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原何在意，何以不在意（2）
圆圆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女子。长得漂亮的脸孔特别容易记人记忆犹新。
她长得的确好看。就连同是女人的圆圆也多看了她好几眼。
她就是阮如。
她在挂号。圆圆看她脸色潮红，估计她在发泄。在这深夜时分，她孤身一人来看急诊显得有些——凄凉。孙艺知道她来了吗？孙艺知道她生病了吗？
阮如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眼光老是飘向抢救室。圆圆都看见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希望能见到的人一定就是她内心里占据最重要位置的那个吧？
圆圆不想多管闲事。
阮如已经挂号完毕，却迟疑着没有走进后面的诊室。她好像在期待什么等待什么般迟迟不肯离去。
“小姐——”
圆圆开口唤她。
阮如飘向抢救室的视线慢慢地飘移了过来，对上了圆圆的目光。
“你是否孙艺——孙医生的朋友？”圆圆真的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唉，她已经多事了。叫住了人家总不能说：“没事叫叫你好玩而已。”
阮如顿时眼前一亮，但，眼睛的光芒很快就被半垂落的睫毛遮挡住了。她略为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你需要找他吗？”圆圆假装忙碌地收拾桌面，避免去看阮如的表情。
阮如飞快地看圆圆一眼，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她还没来得及表示，一旁的挂号小姐快人一步有了反应。
“啊！原来你就是那位孙公子传说中的女朋友啊！来来来，请坐！”挂号小姐热情地招呼阮如。她随手拉了一张椅子推到阮如身边。
“坐啊。这阵子大家都在猜孙医生有女朋友。我就在猜这人是谁呢？我曾经以为是同科室的人。结果我猜错了。圆圆你原来认识这位小姐啊？怎么我问你时，你却说不知道孙公子的女朋友……”
圆圆忍住不往阮如看过去。她坐着的是圆圆的椅子。圆圆假装没听见挂号小姐的话。按下电话免提键，圆圆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出一组熟悉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响了三下，然后被切断。
圆圆也切断了电话。他在附近。
果然，没一会孙艺就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了。他没穿白大褂。
“找我？”他只看见吕家圆。
是找你没错，但不是我找。圆圆没有看孙公子，她暗暗庆幸电话响的是时候。
她用手指引孙艺往另一个方向看。
阮如慢慢地站起来，向他微笑。
孙艺一愣，颇为意外。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圆圆。她正在低头做记录。
“孙公子，你女朋友正在发高烧呢。你快快给她看看。”挂号小姐嘻嘻哈哈地插嘴进来。
孙艺皱眉，他城很快地看看阮如又回头很快地看看圆圆。她还在说电话。然后，他走近阮如：“病历呢？”
阮如好失望。她一言不发地递上病历。
“跟我来。”孙艺领先走开了。阮如向挂号小姐以及圆圆轻声道谢之后，沉默地跟在孙艺身后。
“孙公子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女朋友生病了也不关心一下。酷成什么样了？连扶都不扶女朋友一下！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他还不紧不慢的死样子。他以为他是医生就能了不起啊？等哪一天女朋友被抢走了他就知道‘后悔’两个字怎样写了。圆圆你说是不是？圆圆……”
圆圆充耳不闻，交代道：“我去一下输液室。”
“呃——圆圆今天怎么不理人？”挂号小姐等圆圆走远了之后才敢嘀咕。
“神经超大条啊你。”王志刚自始至终就坐在一边，他本来就在跟圆圆说话。所以他都看在眼内了。
“什么意思？我不惜。”
王志刚不理她，也走人了。
圆圆实在没心情听挂号小姐唠叨。于是借故走开了。当她抱着几支输液杆走出输液室时与孙艺和阮如狭路相逢。
圆圆微笑，向两人点头。
孙艺将单子交给了输液室的护士，嘱咐了两句，跟阮如交代了一下之后，转身往圆圆追去。
“吕家圆。”
孙艺的声音就在她身后。
圆圆回头，脚步放慢了一些，但是没有停下：“什么事？”
“明天你来吗？”他走在她身边问。
圆圆本来是要去的。但是——
上完一个M班，她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她想就这样打发他的。然而眼角余光却瞄到了阮如。她正注意着他们。圆圆这下连一只字也不想说了。她含糊地点头，她只想离开有他俩的地方。
“叫上芳宜。”孙艺说。
圆圆“嗯”了一声，走开了。
“听说你的新居已经装修完毕。”阮如似乎不经意地提起。
孙艺一“嗯”了之。也是问她怎么会知道。更加没有邀请她一起参加明天同事们发起的“孙艺新居一日游”活动。
“住最近的人居然姗姗来迟，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吕家圆还是来了。
“我有罪吗？你认真斟酌一下，现在我还有没有罪？”圆圆让开她的加大号身躯，让王志刚看见她身后中号身形的吕芳宜。
王志刚笑容可掬：“大人物向来都是最后出场的。何况你这个‘重量级’的大人物。迟到是理所当然的！迟得好迟得妙迟得呱呱叫。”
“在心里暗骂我吗？我没关系的，反正听不见。”圆圆笑嘻嘻的。
“知道就好。还不进来？愣在门口当门神吗？”王志刚只想敲圆圆的大脑袋。不过……算了，留着下次再结算。
屋子里可热闹了。十多二十个人将孙公子的三房两厅挤满了。在场的大多是医生和抢救室里面的护士。小恋液室的代表成了输。接待台的四人上就只有圆圆一个到。
从这一点看来，孙公子这个怪人还不怎么让人讨厌嘛。圆圆心想。
平日里这些衣冠楚楚的同事们居然在脱下制服后原形毕露。一个个都是能玩爱玩之人。请看那占据了客厅里大电视正疯狂“战斗”中的人不正是小罗医生他们吗？饭厅里在四方城里畅游的几位天使们嘻嘻哈哈不亦乐乎。阳台上对弈的是博士和阿潘。书房的门敞开着，有几个同事的电脑前专注地谈论着什么。
很热闹！
但量怎么没看见主人家的身影？也不见那位未来女主人？
“怎么不见主人家啊？”芳宜问。
王志刚抛给圆圆一瓶冰绿茶，幸好圆圆反应不迟钝才没被砸中。圆圆眼睛斜睨王志刚拧开绿茶瓶子盖子才递给芳窒的行为。
“你厚此薄彼得太可恨。你不怕我扯你后腿？”圆圆威胁。
“我有左右两条腿，就是没后腿。孙艺，出来接客啊。躲在房间里生蛋吗？”王志刚往主卧室的房门一边敲一边叫。
主卧室对面的房门很快打开了，孙艺飞出一个篮球射向王志刚的胸脯。王志刚不仅拦下了篮球，还将它掷回去。
可惜没打中孙艺，却是打中了吕芳宜。吕芳宜下盘不稳往旁边截倒，很幸运地有人给她垫背。她没怎样跌痛。
“你没事吧？”王志刚连忙去扶起心上人。
“我没事……”芳宜说。
不过圆圆就：“我有事！”这算什么嘛？圆圆咬牙切齿地几乎咆哮出来。幸好她定力好够镇定。
“哎呀！你们——”吕芳宜惊叫。王志刚纵声大笑。
好家伙！竟然打了一场人肉保龄球呢。王志刚出杆打白色球——芳宜，白色球撞上第一个绿色球——圆圆，一号绿色球再撞上二号绿色球——孙艺。
一箭双雕就是这么一回事。
芳宜之所以是白色球是因为她身穿白色衣服。圆圆和孙艺之所以是绿色球是因为被圆圆的冰绿茶淋到了。
“王志刚！”孙艺抹了把脸上的水想笑更想扁人。
“两位在做绿茶SPA啊！好主意好享受。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扰了。”咻——王志刚拉着芳宜有多快时闪多快。
“拉我一把啊姐姐……”圆圆叫，为时已晚。
“叫也没用。起来吧。”孙艺爬起来之后再伸出援手拉上圆圆一把。
两手相触的刹那间，两人多看了对方一眼。
“你们干嘛？”有人经过他们身边时发出疑问：“圆圆怎么一身湿？哇——你好性感！”
圆圆低头一看，就见好好的一件新衣服面目全非了。这还不够惨，更尴尬提它居然变成了半透明，就连内衣的颜色和图案也若隐若现。圆圆脸色泛红，连忙背过身子。
“没事。我找件衣服她换上。王志刚！你赶快给我把地方搞干净。要是滑倒人你负责。”孙艺一边将那位流出口水的女士推出客厅一边对某个方向撇下警告。
“是是是。我知道了。”躲藏在厨房里的人只好认截。
“来。”孙艺将圆圆往自己的房间带，顺手关上房门。孙艺拿出一件黑色的T恤的手巾递给圆圆：“新的。”
“谢谢。”圆圆接过转身走进浴室里。关上浴室门之后，她才敢抬起脑袋。她长叹一声。真是难堪的情况！
冰绿茶让她觉得粘腻腻好不舒服，圆圆想洗个澡。但是当她看见尚未拆封的淋浴露时，她犹豫了。
——自己不会成为他新居设施的第一个使用吧？好像有些怪怪的。
但是同时又有点儿窃喜，笑容从心底里泛了出脸。
哎呀！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莫名其妙！赶快收拾好自己出去才量正事。可不要让人有蜚短流长的机会。万一招惹到人家的女朋友兴师问罪，那就冤枉死难堪透了。圆圆迅速地冲了个澡，穿上孙艺的衣服。四周检视了一遍，捡拾起两根断发用纸巾包好扔进马桶里冲走。
很好！不留下一丝痕迹。
“我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地走了。”她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
转身出去。她身后那瓶没拆封淋浴露依然没拆封。
孙艺还在房间里，这让圆圆愣住了。心想：幸好我没在里面待多久。他看来是要整理自己的样子。也对，他也是挺狼狈的。
“有没有袋子给我装衣服？”
孙艺已经走进浴室，关上门之前回复她一句：“衣柜里面有。”
好就是说——阁下自便。
圆圆耸耸肩膀，打开大衣柜，果然看见好几个纸袋子，她随手拿了一个装上自己的湿衣服便离开了房间。
孙艺冲洗完毕出来却不见了圆圆时，心里竟然升起了一点儿的失落。他一甩头摆脱掉那种未曾有过的感觉，快步走出房间。
打游戏机的仍旧打得天昏地暗，搓麻将的仍然搓得兴高采烈，下棋有下棋的天地……孙艺终于在另一边的阳台发现了他们几个。
“你们会玩什么？拖拉机怎么样？”王志刚将扑克牌打得“啪啪”响，一副要大显神通的样子。还有好几位同事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孙艺心想，这些人还真是无聊得很哪。居然在旁边等起哄。
“我不会。”芳宜席地而坐。
“拖拉机那么没难度的游戏我们早就不玩了。要玩就玩最考智力的。”圆圆坐在短凳子上。她身穿孙艺的衣服还真是出奇的合适。
“什么？”王志刚斜睨圆圆。
“锄大二。”圆圆和芳宜异口同声说出一致的答案。
王志刚闻言手上的扑克散了一地。他一边懊恼地捡拾一边嘀咕：“原来你们就只会玩那过时又幼稚的东西。”
“你说什么？”圆圆假装没听见。
“他说你们不是我对手。”孙艺现身，在王志刚和圆圆之间坐下，学芳宜席地而坐。
“浅水淹死牛。这句话你听过没？”芳宜笑孙艺。
“放心，你很快就会输得口服心服。”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圆圆说。
“那行，你们就来赌一赌。”旁边有人起哄。
“赌什么？”圆圆问。
“赌脱衣服怎样？”起哄的人出歪主意。
“不行！”芳宜一口拒绝。
“美女，怕吃亏啊？不用怕！反正没几个人看见。还是你怕输不起啊？”
王志刚一掌招呼过去：“你找死啊？想占她便宜也要我同意才行。”
“好玩嘛。”
孙艺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他正要说话，圆圆抢先开口：“主意是不错。可惜有欠公平。毕竟我们女士都比男士多穿了那么半件衣服。起点不公平我们胜之不快。”
圆圆这么一说起哄的人也不再强人所难了。大家一边笑一边玩起了扑克牌。
“看我将你们打到落花流水。”王志刚哼哼有声。
“我有种欺负弱小的感觉。”孙艺嘀咕。
“你俩尽管得意，到时输了可别不认就行了。”圆圆提醒他们。
“要是输给你们两个女流之辈，我们也没颜面见父老乡亲了。”王志刚还是觉得好像在陪小朋友一玩。
“你们还没说赌什么呢？”旁观者提醒。
“赌——就赌收拾房子。谁要是输了就留下来帮孙公子收拾残局。大家有没有问题？”王志刚问得响亮实则心怀鬼胎。
其他人没意见。结果——
“不是吧？”孙艺哀叫，不敢相信眼前事实。
“哈哈哈哈……白赌了！是你的功夫还是得你自己做。自己慢慢收拾吧你，孙公子。”王志刚幸灾乐祸。
圆圆和芳宜也笑翻了。这叫现眼报。谁叫他刚才说话像吃民大蒜一样。活该！
“接下来赌什么？不如我们不出去上馆子了。这回合就让输了的人做给大家吃怎么样？当然，买菜钱还是孙公子掏。”馊主意又出来唯恐天下不乱。
“这主意好像不错。就这么决定。”一问民间，居然有人部分人附和。
玩在兴头上的人都不愿意离台了呢。大概吃不吃饭也没所谓了。
“不是吧？”圆圆想反对。她怕……万一她就那么好运气地得了倒数第一，大家恐怕得集体上肠胃科报到。
“放心，孙公子运气背。他这回不但要出钱还要出力。”旁边的人又有话说了。
“姐姐，你千万要照应我啊。我可不能输。我输的话你也不可能置身事外。”圆圆有不祥的预感。
芳宜拍拍妹妹：“不必担心，你向来运气不错。”不过——
幸运女神这回出差了，没能照应到圆圆。
这不是真的！幸运之神出差了，没能照顾圆圆。她输了。圆圆几乎吓晕了过去。不是吧？“你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发生。人生啊！太有趣！呵呵！”王志刚这回可得意了。
气得圆圆想扁他：“你尽管得意！要死我也拖着我姐姐一起。心痛死你。”
“哈哈哈哈……”王志刚笑得更加张狂。明摆着不受圆圆威胁。
“姐姐——”
芳宜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我看这是你们联合起来欺压我这个无辜良民。以多欺少，你们可耻！”血泪控诉中。
“圆圆，愿赌服输啊。使出你的风度来。”有人说。
“就是啊。输了就要认账。赖账很难看的。”
圆圆一脸无辜地反驳回去：“我还不是为了你们好。你们真是不识好歹！我做的饭菜能见人的话我会一再推辞吗？你们以为我是我姐姐啊？我只会煎鸡蛋。要是你们不介意吃煎鸡蛋大餐的话，尽管推我去死没关系。反正有大家的肚皮陪葬。”
“啊！那么对上那一局作废好了。”见风转舵。
“对对对！不算数！外你们重新玩过。孙公子你就好风度一点不要跟女士们较真。顶多你输了的话我们让你带去吃馆子。”多么恩赐的口吻！
“别叫了。我们再玩一局，输了的人帮你搞定这一餐饭。”孙艺建议。
没有人反对。
这回一发完牌，芳宜就忍俊不禁。居然得意忘形地举起扑克牌给一边观战的人看。众人哗然又笑又叫。
“喂喂，有机会出牌就赶紧出！出一个是一个。芳宜这盘赢定了！”
“重点不在于谁赢，而在于谁输。”王志刚提醒旁观者们。
“对哦——输的人才是主角。不知道谁有幸当上主角？”
答案很快见分晓。孙艺以破纪录的“红太阳”——一只牌都没出过，当仁不让成为主角。大家好笑又好担心——担心晚餐没着落。在一片取笑声中，幸运儿被欢送出门。
“你们情侣档串通一气欺负他俩啊？”有人质疑。
“我发誓没有。”芳宜说。
“虽然你脑袋瓜子里的主观臆测我很向往，但是那毕竟不是事实。”王志刚还坐在那儿翻弄扑克。他翻出孙公子宣布大败后就随手弄上的扑克，惊喜地发现有人“输”得别有用心。
石头也有开窍时不成？王志刚悲哀地发现：自己的春天不知何时何地才能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