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腻了三日,胤川终于躺不住了,整了整仪容,将我拽到凡界溜达一圈。
由于我和胤川的容貌放在凡界实在太为惊人,一路上引得众人驻足观看,卖水果的水果洒了一地顾不上捡,倒酒的酒杯早已倒满哗啦啦溢了一地也顾不得扶,一双双眸子都钉在我和胤川身上。
我有些不自在的拽拽胤川的衣角,建议道,“不若咱俩使个修颜术,变丑些?”
胤川从善如流的思考了半晌,回我两个字,“不要。”
我有些郁闷,又锲而不舍的比划道,“不用变得太丑,就丑一点点,只要没有这么多目光就好。”
胤川又从善如流的思考了半晌,回我两个字,“不要。”
往常的他,说话至此便要没了下文,然而此时他怕我不高兴,解释道,“以咱俩的形容就算变丑许多点,也还是要被盯着看的。”随即又笑笑,“何况牵着这么漂亮的夫人逛街市我觉得很有面子。”
我的手握在胤川的手中,被他一句“夫人”喊的很飘飘然。
终于坐定在酒楼里的时候,我着实有些肚子饿了。
面前车水马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翻着看不大懂的菜单。
胤川也不看菜单,随手招呼小二道,“两碗桂花面。”
我有些不服气,嘟着嘴,“为什么吃桂花面?”
“依据你从前给我找的那些吃的综合分析,你喜好吃辣,每餐无肉不欢,并且喜欢甜口,我说的可对?”胤川气定神闲的看着我。
我惊讶的下巴有些合不上,又觉得这么快就被他猜透了心思有些丢人,支吾道,“才不是。”随即对着小二在菜单上随便指了一个什么道,“给我来一碗这个,焗什么什么的这个。”
事实证明,胤川点的桂花面,着实可口。他面前一碗面,碗口一层辣椒酱上满满堆着一片片醇厚的牛肉,伴着些许桂花汁的香甜,阵阵向我袭来,引得我口水连连。再看我面前白不拉几一片粘稠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我有些别扭的皱了皱眉。
举着筷子,我下了三次决心,还是有些不忍动口。
我的手僵在空中之际,胤川将他的桂花面推到了我的面前,冲我笑笑。一副“我早料到”的神情。
我心想,这个时候便是需要骨气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吃了他的面,想必以后都要受他的嘲笑。
可是脑子这样想着的时候,筷子已经伸进了面碗里。
我有些尴尬的朝着胤川笑笑,他用手扶额,道,“你吃吧,我其实更爱吃那个——”随即看了我面前那个不忍直视的白坨坨,咽了咽口水,“更爱吃那个焗什么什么的——”
于是我就从善如流的吃干净了一碗桂花面。
酒足饭饱之后的胤川带着我去苍溪楼看了几场折子戏,虽说看了好几场,但都是看的牡丹亭那一场,因为那青衣小生一举手一投足有着几分胤川的风范,让我看了一场还不过瘾,又看了一场。
苍溪楼旁边便又一个捏面人的白胡子老爷爷,我一时兴起,便央着那老人家给我和胤川一人捏了一个面人,然后将胤川那个模样的我在自己手里,又将自己模样的塞在他手里,有些不讲道理的道,“喏,若是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见她如见我,你要好好保护哟——”
胤川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嫌我幼稚,脸上勾着一抹笑容,点了点头,便将那个红衣的小面人放在了怀里。
尔后,他还带我逛了庙会,买了许多小玩意。夜幕降临我本还想央着他陪我去看花灯,然而他腾上了一朵云,就带我回了槐江山。
之后的事情,我只是支离破碎的,能想起些许片段罢了。
青逸说,躲避痛苦,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是人的本能。所以他一般只记得跟姑娘们卿卿我我的事情,后来托了什么借口将姑娘们甩了,姑娘们又是怎么不依不饶纠缠他的,他一概记不清了。
一想到可能会失去胤川,我的胸口便疼的无以复加,所以,潜意识里为了躲避这种痛苦,后面的这段记忆,我也记不清了。
记忆中,回到槐江山的胤川,脸色惨白的可怕。
我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握着他的手,有些颤抖,“胤川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冲我挤了个笑脸,但额头豆大的汗珠已经不受他的控制接连滑下,“往西三百里,有不周山,山中有嘉果,食之忘忧。我走后,如果你实在恨我,就去讨一颗吧。西山女帝曾欠我一个人情,你报上我的名号,她不会为难你的——”
我的声音有些哆嗦,“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忘记你——”
我用手覆上他的脉门,震惊的发现胤川周身的经络正在一寸寸断裂开。
我突然想起来,使用浑天灭地诀者,会受到法术强烈的反噬,以胤川当时的状态,已经不足以凝聚足够的仙力给自己结一个护体结界,所以他在施法的同时也被震得全身筋脉尽断。
前几天,他还能用法力抑着筋脉断裂的速度,让我瞧不出什么来。而如今,他精力耗尽,再也掩饰不住。
筋脉尽断!我简直不敢想象,他这几天云淡风轻的同我开玩笑之时,是忍受了多么大的痛楚。
我明白,他是要离开我了。
命中的这个劫,他终是没有躲过。
彼时的胤川躺在床上,一脸的安宁满足,跟我说了好多话,然而我只能记得两句,一句是,“裾儿,佛祖曾经跟我说,我命中注定会失去一次最爱的人,所以我曾经不敢接近你,怕害了你。还好,这几天知道自己要羽化了,想着一定不会是你先弃我而去了,便安心了很多。”
最后一句是,“裾儿,最后几天有你,是十五万年中,最开心的几天。”
我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有没有哭,只能隐约记得我抱着他,一路跌跌撞撞的赶回魔界。拼了半生修为结了一个冰封的结界,将他沉在魔界的渭河河底。
渭河底长满了青荇草,是保护神仙尸身最好的仙草。
青逸后来跟我说,我满眼充着鲜红的血丝,保存好胤川的尸身后,二话不说便驾着云,杀气腾腾的去到了东荒。
开天辟地之时,东荒女帝彦由的原身是一只纯白的有一对翅膀的天马。大概两三万年前我看着天马稀罕,便从东荒掳了几只天马,训在魔界当做坐骑。彦由自觉颜面扫地,曾经派过几波使者来与我魔界交涉,都被我蛮横的用鞭子打了回去。魔界自此和东荒交恶,两三万年不曾来往。
虽说现在的东荒女帝已经换了几换,然而与魔界的关系都一直没有缓和。尤其是现任女帝尤莘,更是以尖酸刻薄出名的。若不是当年炎帝将九穗禾种在了东荒,我也绝不会来东荒自取其辱。
虽说我医书读的不精,却偏偏喜欢搜罗一些偏方来看。记得在赤言找来的一本稀奇古怪的医书上的犄角旮旯里看见过这样一句话:东荒九穗禾,凡人食之老而不死,仙人食之肉体重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