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禄,十三岁入宫,至今也有二十年了,见过伶俐欢脱的小主,也伺候过沉默话少的主子,可是,却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让人摸不透的公主,不管是行为还是言语,从来都是自成一派。
当看到宁小仟将喝到嘴中的药吐出来时,莫禄彻底放弃了这位公主,她不该来皇宫,太多束缚不适合她。
宁小仟此刻也不顾什么礼仪,将碗递给阿素,平和地说:“谁能帮我通报一下,我要见皇上。”
阿素和东鳞相顾看了看,不知道主子又要搞出什么事儿,阿素诺诺的问道,“公主,您找皇上有何事?”
“我要问他,为什么这么对我,竟然让一个精神科的大夫给我瞧头痛脑热,是我造的孽吗?不是啊,我也是受害者。就不明白,他怎么不想想自己的过错,却把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这倒好,让我受双重暴击......”吧啦吧啦乱说一通,宁小仟还越说越起劲,竟然挺直身子跪在了床上,像是个演说家,手还不停的起着范儿。
莫禄彻底懵了,此时她只能去报告给皇上,这承乾宫或许真的中了邪,一个失心疯的兰嫔还不够,如今,又多了个魔怔的公主。
说累了,宁小仟才稍稍停下嘴,坐在床上将被子披在身上,其实说这么多,只是想发发心中闷了许久的火,再加上最近这两次都以失败告终的行动,更是一肚子的怨言。
此时,明瑞却走了进来,“参见伊帕尔罕公主。”
宁小仟吓一跳,现在自己的妆容不适合见他,赶紧转过身将被子蒙住头,“你,你怎么来了,我很好,不必挂念。”
“我,是来替皇上送一件东西。”
又是自己自作多情,还好是背对着,看不到自己的的窘状,又接着说道,“什么东西。”
“一个玉镯。”
玉镯?宁小仟一听,精神焕发,也不顾蓬头垢面将被子掀开,一个箭步从床上冲了下来,停在明瑞面前。
看着这枚通体圆润的玉镯,心中感慨万千,为了它自己遭了多少罪,早知道生病能获得皇上的同情,还用得着使出这么多花招。
“镯儿,终于又见到你了。”
说着像是迎圣旨一般双手接过,打量一番没错,是这个。可突然有意识到她现在面对的是明瑞,那个让自己心跳加速的明瑞啊。
赶紧将头发胡乱的整理一下,调整好表情,慢慢将头抬起,一脸笑意看向明瑞。
“这姑娘着实有趣”明瑞心中不知怎么冒出这样一个声音,看着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宁小仟,竟没半点嫌弃,忍不住勾起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两人都是眼含笑意,看向对方后又不知该说些啥。
“富察大人,皇上是发了善心吗?”阿素在一旁说着,打断了两人的尴尬。
“哦,皇上他......皇上听闻公主最近身体欠佳,为了让公主静心养病,所以将这枚玉镯送了回来,说,公主应该很需要。”
这一刻,宁小仟觉得皇上真是明事理,懂人心,看来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明瑞也不多待,传完话便出了承乾宫。此时的宁小仟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这枚玉镯上。
“阿素,把药拿来。”像是壮士临行前般的英勇,伸出手拿过药,一仰头全部喝进去。
管他是毒药还是补药,只要能赶快好起来恢复体力就是灵药,今晚,一定要见到伊帕尔罕。
没有比今天更期待夜晚的到来,而这晚的夜也不再如此冷清,竟是如此亲切。
所有人都进入梦乡,阿素却悄没声的来到宁小仟房间。
“准备好了吗?”
阿素点了点头,并将包裹打开,里面装着各种所谓的“法器”。
一个碗、一张符、一个火折,还有一条黑布,宁小仟本想着借她打火机一用,可害怕现代气息过重会扰乱气场,便作罢。
阿素将黑布系在头上,并指着床说:“公主,您躺床上睡下吧。”
“睡?”宁小仟又确认一下,这才躺好,乖乖的闭上了眼。
“您心里一定要想着您要见的人。”
“嗯。”
“那我们开始了。”
阿素将手镯握在手中,闭眼默念了几句话,又睁开眼用火折子将符烧着扔入碗中。
继续闭上眼默念“咒语”。
碗中的符竟然一直没有烧完,而是就这样一直燃着,燃着.....
宁小仟不知何时每个知觉,真的进入了梦乡,可那白衣女子再次出现,此时,却是离的很近。
“终于,终于看清楚你了。”宁小仟生怕她跑,一把抓住了她。
“我们认识很久,却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
“是啊,从大四下学期开始,你就不停的‘骚扰’我,说说你的目的。”
女子莞尔一笑,果然很美,“忘了吗,你十二岁的那年夏天,就认识了我,还在我的墓前许愿,说是想变成我。”
“怎么可能。”宁小仟笃定的说道,可看着女子笑着看着自己,却又不禁好好的回忆起来。
十二岁,夏天,应该是小学毕业的暑假,那年因为小升初假期没有作业,整整两个月,跟疯了似的,到处跑着玩儿,可真是天真烂漫啊.......
不对不对,不是这些,应该是,和爸爸妈妈一起去了喀什玩,还去了香妃墓,作为旅游景点,这里必须去看一看,当时,自己是挺喜欢那副香妃的画像,然后,就许了个愿......
“你,你,你不会当真了吧。”
宁小仟很无语,那只是小孩儿的玩笑话,竟然也能当真?
“我们有缘,不是吗?既然如此还管他真真假假。”女子反手拉住了宁小仟,“我福薄,却想让你帮我延续伊帕尔罕的命,帮我陪着四爷。”
“你不想杀他?”
女子没有吃惊,依旧是温柔的微笑,“想过,却又狠不下心,说到底,还是爱胜过了恨。但我知道,我们的缘分尽了,所以,求求你,代替我继续爱他,以伊帕尔罕的名义继续爱他。”
突然,女子的身子变得模糊起来,宁小仟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来这里是你安排的,可是,我又该如何回去。”
“你......你走完伊帕尔罕的一生,自然会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可是我不爱他怎么办,你有没有别的想做的,我可以帮你完成。”
女子摸上宁小仟的心口,“跟着心走吧......你......你......会........”
宁小仟突然睁开了眼,结束这这段梦境,还是黑夜,天并未亮。
阿素倒在一边,不省人事,嘴角还渗着血,一旁的碗中,只剩下烧尽的符。
谁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知阿素为何睡着不醒,太医也不知为何,但是脉搏稳定,并无疾病。
宁小仟着急了,是不是精力消耗过度,还是阿素修行不够?
到了下午,阿素才缓缓醒来,虽然说着没事,但宁小仟再也不敢让她再干这种事了,真怕会折了阳寿。
“公主,见到她了吗?”
“托你的福,见着啦。”
“那......”
“放心,没让我杀人何人。”
听罢,阿素也放了心,要是真公主起了杀心,眼前的假公主怕是小命不保,又把手从被子里伸出将玉镯带到宁小仟手腕上。
宁小仟笑了笑,摸着这熟悉的纹路。
“只是......”说到一半,宁小仟想想还是算了,可有摸了摸心,不知道伊帕尔罕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跟着心走,说白了就是走一步算一步呗。
当下,也只能这么理解。
“皇上驾到。”
宁小仟吓了一跳,皇上,他怎么回来。
赶紧跑向大厅,之见弘历穿着一身紫红绣龙锦缎衫袍背着站在门口,一只胳膊背在身后,食指不停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臣女参见皇上。”伊帕尔罕第一次对着他行大清礼仪,还有些生疏,但也像模像样。
兰嫔也从房内赶了过来,蓬松着头看着弘历发起呆来。
“都免礼。”
几个宫女还没下跪,弘历便都让她们免礼了,又让玲子带着兰嫔下去休息,其他人也都打发出了大厅。
又剩两人,彼此看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拿来吧。”
“啊,什么?”
“你说呢,玉镯。”
宁小仟犹豫住了,隔着袖子摸着手腕上的玉镯,不知该给他还是索性要回来。
“你那日不是都赏我了吗?怎么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有人说你着了魔,朕也不过是想用玉镯解解你的魔气,如今看,应该是好多了。”
“是好多了,最起码,晚上不用再做梦了。”
弘历听罢倒是眉头微蹙,梦?是啊,自己最近也总是做梦,梦到伊帕尔罕,梦到她说着稀奇古怪的话。
“既然如此,以后就安安分分的呆在承乾宫,不要再妄想闹出些事引起朕的关注。”
呵,宁小仟恍然大悟,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行为怕是让弘历误会了,说此话的目的,不就是警告自己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眼前。
“何必如此,直接把我送回西域不就没事了吗?”
弘历大步走上前,将宁小仟逼到一个桌子旁边,无路可退时,只得将身子往后倾。弘历两只大手狠狠的抓着桌沿,而宁小仟就这样被禁锢在了臂弯里。
“你这张脸还有用,有人惦记着。你说,朕怎么能轻易放你回新疆。”
两人靠的如此近,那冷酷的表情,在高昌客栈便见过。
一只胳膊又被抓了起来,再一次将玉镯狠狠取下。
“你倒是挺自觉地,这又戴上了,自己是谁,难道不知道吗?”
第二次,又被无情的羞辱,自己是谁,如今也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