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清明。雨水顺着檐上的脊瓦,泣泣而下。满山潮落的已然不是桃花。杨柳枝条挂在门眉上,孤独成了优雅。这是在祭奠谁家死去妈儿?
一身白衣,头上包裹的白布。雪白的四月,天空飘雪了。白纸冥币。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流泪了,乌云密布的心不知不觉,对啊!天阴了。
他跪在坟头。两座并列的坟墓。一天未食未饮。祭祀台上,沉香、白蜡、醇酒、野花。苹果透着月光乌黑发亮。像中毒后流尽了黑血侵染。祖母柳才仁之墓——不孝孙儿任残哀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老天爷!作死啊!
他的脚掌早就已没了知觉,嘴唇有些紫黑。说时迟那时快。整个人应声而倒,头破血流。墓碑高了。自己倒了。
等到再次醒来。刺鼻的消毒水蛰伤了知觉。透过病房的玻璃门,能清晰可见。那个讨厌男人。还在那。正与医生聊些不知所谓的话。反正他不愿意听。
中年男人打开门,一身西装笔直,甚是俊俏的脸庞。他斜眼而过,将头闪躲一侧,毫不理会这个站在那人模狗样,实则狼心狗肺的男人。用狗来夸他都侮辱的狗的忠诚。
“你跪在坟头上,周围的花有毒,闻多了就晕倒了。何况你一天没吃没喝。”中年男子的眼神与阳光一样刺眼,看着他。声音既野蛮,倒也不失温柔。
他一声不吭,有视无睹。蹦起床自顾自的收拾衣物。男人站着像个铁人。镇定自若宛如泰山魏然耸立。他收拾东西时有意无意的碰撞这人。靠,来医院得多少钱啊!不想过日子了啊。
“你找这个吗?”男人从裤兜里掏出一枚发簪。紫檀木制作而成,很复古。这是他前些时日去光山时买的。挺适合她不是嘛。
他停下翻箱倒柜的动作。向前抢夺,可却未能如愿。男人躲过手掌,嘴角呈上弦月。笑得在他看来如此阴沉,如此可恶,如此令人作呕。
那日。班主接我。下了高速。驶入的还是那座堕落的孤城。东城殿还如往日那般,几个老头几个老太喝茶听曲儿。好大的雅兴。这使我倒是想的更多了。我还如些久以前一样。各个方面犹如初始。看似循环的正常。为何千里加急与我相关事宜。我懵懵懂懂的思想终究被这个男人的来临解开谜底。
班主告诉我。外面有人找。可能是娟子。她来了。即使她说的那句话很有可能将成为我的阴影。但是我还是必然承受。活着。无非为了不孤独。找个伴。用来心身满足。
我走到门口。那个男人像条狗一样蹲在门坎旮旯处抽着烟。胡子拉碴。我第一眼见他。似曾相识。可能我们同为畜生吧。我站在他旁边也吧嗒吧嗒熏着烟。他扔掉烟屁股弹的老远。动作十分潇洒。
你就是任残?他仰着下巴盯着我。令我浑身作冷。问道。
我点了点头应声而道。我们认识吗?
他说。曾经不认识。
然后他哈哈大笑,我无奈作陪。心中暗想,这爷们儿有趣儿。
然后,他又点上烟,递了我一根,我认识这烟。我们老家的。甚是怀念呐。等我俩吧嗒吧嗒又抽完了一根。他深情款款的眼神猛然锋利,这倒是令我陷入梦魇。我当时的想法就是,这男人,有种。瞧那气势如虹。他开口的话音深沉而苍凉。他说。你奶奶死了。
我脑袋轰的一下,像是无数蚂蚁在里面开了油锅。然后我恢复冷静却忍不住怒火骂到。你妈才死了呢,丫的。
我站起身脚步跨过他的身旁。在离他将近五米远的地方。离东城殿大门五十公分的地方。听见他悲观厌世的嗓音。对,我妈死了。
我甚至更加神志不清了。心脏碰碰跳动,一股脑带过的闪电,击打碎了心。我转过身看着这个男人,妈蛋。你老丈母娘的。我开口大骂。你没有妈,谁你妈啊!滚。
他也起了身,表情僵硬。说了一句我能拿刀砍他的话。我有妈,和我爸在威尼斯度假呢。我双拳还未握紧,他又浇了把油,他继续说。毕竟你奶是我生母,我来报个恩的。要不你能买的起棺材板吗?
我去你老丈母娘的。我破口大骂。一双拳头使出奶奶喂我吃馍的劲儿,揍向他的一副猪狗不如的嘴脸。可是我瘦弱的很。被他左臂挥挡,一脚干趴下。你老丈母娘的。
他蹲下腰,又赏给我两个巴掌。说。王八犊子,百善孝为先,你不怕遭天谴?
我使劲儿趴在地上挣扎,对,他有劲儿,我只好放弃动弹。你哪来的脸说我?你不怕遭天谴吗?
他站起身,一声不吭。从兜里扔下一包纸巾。转身离去。
这一仗,我惨败。
纸巾被我捏的变了形状。我打开来看。那是一根银针。他老丈母娘的,这厮不是人。对啊。他与我同样是狗。我守护狗,他不是。他不配,他是逼急了上墙的狗。疯狗。我看着手掌上的血孔,他显然料到了这一切。多么疯狂奸诈的禽兽。
我恨他。这个母亲与奶奶从不提及姓名的男人,不,畜生。我恨他步伐潇洒一走了之。这使我对后来的唐也十分憎恨。为什么有些人总是不辞而别。妈蛋,有意思吗这。
男人用手拿着木簪子。眼神亵渎,啧啧称赞,说“多好的簪子啊,送那娘们儿的?”
“管你屁事。拿来,给我。”任残开口骂到,似乎他自己都忽略了些什么。
“一蹦这么大了。”男人看着任残像是自言自语。把簪子递给了他。继续说道。“有机会带她去见你奶。”
虽然任残觉得他这句话说的还像些人。但是嘴上必不饶他。“滚……别提我奶奶。”
他哐当一声关掉病房的门。可男人那厚重的嗓音还是能够清晰听见。
“是啊。我得滚。”
男人点上烟,眼眸难以掩饰的寂寞,看着窗外,烈日当空的季节不过如此。一样透着死亡的气息。
“我任风行滚了,终究还是要回来的。”男人嘴角上扬,又下弦成月。叹了口气。“对吗?雪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