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坚强自救3
最后,吴事学他们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让了位刚从下面上来的老人,并将携带的雨伞随手送了一位小孩,下了车。
两个人来到潮湿的马路上正不只该往何处去,陡地听见身边有人讲电信局那边刚有人从大楼里拉出电话来。两个人一听,来了劲,随即铆足劲朝那边赶了过去,等到了跟前,发现已排了近百米。
都排过一阵队了,吴事学突然冷静下来,心想:“我排队干啥啊?我有谁可以报平安啊!”想着,退了出来。
老茹见他出来,带上问号说:“你咋喃?你不打啦?”
“我不打。你排,我等你。”
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老茹多少知道点吴事学的事,本不该说什么,但仔细一想,感觉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该打打,于是朝他提醒说:“你前妻?你女儿?嬷儿?再不果果……”
“你没听说。只能打坐机。”
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想那么多,只能打坐机是吴事学刚听见的。是这会儿语塞,才拿出来搪塞。
又等过一会,老茹也感觉实在太长,刚退出来,又听说有了信号,于是两个人同时又从包里掏出手机来,可当他们开机后,除发现信号极差外,都快没电了。此时,可能是吴事学想省电,也可能是因为以上的因素,便对老茹说:“你快打。我还是算了。”
老茹这时候也不再说什么,但打过几次,刚通,又断了。吴事学见他反复折腾,忍不住朝他叮嘱说:“不是要跟我回山上吗?别把电用光啦。”想了想,又改口提醒他说:“能通就行呐,等你老婆明早开机后看见你的未接通话,不就等于报了平安。”
老茹想了想,感觉有道理,便把手机收了起来,但吴事学却在刚才那一会的功夫给前妻发了条短信,内容是“书店和住房莫了,山庄损失严重。我没事”。
随后,两个人便一道上了回山的路。
渐渐地,灾后的第一个黎明破晓了。
昨晚上走山里出来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天已经黑了,更可能是因为救人心切。现在当他们两个沿着回山的山道一路走来,见过两岸垮来如此险峻的山道后,仅都忍不住在心里这样问自己:“天啊!昨晚上我们是咋个走出来的啊!”
但此时的他们既然已经再次陷入了进来,便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只一路警惕的相互提醒着继续往山里闯,直到了嬷儿所在的镇子边上,因为吴事学对她实在放不下心来,于是才跟老茹商量的说:“茹大哥,我们两个拉开点距离,我在前头带路。假如遇得上她,你也不要和她打招呼,然后往回走。她会跟过来哩。”说完,自己朝前急走几步,和老茹拉开了距离。
老茹明白他的意思,但装做若无其事的样,跟在吴事学的身后。
嬷儿所在的镇子很小,稀稀拉拉隔了些林地。
两个人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她家的小楼边上,此时吴事学不便往楼上看,也不便朝别处看,只是经过的时候,听见嬷儿家小楼对面的一片林子当中闹喳喳聚了许多人,听着听着就过去了,待过去一段后,又装着若无其事的倒过来往回走。
老茹很懂,呆原地等到两人措身了,才悄声对他讲了句:“咋没有看见呢?”说过,等吴事学走出一段距离,又才起步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回走。
刚才老茹说那句话,用旁人的眼光看,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而吴事学尽管没有能够听明白,却也领会了他的意思。
很快,两个人又过去了。等走出一段并感觉林子里的人应该看不见他们后,吴事学才回过头来,刚要招呼他,却发现嬷儿和老茹走在一起正悄声的说着什么,于是,那颗为她牵挂了一整天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但是,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情形下,特别是彼此都经历过了昨天,今天能够再一次的见着,就什么都够了,所以大家除了都感到幸运外,别的还有什么说头呢?于是大家都只好捡了尽量简单,也是最关切的问。吴事学说:“你还好。房子没垮。”
“没有。”嬷儿不知怎的,就这样答了,若是在平时,她一定会说他瓜兮兮讲不来话。
“娃娃呢?”
“还好。”
“你三哥呢?”
“只看见住院楼垮了。不晓得。”
“你咋回来的呢?”
“不晓得。”想了想又答:“我也不晓得哪来的劲,总之一趟子就跑回来去了学校。跑拢见楼垮了,当时快要吓哭了,楚拢找过一阵,见娃娃还在。唉……”
“他呢?”
“地震过后就回来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钻出来哩。因为大家不理他不好意思,所以只好称能的说什么你们怕!老子不怕!然后就钻进屋里睡了,到现在都一直在睡。”顿了下,又补充说:“而且大家都在说,他咋就没有遭地震打死呢。”说完,轻轻哼了几声。吴事学没有再问什么。
两个人讲话的时候,老茹站岗样很自觉地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这会儿见他们没有再要问的意思,就拢过来。吴事学明白他的意思,便朝他招呼说:“茹大哥,我们走。”说完,调过身,抬腿去了。
吴事学在对老茹讲“我们走”那句话,本来也是在告诉嬷儿,意思是“我要走了”,或者是“我们得走了”,而嬷儿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只追着他说了一句:“我明天就上来。”说完,头也不抬,调转身,独自走了回去。
从镇子上出来,天已经开始放晴,但由于江上游已经开始放水,加上沿着山的公路早已断绝,无赖之下,两个人只好决定寻着泥泞的山道翻过去,高山上,吴事学他们遇上了几个走外面进山来找寻亲人的路人,于是结伴而行。好不容易过去了,刚要下到大路上,陡地,强烈的余震又来了,并震得山上的乱石满山滚,直吓得众人抱定大树不敢动。待余震过后下到路上,就发现以有人沿着公路的边儿搭起了人类最古老的叉叉棚。
沿途的,马路边已有人“三块石头一口锅”,熬起了“前人”的稀粥。
山道上,一群群衣衫褴褛的逃难人终于出来了。
他们从死亡中走来,朝生的地方走去。
他们有的臂抬伤者,有的扶老携幼,一路上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沟壑峭壁,一批又一批,络绎不绝。
他们有的是从昨天发生地震后的第一刻就开始动了身,有的是掩埋了自己的亲人后,才一步一回头地离开生和养他们的地方。
他们全都没了人样的身着让树枝或别的什么东西挂破了的破烂衣衫,手执树枝或木棍,起先是三三两两,随后才结成队的。
“大爷,大娘。大伯,大嫂。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你们都出来了吗?”
“你的家乡还好吗?”
“就我一个人呐!”
“没有呐!什么都没有呐!”
“来!喝一碗粥吧!不要钱的!”
越往里走,沿路的棚子越来越多,待他们回到山庄,早见两崖公路边已经有人搭起了叉叉棚。让人乍眼望去,仿佛回到了很老的远古时代。
组上已有人用裸露的电线在树枝上搭起了临时天线,通过这种方式,村民们可以并已经从收音机里知道了此次受灾的远不止都江堰,更不止这里,而是从震中心的映秀镇,沿整个龙门山脉的断裂带,一直延伸到了离这儿数百平方公里的区域。损坏基础设施无数。直接经济损失近万亿。
死亡和失踪的人数在增加,而受伤人数也已从最初报道的数万人增加到了数十万。从另外一个方面他们又知道,此次的大地震,它不仅只在顷刻间让山河动容,国人洒泪,还震撼了整个世界,并将全人类的视野都聚焦到了这里。无数的人们在为在此次“5.12”大地震中死亡和受难的人们哭泣、呐喊,和祈祷!挺住啊四川人!四川人!挺住……
时至下午时分,山庄外面搭建的棚子已成了小街,直到这时候,吴事学和老茹两人才记起并发现不见了小殴,经打听,才知道一大早她便工资也不要了地独自赶回家向家人为自己报平安去了。接下来才想到应该为他们自己搭一处临时的避难处。
此时,昨晚上住在院子里的人,已经陆续地搬去了路边自己刚搭建好的棚子里。
吴事学和老如商量过一阵,动手将坝子里杂乱无章的东西简单的归纳过一下之后,在外面请来几位帮忙的人,把屋里的衣柜抬往坝子中央围上一圈,并将前后各留出一处地震时便于逃命的通道,再将装好的亭子的顶子拆下来往上面一放,安上几间床后,一个完整的地震棚建成了,且有人伸出无限感概的对他们说:“哎呀!这儿就数你们的啦!算不上五星级,起码都该算得上是四星级哩啦!”
有了这样一个堪称世界上最好的、最为别致的防震棚,老茹的心头已经十分满足了,何止满间,简直就是在为自己能够拥有这样一个棚子而自豪,但因为吴事学所处的处境和他不一样,心头虽然满意,却高兴不起来,只离得老远的盯住那棚子瞧,最后终于开始嘲笑的在心头忽悠着问自己说:“哎呀!胡伟啊!你送我个什么亭子啊!你他妈不等于就送了我个地震棚嘛!”想着想着,老汤拉上他,去了路边自己刚搭好的叉叉棚。
公路上仍然有许多逃难的人走这儿经过,也有个别进山来寻觅亲友的人,他们当中有的人实在熬不住了,只好找上家窝棚歇上一脚,于是便有了讨水讨吃,甚至有讨烟提神,讨酒取暖的,而这时候,棚里的主人都会客气地拿出自地震后少有的,或者是还不曾有过的笑容来;虽然他们的笑容都还没有能够完全展开,但总是笑了,并能够通过这样的气氛相互传导,并毫不吝啬地满足他们。
每一个家庭都拿出了因为地震而再也不能珍藏了的酒菜来,上上下下吆喝着本来就是一处,而今又因为地震而搭在了一起的新邻居,以及过往的灾民。来吧!都来吧!管它过去认识还是不认识!既然全都是遭了难的人,莫说呢!
所有家庭的棚子跟前都聚集了许多人,随后又渐渐地朝吴事学他们这边聚拢过来。
这边,一位身材瘦削的村组长正在展开他五指不全的有力手掌,竭尽所能的、鼓励的、安慰的,正在做着全组有关灾后自救的宣传工作。
吴事学和老茹因为都不是这儿的人,却也站在一旁听过一阵,突然心头一个闪念,想到昨天让地震死去的人,并伸出好奇地越想越关心,后来找老汤一打听,这才知道,至他们上午回来后,便都帮着各家将死去的人草草地掩埋了。
震后的第二个夜晚终于来临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整个山区看不见一处光亮,但是只要你仔细观察,又会发现每一处简陋的窝棚里,又都会时不时的发出低沉的叹息声。
吴事学这儿由于离了公路一段距离,在突然没有了那条老狗的叫声后,就显得格外清静,甚至让他们都感觉到有些不适从,同时也会让他们痛惜地想到那条狗的身上。特别是吴事学,他这时候就在想:“原来它才是一条好狗啊!叫了那么多天,咋个我就没有往地震方面去想呢?”既而又想:“唉!当时我要是不把它栓上就好呐!”
突然,地上又一阵哆嗦,跟着,江对崖巨大的岩石朝着江心隆隆地砸了下来。
此时,尽管每一个人的心头都知道不会砸过来。但因为天黑看不见,这样便会无原的给每个人增添许多恐怖的感受。跟着,窝棚里的人大都起来了,并紧张的开始朝四周的山上观察,等又等过一阵见没事后,这才又相互叮嘱着回到各自的窝中。
嬷儿是第二天中午过后才上来,她的到来,即是吴事学他们甚至是老汤他们都希望和想得到的,就因为地震,所以又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嬷儿上来的时候吴事学和老茹正好在老汤的窝棚边坐着闲聊,嬷儿没有见着人就自己寻了来,都靠拢了,众人才发现她。
在灾难面前的每一个人可能都这样,它既是我们人类共同的优点,又可能是我们人类共同的弱点。即,在这种时候的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总会想着能有人来关心下自己,哪怕这个人是微不足道的过路人也成,而现在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情形就是这样,他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中,明明都知道彼此间仅是只刚隔过一天没有见面,却都一定要使出最大的热情,把她当成天外来客样的来对待。但是,嬷儿的到来也确实给这儿的所有人带来了点热闹的气氛,原因是她终究是刚从离山外边稍近一点的地方而来,以致才使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希望她能够给他们带来点外面的新消息,当然也不是一定非要有,但至少心头是在那样希望。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晚饭过后临到就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在该怎样睡的事情上,问题出来了;因为尽管吴事学他们所搭棚子的空间够大,一遛通铺再来几个人也足够睡;但是,现在要参进来一个女人确实就不好整。正在犹豫,老茹仅仿佛早已有打算,只见他麻利的用根绳索往中间一拉,旋即又搭上一条被子,跟着,一个窝棚隔做了两半,随后想了想,又自觉的把绳索往自己那边移了许多过去,加上他们搭棚子时就已经留出了两个随时都准备往外逃跑的救命通道,这样,一个好端端地窝棚便变作了两个出现在他们眼前。接下来,老茹也不和他们打招呼,自顾自先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