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秘密
“……娘？”正在中年妇女胡思乱想之际，鼻青脸肿的高大少年见自己娘亲直盯着赵启弦瞧，疑惑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呃？喔！”中年妇女佯装掩袖咳嗽了两声，实则是擦去唇角边垂落已久的涎线，“我，我一个寡妇带大儿子不容易，别以为你们大门阔房的就可以打我儿子！”
“这位夫人，过门便是客，请随意用些点心、水果……”，还未等赵启弦招呼完，那对母子早已边怒气冲冲，边向嘴里塞进第三盘糕点以及第二盘西瓜。
他握纸扇的手微微上抬，向左右吩咐道：“来人，多上几碟糕点、西瓜。”
“咳咳咳……”，中年妇女这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损形象，赶忙将西瓜皮丢在地上，用袖子擦了擦嘴，已满是西瓜汁和糕点屑的双手拢了拢发髻后，她心存一丝希望瞪着站在自己如意郎君身旁的甯儿，尖声怪气地问：“你这家伙一定是随便找个人来冒充你爹，想躲过责罚！”
“‘爹’又如何会乱认？”赵启弦将甯儿揽在怀中，轻柔地抚着小脑袋，“他是我最心爱女子所生的孩儿，自然便是我的孩儿。”
最心爱女子？！那就是他有老婆了？！中年妇女不由得妒火中烧，“嗖”一声从位置上站起轮流指着赵启弦和甯儿便破口大骂：“你是怎么教你儿子的？整天只会风流！你娘呢？真是有爹生，没娘教！”
“这位夫人，我绝对相信我家甯儿不是如此刁蛮、不辨是非的孩子。”
“你的意思就是我家狗窝打人了？！”她双手叉腰，大喝道：“凭什么？！”
赵启弦慵懒地摇着手中纸扇，唇角勾起一段是似笑非笑的弧度。“证据已经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负责通传的下人走进厅内，拱手禀告：“爷，徵羽大人回来了。”
“请。”
徵羽阔步走进客厅，拱手道：“爷，徵羽已将当事人带回。”说着他轻轻从身后拉出一个吊着缠满绷带手臂，怯生生的孩童。“小鼓，别怕。把刚才你和徵羽叔叔说的，在这里再大声地说一遍。”
“……狗……窝抢小鼓的糖葫芦，还推小鼓。小鼓的手断了，好疼。是这个哥哥帮小鼓抢回来的。”名为小鼓的孩童用吊在脖子上的断臂轻轻揽着徵羽的长腿，伸出另一只手指向了甯儿，“后来狗娘打哥哥！哥哥，你疼吗？”
“不疼！我才不怕她呢！”甯儿说着朝那个中年妇女扮了个鬼脸。
放下手中折扇，拿起茶碗悠闲地啜了两口后，赵启弦方缓缓抬眼看向对方：“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死小子，老娘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中年妇女扭着儿子的耳朵，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走出了客厅。“你小子还不快给我滚回去？！”
“哎哟，娘，疼！”
“这就疼了？！这就叫疼了？！”紧接着传来愈加大声的手掌拍打背部的声音。
“哈哈，谢谢爹！”朝门外远去身影又扮了个鬼脸的甯儿转身扑进了赵启弦的怀里，“啊，不是！是启叔叔。甯儿给启叔叔添麻烦了。”孩童说着弯腰行了个礼。
“你这小家伙，还不告诉启叔叔，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玩？”他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孩童清澈的眸子。
“哇，启叔叔你怎么知道的？”孩童惊呼一声，回首看了看怀抱宝剑侍立一旁的徵羽，“一定是徵羽叔叔告诉你的！”
“你虽然调皮，但是看得出家教非常好。所以我相信如果甯儿你不是遇到一些不能和你爹娘说的事情，是不会来到这里请启叔叔‘帮忙’的，对不对？”
“启叔叔你好厉害！”孩童说到这，回首神秘地看了看客厅中侍立一旁的两、三个丫鬟、仆从。“甯儿只想告诉启叔叔和徵羽叔叔听。”
徵羽见状，便朝他们挥了挥手。
待仆从退出客厅并掩上房门后，孩童这才压低声音道：“甯儿，甯儿今天偶然发现一棵杨梅树，那的杨梅又大又紫。”
“然后你吃了很多杨梅？”赵启弦接过话，微笑地看着孩童揣摩故事。
“……嗯”，孩童低垂小脑袋看了脚尖一会，方偷眼看向对方，“甯儿醉了，从树上跌下来，刚好砸在要欺负小鼓的狗窝身上。”
“醉了？”赵启弦惊异地接问道：“你吃杨梅会醉？这就是你不敢告诉你爹娘，跑来找启叔叔的原因吧。”
小脑袋用力点着脑袋，偷眼看向他，似乎在问：“启叔叔你会帮甯儿保守这个秘密罢？”
“哈哈哈！”他难得爽朗地笑着，伸出大掌轻揉着孩童的发心，“好，启叔叔不告诉别人。”
得闻保证，孩童又看向了一旁因主子开心而感宽慰的徵羽。
接到企求的目光，徵羽忍住笑，点了点头。
“好棒！Thankyouverymuch!”欢呼雀跃声透过橄榄色的窗纱传出，惊走几只悠闲啄食花粉的鸟雀。
对此毫不惊奇的赵启弦用长指捏了捏滑腻的小脸蛋，“是不是经常惹祸，被人上门告状？你爹爹一定常责骂你罢？”
完全放松神经的孩童跳坐在椅子上，抓过一片红艳多汁的西瓜狠狠咬了一大口，吞下后才应了一句“才没有呢！”便又继续扫荡起其余的西瓜。
“没有？”
“对啊，因为娘常常冒充爹去参加我的家长会。”
“你娘冒充你爹去参加你的家长会？”占珑，看来你平日一定非常之忙碌，幸福的生活中时时充满惊喜。鹰眸中的笑意却又随即被忧愁所替代。只是，却不是我所有福享受的。不过幸而，小曲儿，此生我虽无福为你之夫，却有幸为你子之父一日。
啃咬了几大片冰镇西瓜，终于发觉自己所发出的声音太大的甯儿放缓动作，清澈的眼眸左右看了看，轻声地打破沉寂，“呃，启叔叔，你有宝宝吗？”
“嗯？……没有。”
“启叔叔你不喜欢宝宝吗？甯儿也不喜欢。”自认为寻到知音的孩童又开始了大口蚕食西瓜。
他慈祥地笑着，轻抚小脑袋，“启叔叔喜欢甯儿。”
“甯儿也喜欢启叔叔！”孩童停下动作，看着对方炯炯眼眸，认真道：“甯儿认叔叔作干爹罢！”
“好！”鹰眸柔和下来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眼前的小精灵，丝毫没有转移的打算。
“对了，启叔叔，什么是聘礼？”
“聘礼？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启叔叔要给甯儿的是见面礼，而不是聘礼。”赵启弦说着，朝徵羽点了点头。得到主子命令的徵羽用眼神确认后，转身推门出了客厅。
“因为我听见娘说大伯、二伯家什么都‘好’，然后要和爹再生一个，一家一个。”
和小曲儿结亲家，让我们两人的血脉终得以融合，流传下去？赵启弦握紧拳头，剑眉紧蹙。……不是未曾尝试过，只是始终无法接受怀抱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甯儿，你看！”
听闻屋外的唤声，孩童惊喜地朝着那个背对光线的高大身躯奔去，蹦跳着将小手伸向了停留在徵羽肩头扑扇着翅膀的猎隼。
“哇！是那天的大鸟！大鸟，你好！我叫甯儿！你叫什么？啊，我想起来了，你叫‘青瞳’对不对？”
仍旧坐于位置上的赵启弦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身影默不作声，仿佛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浮现的回忆。父王啊，父王，您当初究竟是如何能做出迎娶娘亲这个决定的？为何忆珠里偏偏没有这段记忆？
孩童扭头看向停留于自己戴着皮质手套上扑扇翅膀的猎隼，又看看脚下三层楼高的屋顶飞檐，兴奋道：“青瞳，准备好了没？”得到大鸟轻鸣一声作为回应，甯儿手臂一挥，将它送飞的同时也施展轻功跃离屋顶，准确地抓握住了已振翅飞翔的猎隼青瞳双腿。这一人一鸟便这么于山间傍晚的风中飞向夕阳。
“哟嗬~~~！飞啰~~~~~！”孩童兴奋的欢呼与猎隼气势恢宏地高鸣相伴，清晰地回响于夕阳下的莲莹山庄中。“不用娘亲和爹爹带，甯儿也能飞~~~~~~！”
鳞次栉比的建筑间空地上，一个年轻女子听闻声音，好奇地循声望去。那一张脱俗俏丽的脸庞不是别人，正是这正玩得无比开心的孩童的娘亲——曲意扬。“你这小家伙，又乱花钱了，买这么一只大鸟。”言辞间虽有轻责，但语气间却同样充满了兴奋，“甯儿，好不好玩啊？”
“好玩！当然好玩！”孩童松开抓握猎隼双腿的小手，轻盈地落于她面前蹦跳，“太刺激了！”
“咦，这不是鹞子吗？”停下擦拭孩童饱额汗水的曲意扬这才注意到那落在幼小肩膀上英姿勃发的猎隼。
“不是买的，是干……”，孩童将几乎脱口而出的“干爹”及时吞咽下喉咙，“娘，甯儿嘴干，口渴。”好险啊，差点说漏嘴。
“瞧你，玩得这么疯。要多喝水、多吃水果皮肤才会好喔。走，去吃晚饭。”她拉着小手，转身便朝内堂大厅走去，“对了，你刚才说这只猎隼是哪里来的？”
“是……是一个小孩子被一个大孩子欺负，手都被打断了。甯儿上前帮忙，然后那小孩子的爹爹见甯儿喜欢这只大鸟，就送给甯儿了。”
“打抱不平是好事，可是不许收人家的礼。晚饭后爹娘带你把这大鸟还回去。你要是喜欢大鸟，爹娘给你买。”
“喔。可是甯儿没白拿叔叔的大鸟，甯儿拿银锁交换了。”说着，他拉开自己的衣领，那由出生便一直随身戴着的嵌紫翠玉的银锁果然不见了踪影。
“那嵌变石猫眼的银锁可是你大伯、大伯母送给你的出生礼物啊。”曲意扬不无可惜地揉了揉孩童的发心，“你这小家伙真是视宝石如粪土。走，去吃饭去。”
具有猫眼效果的亚历山大石，还是鸽子蛋那么大！这个败家精！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只猎隼……是在哪里见过了？
闲人？！
水眸突然睁开，扫视着眼前的一切。当曲意扬看见身旁占珑健壮光裸的身躯时，那原本由狂乱渐趋平缓的胸间律动由再度狂跳起来。为什么我会突然梦见闲人？他回到来仪了吗？
重新钻进夫君怀里的曲意扬，抬眼看向熟睡中的俊颜。三哥，我无意想起他的。
健臂下意识地搂紧怀中娇躯，微丰唇角满足地上扬成幸福的弧度。
闲人，许久不见了，你过得还好吗？
午后，听闻身后传来孩童欢快的蹦跳欢唱声，曲意扬将脑袋探出慕容紫烟的房门，扬声道：“甯儿，快过来尝尝你大伯母、二伯母的手艺！”
“有什么好吃的？”听闻有好吃的，甯儿蹦跳进屋中凑近看了一眼桌上三五七碟精致糕点，撇了撇小嘴，“都没有今天的好吃。大伯母、二伯母、娘亲慢用。”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怪了，他一副‘吃腻了！’的样子。这世上除了你和三叔，还有谁会做你家乡的糕点？”慕容紫烟起筷夹起一块送到樱唇边咬了一小口。
“只要不是认识了坏朋友就好。”沈莹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也夹起一块糕点。
兀自注视着那逐渐远去的小巧背影，曲意扬心中疑惑道：这么好吃的糕点居然吸引不了这个小馋虫？前天说吃撑了披萨，昨天说吃腻了爆米花，今天又说没有吃过的好吃……这家伙到底是去了哪里吃到我那个世界才有的食物？坏朋友？难道……不行，要告诉三哥听！
想到这里，她急匆匆告别两位嫂子，提气施展轻功奔向占珑的竹楼而去。轻盈身躯掠过鳞次栉比的屋顶间，院落中一队忙碌穿梭的身影吸引住了她的注意力。
咦，这些东西不都是成亲用的聘礼、嫁妆吗？我“参加”过这么多次婚礼，绝对不会认错！怎么庄里要办喜事吗？怎么没听老姐和莹盈提起？
正想着，曲意扬忽听闻屋檐下两个家丁忙里偷闲，聊着。
“三爷对三奶奶真是好！为她悄悄地补办婚礼！”
“有三奶奶在，这场为她举办的婚礼一定很热闹！”
“你们两个别把消息泄露出去了。三爷千叮万嘱，让我们保密，好给三奶奶一个惊喜。”
好棒喔！可以凤冠霞帔地成亲啰~！！三哥，我好爱你！三哥！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的！下山找乐子去~！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