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坚强自救2
其实,刚才嬷儿犯下的那一段所谓的小错误哪又怪得上她呢?因为,凡在车站码头这样一种龙蛇混杂的地方,对任何一个正经的女性来讲,都是一定要避而远之的。
嬷儿一路信马由缰,一会这家瞧瞧,一会那家看看,不知不觉,手里以提了一大袋,看看已到中医院了,身子一转,又进了旁边家商场,待她再次出得门来时,太阳已悬过了头顶。
嬷儿一定是饿着了,只见她阳光的碎步一闪,仅几步,去了旁边家肯德基。一杯冰镇可乐,一块鸡翅,一袋薯条,这便是如今时尚女人最受用的。逛了这么久,终于能舒心惬意的坐在这晶莹剔透、窗明几净的桌儿边,一边吃,一边听听仿佛只有在天上才能听得见的、赏心悦目的天籁之音。但这样的感觉只维持过一会,却记起早晨临出门时吴事学让她上书店拿钱的叮嘱;再看看时间,跟家里姐儿哥儿约的时间就要到了,于是赶紧用手机跟吴事学商量。此时,也就是下午吴事学正好摔瞌打睡装亭子时接的那个电话,却不想让他给楚了一鼻子,无奈之余,只好朝她二哥用手机在里面商量,并约定他们到中医院时,得等上她到了后,再一道进去,随即起身打的去了书店。
肯德基离书店不远,只一会功夫嬷儿赶了回来,远见他们正待大门边等着,于是也不等车儿停稳,手里已提上了先前在商场准备好的,也是准备送出去的精制婴儿用品,待车刚一停,只见她将车门往外一推,叫上她们便往里走;哪知刚往里面走出几步,突然只觉眼前的大楼剧烈的一晃,一个扑爬,摔了地上;刚要回神,陡见人群忽地一下全都往街心散去,并全都惊恐万状的大叫起来!呀!地震啦……
地震,只在倾刻间便将一座有着几十万人口的城市陷入在了巨浪般的澎湃中,让每一个人都突然间陷入绝望的海洋,并迫使人们在波浪般翻滚的浪涛中绝望的挣扎。所有的建筑物都仿佛经万恶的魔主的魔指点石成精,并赋予了它们短暂的生命,抑或又成了怒涛中弱不禁风的条条破船,在剧烈的摇摆中积木样扭曲坍塌,以及将那些来不及逃命的灵魂永远地留在了那里。飞泻的建筑物骤雨似的砸向潮水般奔涌的人流,并倾刻间将它变成一座空城。
嬷儿从地上起来的时候起先还犹豫了一下,并在犹豫中眼见里面的住院大楼轰然倒下。
就在她惊得魂飞魄散的同时,一股强大而又呛人的气浪再次将她掀翻倒地,但此时的她可能是出于本能,也可能不知是来自魔的力量还是神的力量,总之,旋即又拔了起身,并开始踩着人们丢弃的各式各样的物品没命的奔逃,同时又还挂记着她三哥的不住朝她们直呼:“三哥还在里面!三哥还在里面……”但是,此时的她们尽管都想收住脚下的步子,本能却又促使她们随着逃命的人流朝城外狂奔,直至到了城外那条最大的环形公路上后才终于停下来,等稍定过下神后,才发现街当中早已黑压压挤满了刚从死亡的魔窟般的城里逃出来的人们,并发现他们当中已有不少受了各种伤的人。并发现他们全都仿佛到了这儿后,便再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的样在余震不断的境况中,怀着那种极度痛苦的、绝望的、欲哭无泪的、惊魂未定的神情,朝着刚才还充满了生命和生活之活力现在已经变成了巨大坟场般的家的方向,开始悼念起再也出不来的亡灵;又更象是每一个人都在极力将刚才已经脱离了自身身体的魂灵,往身上慢慢招回。
啊!请记住吧!灾难的5.12。
吴事学他们仍然坚持在极度险恶和极度困乏的山道中,用着最后的那一点点力气,拼了命的在与生命和时间赛跑。
又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都江堰的城边很近了,他们甚至已触到了城根的墙角;可是,昨夜里烟花般的城市这时候除了一遍漆黑,就只能从它魔窟般的更深处闻到阵阵让人撕心裂胆,惊魂断肠的笛鸣;而他们,即就像是制造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又更象是非要给这再也不能承受重负,以及早已是伤痕累累的城市增加重袱地在夜幕的蔽护下,怀着那种得逞的惬意走来,悄悄地,撕开一处夜幕的口子,走进这本已是炼狱般的城市。
城里面,昔日的景象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一处处,一群群的人们啊!已经全都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游魂在废墟间游荡。他们没有终点,也没有起点;没有哭泣,也没有笑容;只有随波逐流的蜂拥在人流中,并已这样一种方式抚慰自己的伤恸。他们甚至无能为力的麻木到从那些还来不及顾及的死难者的身边走过时,都无动于衷,视而不见。悼念他们的,只有断垣残壁和悉沥沥的雨。
这是吴事学他们这一行早已历尽了艰难险阻的所有人都万万没有想到的,并迫使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同时伸出这样困惑的心想:“天啊!城里都这样了!朝哪儿送啊!”
正在犹豫,忽见前面蓝色的警灯一闪,一辆救护车急速地朝他们这边开了过来。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吱”地一声。车,刹在了他们跟前。
与此同里,大概是因为他们见到救星了吧。特别是几个女人,精神为之一松,倒了下去。
吴事学和她们一样,虽然早已疲惫不堪,但因为除了他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损失都要严重数倍外,从他的角度,他发现自己也应该对得起他们了,加上他心头还挂记着自己在城里的书店和租住的住房,所以,只同他们简单的告过别后,和老茹一道,拖着沉重的步子,艰难地朝城里走去。
此时的他们虽然早已都极度的困乏,但因为他们终究是从成都来这儿的城里人,或者是外来人的原故,以致总想要把这里看个明白,所以当两个人一路朝城里走去的时候总是那么走走停停,并亲眼目睹了许多同他们一样的灾民,在经历过如此生与死的煎熬后,仍然是那么坚强着。
在这样的场景中,有两幕景象最令吴事学他们难忘了;一个是身披薄纱,夹裹在人群中的窈窕淑女;一个是没了头颅,残死在废墟边的汉子。可以想象,当地震刚发生的那一刻,前者一定是经历了没命的裸奔,才逃过一劫的;而后者却宁愿舍弃了自己的头颅而后生,才惨遭不幸的;但是,你一定要知道,在那样的危急中,他们都需要付出何等的勇气啊!
越朝城里走,人越来越多,仿佛整座城市都处在无序却又是有序的状态中。到处都是蓝色的、红色的、橙色的灯光在闪烁。无数的救援车辆在轰鸣中穿梭;各式各样的重型机械在已经坍塌了的废墟边挖掘;身着各色服装的救援队伍在倒塌或还没有完全倒下来的建筑物下面奋力与时间和生命赛跑。见些景象,让人不难想像,就在与此同时,一定还有许多救援抢险的队伍,一定是在如同奔袭般地朝着这个历经了苦难的城市赶来。总之,眼前的这一切,都在不断地告诉吴事学和老茹,也包括灾区的所有人,此次发生在这里的大地震,它不仅只在瞬息间震惊了中国,也震惊了整个世界。历史将永远沉痛的记录下这一刻,灾难的“5.12”。
大街上到处都是一遍救灾的繁忙景象;刺眼的探照灯打在坍塌了的建筑物上;大吊车正在已经倒塌了的建筑物边振臂起吊;各型反挖机,推土机,在奋力清障;轰鸣的直升机打着强烈光在空中盘旋;潮水般的救援者在瓦砾中手抬臂扛;可是,被救出来的幸存者还是送都送不完,并眼见急得一些救援者,将那些刚被救出来的人抬起后,便没了命的往外跑。
好不容易,吴事学终于和老茹一到到了他自己租住在玉带桥街的老楼处,见到的,却已经是一幢仿佛刚经过主人拳打脚踢后就要散架的老牛;而吴事学就像一个在它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时刻,专程来为它做最后祈祷的西方神父那样在默念的对它说:“看见你如此受难,我还有什么说的呢?主啊!让它去吧!愿上帝赐福于你……”
住房是去不得了,慢慢地,吴事学转了个身,默默地朝自己的书店走去。
书店离这儿不远,却也不比一泡尿近,刚走出一段,一个即惊喜,又诧异的声音不知从何处朝他飘了过来:“嘿!你还没有死啊!都说你遭洗白啦得嘛……”
近了一看,是家紧临吴事学书店的商店老板,并见他惊喜的朝他喊着说:“哎呀!都说你遭洗白啦得嘛?唉!真想不到啊!十多幢框架结构的新楼房啊!唉……”话没有说完,叹口气,走了。
此人吴事学从前很少和他讲话,见了他心里还有些怪怪的,可是,当听过刚才那一番话过后,吴事学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人们在经历了共同的大灾大难过后,出于某种暂时的生存和共同之需要,所以,它在一定程度上不仅拉近了人们彼此间的距离,还迫使人们放弃许多陈旧的东西。但是,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虽然他们还能够暂时聚合在一起,当明天的黎明到来之后,命运又注定了他们会,各奔东西。
这场灾难对老茹而言,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相反倒获得了他人生中许多难能可贵的东西。最起码,在经历上是这样。但是,如果现在我们用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他,昨天的老茹和现在的老茹,却也已经开始有了明显地萎缩,这样便让吴事学从心眼里也有了点为他难过的地方。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打从地震开始的那一刻算起,他最多也就在摔下去那一刻称得上是休息过一下外,无论从他头上挂着的彩,还是在运送伤员的过程中所付出的艰辛,他都算得上是做到了;特别是他现在人都已经到了这儿,而且刚才他就完全可以搭上从成都来这里的自愿者们开的车回成都,而他却仍然坚持和自己在一起,这就更让吴事学感到难能可贵了。
悉沥沥的夜幕下看不到一处星点,只有微风浮过两旁的枝叶时发出呜呜的轻响。
两个人独自静默地沿着路边的树荫一路走,一路走,一路念叨地来到吴事学的书店。
书店已没了踪影,有的仅是层层叠叠的钢筋板块,还有许多被砸毁了的家具之类的东西小山丘样的堆压在一起,并让他们感觉到那里面仿佛还腾腾地向外溢着血腥的味儿。但是,当他们再回头看到书店对面那一幢因为长时间都不曾拆下来的所谓的危楼,竟还好好地立在那儿时,此时的吴事学便真的有点闹不明白了,他想:“我的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它是我除了女儿的唯一啊……”
身边有三三两两的路人打这儿经过,他们差不多都要以悼念的方式驻足在吴事学的书店废墟旁呆上一会儿,随后才又议论纷纷地去了离这儿几步之遥的华夏广场。
此时的广场上,虽然没有救灾现场的喧嚣,也没有生离死别的哭泣;有的,只是左一堆,右一堆,花花绿绿聚在一起的灾民。他们有的打着各式雨伞,有的身着各色雨具,更多的则冒了雨,或和他们的家人、或和他们的亲戚、或和曾和他们住一起的楼上楼下的邻居、或他们的同事,他们的朋友在一起。
他们全都饥肠辘辘,相拥的在一起相互取暖。
吴事学和老茹甚至还发现,此时的他们当中,即不分阶层,也不分贵贱,更不分男女老幼,连那些过去曾闹过不愉快的两家子,或打过架,割过孽的人当他们偶地站在一起后,都在开始友好地轻谈了。
他们当中的所有人的脸上几乎都是同样一个表情,同样一个话题;而吴事学他们却仿佛一个不愿去惊扰他们的局外人,总站立在他们的边沿,即为了她们,也为了自己的在心头带上那种诅咒和询问的在心里对大地说:“哦!大地呀!今儿你是咋的呐?摇晃地非要将昔日的乐园搞的如此景象!哦!大地呀!今儿你是咋的呐?非要使了你罪恶的魔力!却不知人的力量,终究能把你抵挡……”
都江堰同山上一样的没有通讯,雨越下越大,气温越来越低,广场上的人愈聚愈多。
公路上不停的有人开着自家的小车,有的骑上摩托车、有的骑上自行车从这儿经过。他们全都带着焦急不安的神情,如泣如诉地在向人群中呼唤着自家人的名字。而此时的人群里,却仍然有许多像吴事学他们在地震刚发生过后那样拿出手机来试图和外界联系的人,随后又绝望地摇摇头,表情极其痛苦地将手机揣回兜里。
正在凝神思考,身边突然开来辆空旷的大巴,并有人站在门边朝人堆里大声的高喊:“有老人小孩的!这边来……”
瞅准一个空档,吴事学和老茹鱼样的串了上去,还稳稳的找上个位子。
车箱里面的人越聚越多,虽然他们都不相识,却还是互相道过平安,又彼此安慰鼓励过几句,随后才带上那种悲怆的神情聊起来。
直到这时候了,吴事学他们才知道,早在昨天晚上九点来钟的时个,国家的总理便已赶了来,并已经去过了倒塌了的新建小学。而就在现在,都这个时候了,却还在中医院已经倒塌了的住院部的救灾现场亲临指挥。
大巴车上,一台车载收音机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向身在灾区乃至全国全世界的人们传送着一道又一道,来自地震灾区的最新报道,并因此吴事学他们才知道成都没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城区里,仍然到处是来至各地的救护车的笛声在呼啸。
吴事学他们终于在车上打了个盹,只一会,又上车上吵闹的声音吵醒了,待睁眼一看,车箱里早已人满为患,而下面,更有许多人立在沥沥的雨雾中盼着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