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家是一种传说2
震，起于大地之末；觉于地动山摇；荡于八荒四野；倾万物于盘旋间；升降于云际本土；急旋于江河怒涛。风起云涌，山河咆哮。石破天惊，生灵涂炭也。
地球依然照着它永恒的定律在宇宙中自由的翻转，当太阳再一次从东边的山巅将一抹粉红洒来的时候，吴事学他们已经沿着震后蛇样曲折的山道，行走在了回城的路上。
在途经都江堰城里的时候，因为上一次他和老茹是晚上进来的没能看清楚，现在见了，仅让他们都仿佛一直都置身在一个被损毁的远古时代。之后，吴事学怀着同样苦涩的心，悼念地领着他们来到曾属于他自己的书店，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仍然同样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场景，并仿佛它即在向过往的路人，抗议的、悲壮的叙述着它的种种不幸的遭遇，又更像是在等待着向他和她们作最后的道别；稍许，三人一行又来到吴事学租住的住处，展现在他们眼前的，仍然似一匹即将离开世界的老马痛苦的立在那儿，而此时的他们特别是吴事学，除对它伸出那种厌恶和不可饶恕的愤恨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走吧，离开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去寻觅和等待一个有阳光的日子，让自己以及我的山庄能够在将来的灾后重建中重新站立起来，并相信，灾难的本生就蕴藏了一种财富；他更相信，当地震在给经历了此次地震的人们打上苦难烙印的同时，也必定会为我们带来许多新的东西，因为上帝是公正的！
三人一行走城里出来，很快到了车站的附近，临近车站大门时，才发现车站早已让一条系了许多红色布条的大绳将整个车站和路人隔离开来，并发现里面的大楼已严重受损，后经路人打听才得知，车站已临时移到了城外一环路的立交桥附近，具体的位子却讲不清楚。没办法，三个人只好又一路朝城外赶去，到了那儿一看，竟发现那儿的情景，和城里面那种救灾的情景大不一样。
城里面，除去身着各色制服，与救灾有关的队伍或单位外，别的全是大小各异的重型机械，以及正忙着清障的人员，但并不是讲里面就没有点点生活的气息；比如，你会时不时地见到许多沿了马路搭建起的临时工棚，那里面除了个别冒上饮烟外，大都躺着刚从一线退下来休息的人，但更多的却都这一处、那一处，一排排在林荫道上疲惫不堪躺着的人；除此，还能稀疏的见到印上有，“中国赈灾、中国民政、中国救灾”，以及还印有“中国‘铁军’”，和印有洋文字样并又能见到老外的、大小各异的帐蓬，但那里面除堆满了如山的药品和医疗器械外，就只有正在忙着的人类的白衣天使，并发现她们正在给同吴事学他们一样，刚走山里出来打这儿经过，需要上别处去投亲靠友的、右投靠政府收留的人们发着不用掏钱的药品、食品、矿泉水什么的。除此，你几乎见不到一个过去的城里人；就是说，几乎是座空城。而此时当他们到了城外，特别是到了城外的立交桥附近，竟发现那里简直早变成了一处处逃难的集中营和集散地，并几乎处在了一种毫无次序但又是有序的状态中；但这个所谓的有序，却又来自于人们大都遵从着一个临时形成的潜规则；而这些所谓的潜规则，恰又是因为这里的各级部门都在忙于救灾，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疏于防范，以至才导致这儿成为了一个个龙蛇混杂，以及当地那些所谓道上的大哥们说了算的地盘。关于这点，只需要你来这儿临时设立的所谓汽车站看看就知道了。在这里，我们不必一一赘述，打一个刚才吴事学他们赶来车站时遇上的事作个比方，你就清楚了。
现在，他们三人已经有些约显急躁的就要来到这儿的立交桥下边了。只一会，走了进去，跟着便被漩涡样的人流一连在马路两岸近几百米的人堆里漩过好几个来回，最后才终于望见不远处停有几辆大巴，好不容易近了，却发现除去那些揽客的同在抢客样外，根本让人分不出哪辆哪辆是公司的，哪辆哪辆是打野的。三人住足正在犹豫，突然，一个“秋八”样的高个头窜的上来，拉上嬷儿去了一辆大巴，带拢后自己先鱼样“窜”的就上去了，吴事学和老茹紧跟身后到车前刚要往上蹬，陡地只见车上一个大汉鼓眼猛一家伙朝那个“秋八”凶一句说：“老瓜娃子！没有看见满啦嗦！”吸口气，暴吼一声：“爬下去……”
“秋八”梭的下来，拉上嬷儿就往另一辆走。
就在吴事学紧跟他们的时候，仅又见车上那人已追至门边，身子悬在双手扭着的当空匪气十足地朝他唬声大骂说：“日死你妈！你个老瓜娃子！老子捶死你龟儿子哩！”刚骂过，仅又夸张的狂笑。
就在嬷儿和那人就要靠拢车的时候，可能是因为那人已望见上面有几个空闲的位子，便见他抓紧时间对嬷儿着急的说：“对回对罗讪！而且这个还是辆正儿八经的班车！”说完，搂上嬷儿的腰捡便利的用力捏过一把，刚要推她上车；恰此时，突见一只手朝嬷儿的挎包里伸；吴事学刚要喊，却见那人猛地用力将嬷儿往车上一推，随手把那只手挡了一边，并对他凶着说：“瓜哩喔！老子的婆娘得嘛！”说完手一伸，刚好把吴事学他们挡在了车门边，并旋即朝他们开口说：“这回对罗哈！来，给钱！一个人5块！”
吴事学来不及思考地刚要问个明白，却见那人夸张地往地上将腰一勾，头转腰转地旋过一转，笑嘻嘻对他说：“懂不起罗！哎呀！我的哥！”
莫办法，吴事学只好打发他15块钱，上了车。
大巴车终于在高速公路上载着他们离开了这个让吴事学伤心绝泪的地方，同时也满载着整车，在地震中历经了生离死别的、砺尽了艰辛的、愁肠百结的人；他们当中所有的人几乎都来自大山深处各个不同的地域；他们当中，除去部分能投亲靠友的人外，要不了好一会，当这辆如同艘船样的大巴车到达成都，余下来的那部分人便都注定会在前途未卜地境况中如一粒沙子，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吴事学依然亦是。
很快车就到了收费站口的地方，当大巴车刚要进到沟样的车道时，便见道上已铺上了浸满药水的棕垫，随着司机提醒，还不等众人将车窗关严，早见两岸年轻的自愿者已手捏消毒喷枪拿他们当瘟神样将药水喷了来。此时的收费站因为了走这儿经过的车辆尽快通过，已不再收费，很快过了。
大巴车在成都平原西边的高速公路上依然船样的快速行驶，一路上，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类大型车辆满载着各种救灾物资线样的连绵不断，全都朝着同一个正在历经着苦难的方向隆隆急驰；公路上空，一群群直升机在空中不停地轰鸣往返；成都所有的主要干道全都隔出了救灾快速通道。所有这一切，让来到这儿的灾民们无不为之感动和鼓舞。
很快，设在成都的茶店子长途汽车站到了。
三个人走车上下来，到公交车站的站台后吴事学让嬷儿直接上了82路，并抓紧时间提醒她注意听车上报站名，听见报川医的站名后，下车就是川医，话刚讲完，车已经启动了。回头，吴事学又把老茹送上开往东边的4路车。
吴事学看着车开走后，从包里掏出手机，依着之前的约定，先后给巧巧和老鬼简单通过话后，自己又才叫上辆出租去了通锦桥，车很快在一家证券公司门口停下来，老鬼把他带到过去以通锦桥命名的小河边稍往里点的一家小茶馆，依着它对面河的栏杆要上两杯茶刚坐下，巧巧到了。
老鬼和吴事学是下乡时的老朋友，算到现在刚好32年，而且地震那天的临晨前老鬼还帮他将亭子上的车，所以不是外人。巧巧虽不算外人，但由于现在和吴事学关系不同过去，态度上就显得有些故作的淡定，拢来后先同老鬼打上个招呼，回头才对吴事学说：“你先去把头理了。要搞快点。等下吴迪就到了。”
巧巧和吴事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从她刚才讲话的语气和态度上看，虽有点生硬，却也关心，并在说的同时还从身上掏了一千块钱给他。
吴事学啥也没说，接过钱，就近找上处店子坐好，哪知刚抬头往镜子里一瞧，突见一个陌生面孔让自己吓一跳，待定睛细看，原来是自己这十多天来因没有了镜子和剃须刀的缘故，现在见了，竟让自己恍惚一夜间从一个老帅哥变成了个糟老头，特别是当他见到自己穿一身已脏来没了颜色的服装，知道的，自然会理解他是因为刚走山里出来的灾民，但不知道的呢，却一定会认为他是街上祈讨的神仙或刚从班房里放出来的人。吴事学正还要往下想，陡见一个娇嫩的美媚手拿整洁的围巾，一阵风朝他飘来，随着吴事学身子一硬，羞惭无比地由了她麻利地将那张围巾围拢胸前后又才想：“难怪她刚见过我，就让我上理发店。哎呀！幸好没有让果果看见啊！要让她看见了，我就死定啦！”继而又想：“唉！都是地震害得我……”
吴事学从理发店回来，巧巧又同他去到家时装店，却发现没什么好选的，正在犹豫，很不幸女儿就要到来，最后只好由了巧巧指上最好的买，钱都付过一半，又见她突然想起来的问他一句：“有没有换的？”见他不搭腔，着急的说：“快快快！将就这个换个色，再拿一套！”
刚要出门，巧巧见他还仍然提上那身旧服装，射他一眼：“还把它拿上干啥子嘛！甩了嘛！”说着伸手把那套新的帮他接了过去。吴事学听后，也不顾店里的女老板怎样看他，悄声把那套旧服装放了门边。
两个人从见面到现在，吴事学除去唯唯诺诺嗯哼过几次，就没有完整地讲过一句话，只一个劲带上不悲不抗的微笑，规规矩矩来如同小儿子又象小男人地跟在她屁股后面来到桥当头，等不多久，女儿到了。
和巧巧一样，女儿也是同样有多久没有看见他，别外，大概是因为她担心自己父亲那样长时间，这期间难免有让母亲窥探出自己心中那份担心的秘密，并担心这时已让她告知了父亲，之外还可能是因为女大避父的缘故，加上久了不见面，以致走拢来时竟表现来妞妮和羞涩，脸上还挂了淡淡的红晕，等顿过一下之后才朝他轻声的叫了一声“爸”，随即傻立了巧巧身旁。吴事学也不动声色，但那份来至骨子深处的爱简直已不用提啦！要多深，有多深。但却也只轻答一声，没有多说，只在朝老鬼那边去的当儿才有意挪下几步，满意地跟在身后欣赏自己的女儿。
老鬼从来没有个正当职业，刚才吴事学下车那家证券公司是他常年炒股的地方，这儿是他那伙人的据点，此时已同几人斗起了“地主”。巧巧见后便没有拢过去，只吴事学上前和他打过声招呼，随即带上她们上了出租车去了家火锅店，到坐好吃的时候了，一家人才静心的摆起来。巧巧首先抱怨的问他说：“这么久也不来个电话！还以为你真死了哩？”
“我不是发了条短信。”
“但之后就再联系不上了得嘛！成天余震不断，谁知道？”
“手机没电了。山上又没电，没法充。再说，更本没信号。”
“那你那天人都到了都江堰！为啥不回来？你不知道，这些天你女儿在电视里看见那些救灾场面哭来啥样，捐钱有多积极。再告诉你，第二天我就带上吴迪开车到了都江堰，还带上一车吃的来。走到华厦广场一看，见已垮成了那样。你说让娃娃看见怎样想嘛？没办法，后来我和娃娃只好把带上的东西发完后，只有回来。之后又来过两次，心想上山来，刚到金叶饭店就给挡下来。只准出，不准进。连许多自愿者都不让进。还有啊！我看你书店那栋楼完全就一个豆腐渣工程，还啥子筐架结构哟，不到两年的楼，咋就豆腐样的全垮啦，而且是一大遍。我大约数过下，不下二十栋，就算没有垮的也都严重受损。后来一打听，才知全是一个开发商开发的。”顿了下又说：“听说华厦广场的业主全都闹得很凶，而且还听说有人在广场上静坐，要求政府赔偿并将开发商绳之以法。网上也发了很多帖，我看过几篇，大多是图片加文字介绍，后来全让政府给删了。”巧巧还要说，吴迪把话接了过去，她说：“就是。爸爸，我给你说嘛。我见很多人在那里取证，所以，我还在一根柱子上抠下块水泥砣砣给你留着。如果今后要告他们，你可以拿法庭上去作证。你想嘛，一个水泥柱子，连手都能抠下来，管屁用啊！你再看里面的钢筋，跟铁片一样。哼哼……”
“这些我都听说了，但我想难！因为听说华厦广场的法人是过去都江堰市的市长退下来的。你们想啊！若不是他这样的背景，验收时，谁过得了关呀？更别说是处在市中心的一大遍楼盘了。说真的，当初我在山上听说此事后也想过下山去把一些商家联系起来，只是刚要下山，又听说政府以把静坐的人全都控制在了广场里面，这样一来，外面的人便全都看不见他们啦，管屁的用。总之是，只要政府不支持，象我们这样的弱势群体是成不了事的。再一个原因是，这里面已经涉及到了政治，加上正是抗震救灾的关键时期，你说是救灾重呢，还是这事重？再说，我要真把商家组织起来了，不是给政府添乱吗？唉！但愿政府能做到秋后算帐就谢天谢地啦！说真的，现在我最关心的就是被压在楼下的那块双层保险柜，那里面除了我收的就全是我父母给我留下的收藏品，拿到市场上起码要值好几十万呐！而且里面还有十几万现金。另外，今天下来时我顺道绕那儿路过，本是不放心挂着那里，却见已有军人用绳索把那里围上并守在那里，所以我只好啥也不便说的走了。至于说道书店里别的损失，我估计了下，至少不下百万，但这些都只能等等到以后有了机会再说，因为现在说了也没用。至于租的住房，提都不用提，就是些家具。哦！对了！当时成都的情况咋样啊！”吴事学突然想起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