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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风渺渺点头，“这点小事原也不必惊动师父病中劳神，你说是不是。”说着目光愠怒地扫过水依依，后者连忙低下了头，挪到她师姐身边。
“说的是，还是师姐你明事理。”云蔚勾唇浅浅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她话里带刺，水依依愤然咬了咬嘴唇。
“师妹这几日进境神速，实在让我们惊叹。依依言语失当之处，你自然不会与她计较了。往日那些小小恩怨就这么过去了吧。”
云蔚挑了挑眉，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进步快不快和计不计较水依依的无理取闹之间有什么关联，这位风师姐一不道歉二不低头凭什么替她做决定？不过转念想想毕竟是初来乍到，太过锋芒毕露总是不好，人家都提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总不能再揪着不放，于是她什么话也没有多说，算是默认。
“那么说说赌约吧。”风渺渺不动声色，继续着刚才的话。
“圣音大典在即，师妹得了师伯的允诺可以观礼，这是大家都知晓的。恰巧我也要参加，不如便让神鸟作评，你我竞技一番，如何？”
她声音清清冷冷地出了口，这下不要说众人暗替云蔚叫苦不迭，就连水依依也大张着口，看着她师姐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风渺渺是幻音谷十年来乐技最高者，这次参加大典是为了争取“地籁阶”的名号，如若成功那她就和她师父昭凰夫人平起平坐了。而云蔚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她入门不足一月再加上全无底子，还摊上了最糟糕的两个教习师父，要想在圣音大典上胜过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与其到时候丢人，还不如现在就像服软认输呢！
小桥边流水潺潺，而气氛却格外沉默，有人看不过去：“云蔚师妹，你就向师姐认个错吧……”
云蔚左手食指叩着右手手腕，眼中目光变化了好几次，忽然抬头：“那么敢问师姐，我若是赢了该当如何呢？”
“这……”风渺渺没料到她这么敢问，暗暗一咬牙，“你说如何便如何……”
“好！我答应了！”
这句话正中下怀，云蔚不等她说完便轻笑着点点头，向不远处的秋岚一指：“要是我侥幸赢了，就麻烦师姐帮秋岚她入门吧。”她低头假装想了一刻，“唔……依依师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秋岚她合该替你打扫房间是吧？那我要是赢了，可不可以也麻烦你替她打扫一个月房间呢？”
她巧笑如花，眸色却幽深如深秋的古井，水依依脸上红了又白，咬着下唇将求救的目光转向风渺渺。
“好，就这么说定了。”风渺渺并不看她，抬眸慑住云蔚，语声冰寒一字一顿。
“但若是师妹输了，便自请退出师门，永不踏入衡山半步！”
这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带起冰刀般的寒意，显然是早有考量。即使旁观的弟子也感到皮肤上一阵战栗，心猛地绞动着沉下去。
回声穿过树梢屋檐，在一个快步走来的纯白身影旁绕了一圈，他脚步不由得顿了顿，接着便又听到沉静而暗含着执拗的声音。
“一言为定！”
远远望去，小桥边对峙的两人一个幽冷寡淡，一个端丽大方，秋风卷起落叶在她们身周打转儿，衣袂飘飞仿佛世外仙姝，谁曾想却是这般的水火不相容。风如晦站在树荫下看了一刻，低眉暗暗叹息了一声，吩咐身边的弟子：“她们自己已经解决，让其他人都散了吧。”
说完他便当先转了身，向着猗兰苑方向去了。在他身后，晚霞渐渐笼罩了百鸟朝凤村，将树梢染就一片紫红，安详静谧，而这一夜必然是不会平静的，惊人的消息已经顺着流水在谷中传遍。
入夜，秋岚靠在黄桦树下，看着云蔚一点点把她刚做的烤番薯吃完。火光映得她脸色明暗不定，发黄的发辫垂到身前又被拨了回去。
“你这么做，真的不值得。”她神色落寞地望着火堆出神，轻声叹息。
“唉，现在还真有点儿后悔。”云蔚低着头偷笑，有心想要逗逗她，故意把声音放得惆怅。
果然，听到这话的秋岚更加手足无措起来：“那怎么办呢……你干什么那么早答应啊？我入不了门也没……”
“我要是被赶下山了，你会不会想我啊？”云蔚偏着头问出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秋岚皱着的眉稍稍舒展了一些，并没有上当急着说“会”，相反，她认真地看着眼前美丽而有些倔强的女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要是那样的话，我和你一起！”
“真的？”
云蔚有些吃惊，险些噎住：“你这些年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坚持留在山上，竟然肯陪我下山？”
“那是当然的。”秋岚的目光沉静坚决，拨弄着柴火，“我记得你说过，下山了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怕是要四处流浪了。在这种情况下你都肯为我打这样的赌，我、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呢？这山上，我一个人也有些呆不下去了。”
柴火在她的翻搅下哔哔啵啵地烧着，驱散夜里的湿潮，云蔚望着这个分明不那么勇敢，却总是为她做出些不和本性的事的姑娘，侧过身，眼眶渐渐有些湿了。山下在她看来是那么陌生，就仿佛洪水猛兽那样能将她一口吞了，她分明是那么的怕，却还是决然说出了要陪自己去浪迹天涯，在这份情意面前，她还能说什么呢？
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啊！她就像是淙淙流过山间的溪水，穿行在幽深少人际的地方，并没有惊心动魄的美，却澄澈透亮，安静温柔。而自己呢，大概是生在洛阳城的缘故吧，骨子里总有些牡丹花不肯折腰的傲气，看不惯的事就一定要争个高低。
她原本对于这个赌约是毫不后悔的，心里明白如果不和风水二女把这个结解开，自己以后就算是留在山上也没法好过。可是现在却有点犯难了，要是到时候真的输了，只怕连累最多的便是秋岚，无论离开还是留下，对于羞怯如她那都将是一场煎熬。
在乐技上胜过风渺渺，平心而论她连一成把握都没有，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情势由不得她拒绝罢了。现在想来不得不承认，这是又给自己多找了件麻烦事。
可是这情绪绝不能感染秋岚。而且，不到最后一刻，她也绝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天意高难问，这世上的许多奇迹，毕竟都要靠双手一点点去创造。
“我要去练笛子了，能抓紧一刻是一刻。”她收敛思绪，起身拍拍秋岚的肩膀，露出甜美的笑容，“你也早点回去睡吧，说不定过几个月就能做我的小师妹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