泡,自已又能给他捏肩捶背,明妃不禁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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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明天别忘了回灵山。”绿卉来到书房,见冷萧然在看公文,走近他身边小心地提醒。
冷萧然抬头,抿了抿嘴,淡然道:“知道。”
似有不耐,他的眉目拧成了疙瘩,绿卉不以为意,仍靠在他身边叨絮:“大王,明日妾身想跟你回去。”
“为何?”
“我们出来半年多了,蛇宫中许多臣子嫔妃并不知我们来到了大梵王朝,误以为大王是带着妾身云游四海呢,你想啊,假如明日你回去,而妾身未回,那他们岂不怀疑?”
“有什么好怀疑的。”
“跟你出来,总得跟你回去吧。”绿卉扭着身子,一条皓腕柔软地缠上了他的脖颈,“王,带我回去嘛。”
冷萧然面无表情地拿下她的手,转身睇着她:“本王问你,那日灵山出现了小红小绿是怎么回事?”
绿卉心一慌,眸光躲闪,但马上恢复平静。
“小红?小绿?”她故作惊讶,“我不知道啊。”
冷萧然邃眸一眯,并不相信:“那日她们想毒害洛夫人,你不知道?你说蛇族许多嫔妃并不知本王来到了大梵王朝,她们怎么可能谋害洛夫人,啊?要不是你偷偷回去通报,你的这俩个姐妹怎么可能会出现?”
说完,他眼底倏然射出两道冷鸷的目光,这目光穿透了绿卉的内心,直剖她的心思。
绿卉心中猛一颤抖,双脚一软,她跪倒在冷萧然脚下。
一直以为此事没被他发觉,没想他只是记在了心上,今天拿出来说,若自己不交代,不自圆其说,以后想讨得他欢心,恐怕很难。
“王,妾身只是因为恨她要刺杀你才不得已……你为了她放弃梦想的皇位,妾身真不想让她成为你称霸人间的绊脚石,所以替大王着想,妾身那时真的想除了她,不过,”她抬头望着一脸冷酷的冷萧然,扯住他的衣袍,“不过,现在妾身想通了,只要大王你自己喜欢就好,我已不再恨她,相反的,我也想她对你好。”
不是吗?为了你我让她服了媚药,你该懂得吧?她目露狡黠,表情无辜,等待着眼前男人的发落。
“走吧。”冷萧然转过头,淡淡地说道。
“那明天……”绿卉站起身。
“明天你还是留在王府吧,若你随本王去了灵山,恐有不妥。”一个人来来回回方便,若明日俩人一起离开王府,易遭人猜测。
绿卉似乎读懂了他的心思,她慢慢地说道:“明日,你我可以谎称去将军府啊,快过年了,回一趟娘家省亲应该的吧。”
冷萧然蹙眉思忖半晌,还是摇摇头:“不必说了,本王一人回去。”
绿卉怅然,一人回去,那个明妃肯定会喜不自胜,不知她要在大王面前怎么个谄媚了,若是大王问起她破庙群蛇围攻之事,那就完了。
看来自己迟早都难逃大王的责罚。
悻悻地离开清风阁,她无比愤恨地望向怡香苑,心里气恼着:都是这个女人害的,若没有她,恐怕自己已身在皇宫,享受着皇后尊贵的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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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冷萧然上完早朝,急急又赶回到王府,走到怡香苑,见洛露刚刚漱洗完。
只见她一身粉色的衣裙,梳了一个简单的碧落髻,斜插了一支清雅的玉簪,腮边两缕发丝垂落,未施粉黛,清新淡雅。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她还是不喜欢戴他给她的那支金钗吗?
摒除掉杂乱的思绪,他挥手让丫环们下去,拉着洛露的手悄悄说:“丫头,今日我将去南山寻找丢失的绿玉,可能会很迟回来。”
洛露一怔,他没忘曾经的承诺?心底禁不住微微泛起细小的喜悦波纹,她莞尔。
“你确定是掉在那儿吗?”
冷萧然唇角微弯,眼底的黯色透露出他并不自信:“我到处寻寻吧。”
“那好,你去吧。”
不管找得着找不着,不管你会不会离开,反正她是准备离开了。
冷萧然走了,洛露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所有的金银,摊开细细一算,叹了口气:“这么点银两,根本不够。”
想着那两间店面少说也得五百两,可眼下她把自己的私房全搜罗在一块,也只有一百两左右。
还有一锭金子,但这是冷萧然成婚那天,给她的礼,说让她永远保存着不能动的。
“怎么办?”她坐到床沿,盯着从床底下懒懒爬出来的白鼠,不经意地问道。
“吱吱……什么怎么办?”白鼠状似刚睡醒,眨了眨惺忪的眼睛。
看着它一副茫然的神情,洛露用脚踢踢它,噘着嘴说:“我看到街上有两间店面出售,真想盘下来,只是没有够多的银子。”
白鼠甩了甩尾巴,又踮起后腿转了两个圈,对洛露咧咧嘴,眼里含着一丝痞笑:“这还不简单,到时我帮你。”
它想着今晚到尹总管那屋里偷点银子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