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习惯宵夜,习惯有她(1)
“孙公子吃宵夜啦。”圆圆拿着饭盒从他身边经过。
“等等我。”孙艺快步进去里边交代。
圆圆先进去办公室张罗,孙公子很快就来了,一边洗手一边说:“每次值M班都能吃到你的私家宵夜还真是不错的事。”
“多谢我吧。我一定会笑纳。”圆圆将食物分好。走到门边将孙公子顺手带上的门打开一点点。
“怎么?怕?孤男寡女共处一宝女方有损失?”孙艺似笑非笑。
“谁有损失还不知道呢?”吕家圆睇他一眼,解释:“我是怕听不见电话响。那我就不止是‘损失’就可以收场的了。”办公室就在距离接待台很近的拐弯处。电话一响她飞奔而出就不会有问题。
“我以为你不好意思。”
“不会啦。”
“不怕被他们笑话?”孙艺有听见一点。
“有什么好笑话的?”圆圆反问。
孙艺耸肩,不好回答。埋头吃东西。
圆圆屁股才粘椅子,120便尖啸起来,她连表情也来不及反应便反射性地往外冲。孙艺看着她的背景,一丝失望冒上心头。他以为可以好好吃一顿宵夜的。他帮她将饭盒合上,不希望她回来时食物已经冷硬成石头。
“搞定!可以坐下好好吃一顿了。”一会儿之后,圆圆便进来了。看见孙艺拿着筷子却没开动便笑他:“怎么还不吃?等我‘撑台脚’啊?”
经她这么一笑,孙艺这才发现自己的确是潜意识地等她。
“桌子大,距离远,‘撑’不到‘台脚’。”孙艺暗暗心惊,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能够影响到自己了?
“你把脚伸长点就行了啊。”
“你不会坐过来一点?”
“我……等等。”电话又响了。圆圆又飞奔而去。
人家身轻如燕跑得快。身子不轻的她出乎意料地灵敏。跑得还真是不慢。追她可能不容易吧?去!想到哪里去了!孙艺连忙夹起大大一筷食物塞住自己的嘴巴。仿佛口不能言心也可以不想一样。不过闲得行的眼睛注意到她那份宵夜动也没动一下。盖子刚打开人又走了。他再次帮她盖上盖子。
不过直到交班,她都没能再走进办公室。孙艺这一顿宵夜吃得没滋没味。
“咦?怎么回来了?没事了吗?”吕家圆看了眼从面前大步走过的罗医生,连忙询问稍后进门的司机。
司机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没事,火还在烧,我们白等了一个多小时,罗医生说要回来。”
“120和119的还在火灾现场吧?”
“都在。”
“你们回来之前有没有问过他们的意见?他们知道你们走了吗?”
司机摊摊手:“应该没有人受伤。”
也就是说110和119都不晓得救护车已经“擅自”离开了火灾现场,这可不行。
圆圆走进抢救室张望了一下,里面人多得很,她又退了出业,打罗医生手机。
“罗医生,你们回来之前有没有征得警方的同意?”
“干嘛要警方同意?我在现场蹲了二个小时了,啥事都没有,没死人也没人受伤,白白浪费时间,浪费资源。”
“是警方要求我们出救护车戒备的,你没问过他们就走了回来,万一出了什么事,错的就肯定是我们。”
“能出什么事啊?大火熊熊时都没人有事,没理由火少了反倒出事。”
“拜托!你就回现场一趟,问清问楚警方,真的没我们的事了你再回来行不行?”
“多此一举,咱们都已经回来了还去什么去……”
圆圆心里冒火,却仍然是好声好气地道:“你爱去不去我可管不着。反正我提醒过你了。”
她的责任已经尽了。
挂电话。
能做的她都做了,已经尽职尽责了,他要怎样做可不是她能控制的。
“圆圆你说罗医生去是不去?”挂号小姐好奇地问。
即使是罗医生不对,她也会好言相劝(正常情况下)。她心想——圆圆今日心情好像不太好也。圆圆此时的脸色像天空的乌云。
她平常不会这么容易生气的。
“我不知道。”圆圆面无表情。真要追究责任也追不到自己身上。管他呢。
“她——今天吞炸药啦?”挂号小姐悄悄地问司机。司机摊摊手表示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
罗医生快步走了出来,看也不看接待台一眼,直接对司机说:“走啦。”就径直走上救护车。
司机看向圆圆——现在怎么办?
圆圆在心里叹气,放软口气对司机说:“悄悄地回去现场,别让人发现你们曾经离开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警方确定不需要救护车了,你们才能回来。一定要问清楚。不要自找麻烦。”
“好的。”
救护车刚刚开走,120电话便响了,幸好不是来自火灾那边的,否刚,等着挨批吧。虽说是错不在她,但大家同一个科室的,谁又能独善其身?
“要出车吗?”抬人——等圆圆挂上电话立即异常勤快地站了出来。
“等等。”圆圆走出接待台在大门口上张望。
果然——
“咦?前面路口出交通事故啦。”跟上来的抬人和挂号小姐也看见了。
“拉辆车床去接病人吧。”圆圆对抬人说。
“不出救护车?”
“就这么三几十米的距离,走路还要比开车快。”因为方向的问题,救护车要开到那一方的路口调头才能接到这一边的伤者,中间还有两三个红绿灯,无论怎样算,走路划算多。
“啊?走路?不要啦!多累人啊!”护士瞪着车床不乐意劳驾她的纤纤玉腿。
“帮人家省下一百四十八元的出车费啦,就当你自己是在做好事,顺便支持环保。”圆圆笑着劝说。
“我拒绝伟大好不好?”
“走!哪那么多话!”孙艺大步走过来扫视众人一眼,率先走出门。
老总都走了,护士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圆圆你有没有觉得孙公子刚才看向你的眼神怪怪的?”
“有吗?”圆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请问一下你们有看到他不怪的时候吗?”
“呃——好像没有。”
“就是啰。”
孙艺在接待台后面的洗手台上洗手,他侧头看了眼接待台,吕家圆正坐在电脑前输入资料。
“想吃甜品还是雪糕?”他问她。
她没反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挂号小姐闻言立即转过身来,惊奇地问:“你请客吗?”
“你买单我也不会有意见。”孙艺平平板板地回答,而他问话的对象却到此时还是没反应过来。
挂号小姐笑得痞痞的,不敢与孙艺斗嘴,怕好不容易到了嘴边的雪糕给“斗”飞了,她见孙艺还是在看着圆圆,连忙伸脚去踢其椅子。
“什么事?咦?孙公子你也在啊?”圆圆回过神这才发现有四只眼睛在看自己。
孙艺皱眉:她心不在焉些什么?
“孙公子问你想吃什么?天气热吃雪糕好不好?”
圆圆无所谓:“那就雪糕。”
然后伸长手,手心向上举在孙艺胸前,脸却仍旧对着电脑。
大概只有她敢这样对孙艺吧?挂号小姐心想,圆圆一点也不怕怪人,利害!佩服!
孙艺目光又往天花板上转了圈,掏出钱包“放”在她手上,他倒要看看她能再神游到哪儿去。
圆圆感觉到手上有了重量,一边收回手一边捏捏揉揉——不对!手感不对。不是钞票的触感。
“你给钱包我干嘛?”圆圆瞪着钱包怪叫。
“你向我伸手干嘛?”孙艺有些想笑。
“要钱啊。”
“不是给你了吗?还在发呆!”想男朋友要分清场合与时间。
“我没要钱包。”圆圆的眼睛终于瞄向他,但很又溜回电脑上。她才不要帮他保管呢。
孙艺懒得多说,转身走进抢救室里去了。
“真大方。”挂号小姐啧啧有声。
“怪人。”圆圆看着手里的钱包溜出一句。她才不想看见他钱包里的他和女朋友的亲密玉照。
“哈哈哈……你也有觉得他是怪人的时候啊?那么他就是百分之二百货真价实的怪医孙公子也。”
圆圆上下翻看了下黑色皮质钱包,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看看。”挂号小姐一手夺走了钱包,嘴里嘀嘀咕咕:“我很好奇那些身家丰厚的医生们钱包里到底放了多少钞票,哇哈!有好多张卡也,圆圆你看……”
吕家圆没时间看,因为工作找上门了。
然后雪糕送来时是挂号小姐付的钱——孙艺钱包里的钱,直至归还孙公子钱包,圆圆都没瞄过钱包里的乾坤一眼。
当然也就没有看见那一张印刷着“吃甜品改善不良情绪”的甜品店的卡片。
“原来孙公子是为了改善情绪才吃甜品,果然是怪人。”挂号小姐又在嘀咕:“那他岂不是要以甜食维生?他向来都是情绪便秘的啦,吃再多的甜食也不会变嘴甜。他居然还在那一行字下画黑线呢。给谁看啊?”
当然不是给她看啦。应该看的人没看见,不该看的人乍是一头雾水了。
圆圆揉揉太阳穴,心想:今天这班上得可真累,她就不能少说两句让人耳根清净一下吗?
出什么事?
唉!窝火,无端端被病人漫骂,要不是穿着制服我会上去跟她吵个分明。
起因,经过,结果?
来看病被扒手偷了钱包,病人认为医院该负责,我成了她发泄的对象。
还有?
“还有?我有什么事?奇怪?”圆圆看着手机上的几只字,长叹一声,回复过去数个问号。她不想承认,但是,不认不认终需认。她的不开怀是在见过他女朋友之后。
孙艺瞄了眼连串的问号,不打算回答她。她不是那种容易受不相关人与事物影响的人。她向来最擅长四两拨千斤,擅长处理种种的繁杂问题,更擅长置身事外,如此小事,何足以困扰她?
能困扰她的当然只有她在意的自身问题了。
是何问题,她自己会不知道?
她不情愿对他说。这让孙艺很不是滋味。
孙艺发过去几个字:王受伤。
圆圆看到信息惊喘一声,王志刚受伤?好你个孙公子,惜字如金,多打两只字手会酸吗?明知好奇心会害人失眠却仍不说个清楚。
圆圆看了眼时间,按下孙艺的手机号码。
孙艺就猜到她会打过来,看着来电显示不自禁地扯高了嘴角。但是一想到她是因为王志刚才打来的,立即就看向老天爷。
“方便说话吗?”圆圆问。
“当然。”孙艺回头看了眼彩灯闪烁的霓虹灯,脚下更是多走远了几步,他身后是一间客满为患的酒吧。
“王志刚怎么啦?”
“因公受伤住院。”
“啊?他干了什么想不开的事了?”不会吧?
“他的确是想不开,我推荐他争取本年度的优秀员工大奖……”他简短地叙述了事件。
是这样的……
事情由孙公子三言两语的平铺直叙下来烊没什么可以幻想的空间。但是,也正因为这样的实事求是,圆圆更加能理解当时的凶险。
圆圆在电话里又是叹气又是庆幸:“我今天发生的事跟王志刚的比起来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现在事情怎样了结?”圆圆以后都不会再为那事不高兴了。相比王志刚,自己幸运儿呢。
“不知道,凶徒给逃了两个。”
“当工伤吗?”
“应该是,明天看上头怎样说。”
圆圆无奈:“我有时候觉得,干急诊的我们也挺危险的,看来我姐给我买意外险是她有先知先觉洞悉天机,你要不要也买一份?或者叫王志刚买。”
孙艺笑:“你不如送去一煲靓汤来得讨他高兴。”
他的舌头都给她贡献的食物惯坏了。
“行,我叫我姐煲。”
“你不会煲?那我以前吃的喝的……”
“出自本小姐——的姐姐的一对巧手。是不是如梦初醒?是不是大受打击?你不要太难过哦,虽然谜底揭开了,但不影响今后宵夜的供给的——只要你继续请我吃早餐匠话。”
“我还一直以为——”孙艺无言地无语问苍天,原来真相是这样啊!
“我这叫知人善任,我姐是能者多劳。”
“你姐姐会感激你彗眼识英雄吗?”她还真有领导才华——知人善任。
“你有所不知,若是少了我三天两头的打扰,我姐姐就会失去生活的乐趣,我这是为她着想。”
“记得提醒我请她吃顿大餐以谢她平日的接济。”
“我才是劳苦功高的那个人。你以为送货工好做吗?”
“行,顺便也请你。”孙艺没发现自己居然笑了。
“什么顺便?太没诚意了。”笑那么开心干嘛?害得她心口怦怦跳乱了规律,圆圆抚住心口在内心里嘀咕。
“嫌没诚意?不要更好。”
“才不白白放过你呢,咦?你在街上吗?我听到……”汽车声,音乐声以及人声。圆圆没来得及说完就住了口。
“孙艺你怎么出来那么久啊?”阮如推开门走出来时顺便泄放了几秒钟吵闹的重音乐声:“你在打电话啊?说完了吗?有要紧的事吗?”
圆圆听得一清二楚,原来他在跟女朋友约会,光听声音就认出是那个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的美女。
圆圆见过她。
孙艺听着默不作声的电话,眼睛看着脸带埋怨的阮如,顿了顿,他选择了——
“上班再说。”
果然——
“好的,再见。”圆圆的语气仍旧轻快,但,她的心,即从半空中一下子跌落到地面上:“祝你玩得畅快。”
丢开电话,她趴在枕头上,脸埋入被子里,她决定大睡一觉。梦,一场梦。就当是……
来不及做就已经清醒的梦吧。
孙艺是被二手烟呛得难受而走出门,闲着无事掏出手机玩儿,玩着玩着就……给她发了短信。
“你跟谁说电话,说那么久啊?我还以为你偷偷溜了呢。”阮如有些怀疑地埋怨。
偷溜?有必要吗?他大可以走得光明正大。大门就在身后。
又一阵二手烟飘过来,孙艺忍不住咳了两声,用手扇走烟团。
“哈哈哈……你真该戴口罩来,我还没见过你戴着口罩一身白袍的模样呢,改天要去医院看看你……”
“走了。”孙艺一点也不觉得阮如的打趣有趣,他再也受不了身处之处,起身大步往外走,也不管阮如有没有跟上。
阮如吃了一惊,立即抓起包包快步追上他,边追边叫:“孙艺你怎么说走就走?你是不是生气啦?你在气什么啊?我都没怪你人在心不在,你反而发起我脾气来了。你有没有当我是你女朋友啊?你在我的朋友面前也不给我留点面子……”
孙艺招手叫“的士”,打开后面车门对阮如说:“抱歉不能送你回家。”
“孙艺你这是什么意思?”阮如脸色骤变,整个人僵住了。
孙艺对司机吩咐了她家地址,付了张五十元钞票,回头才对阮如说:“过两天我再联络你。”
“孙艺,你是什么意思?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你也太难侍候了吧?”阮如气得跳脚,赌气地不愿上车。
孙艺既不催促她也不劝哄她更没看她,两人就这样干耗着。
如果不是他开车送她来这边的,他会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人,这一条他们称之为“酒吧街”的地方治安一点也不好,他们就经常往这边出救护车。他不能丢下阮如只身在此。虽然,他已经非常不耐烦。
“你们走不走啊?”的士司机不耐烦。
孙艺习惯性地看看老天爷,丢下一句:“再见。”调头就走。
“孙艺!你、你、你!你莫名其妙!你太过分了!你给我站住!”阮如为之气结,对着他的背景叫骂。
孙艺如阮如所愿地站住,转身,回头,开口——
阮如屏息以待。他会说什么?道歉吗?不能轻易原谅他!男人是不能造就的……
“两天。”孙艺说。
“孙艺!”气炸阮如也。
孙艺头也不回地走了,他隐约听见的士车车门猛然合上的声音——因为他已经走出很远。
孙艺决定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好好跟母亲“沟通”。
两天,是他给自己的时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