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回来的,与单车运回来的,都是一回事:包子!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两句诗,能够流传千古,的确不是侥幸的。是啊,一群十二三岁的孩子,上了那么多节课,面对着松软喷香的包子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够顶得住?!把包子从一公里外的街上运回来的,是我们学校里的总务主任。他想得很周到,口袋没钱也没关系,可以用饭票支付。过了几天,我们就知道,我们错了:饭票本来是用来买饭的,如今,买包子用去了相当一部分;为了吃饭,当饭票偏偏不够用时,只好多买几张饭票了!买饭票,需要钱粮;谁说包子容易吃,老总所做的,不过是放长线钓大鱼而已。让人苦笑不已的是,吃了包子后,我们花在正餐上的饭票,并没有相应的减少一点儿;尤其是对我们男生而言,一餐四两,多半是铁打不动的!也就是说,那花在包子上的饭票,基本上全打了水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哦,我们全是南方人,对于我们来说,包子多半只是零食,是不能当饭吃的!包子,多半用了发粉,一个包子,的确也不能多少面粉!拿饭票买零食吃,怪不得那么多同学要摇头感慨了。
“老总,我要两个——”
“老总,先给我,我在旁边很久了!”
“老总,他(她)插队的,别卖给他(她)——”
“你才插队!就你的饭票值钱——”
一大帮人围着,挤着,那争先恐后的样子,倒真有点像买包子不要钱的样子!老总笑眯眯地,一手接钱(或饭票),一手递出包子;忙不过来的时候,食堂里的阿姨和叔叔,自然会去帮忙的。奇怪的是,明明后悔了好些次,甚至暗暗下了决心:以后,我再也不买老总运回来的包子了!为什么当单车铃声响起时,还是有那么多人围上去呢?人啊,要管住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般情况下,学校食堂两三个星期,甚至是一个月,加一次菜!当那一瓢黄灿灿、香喷喷的猪肉倒入自己的碗里时,我们才意识到,其实,这一瓢猪肉,也不过两三毛钱,也就相当于两个包子的钱!我的天啊,如果老总少卖点包子,多加一点菜,我们还会这样嘴馋吗?!每个月我们花在买包子上的钱,加几次菜绰绰有余!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在这片土地上,已有好几年了;然而,我们到食堂领饭时,那菜,熬熟的,没什么像点样子的味道,很难吃!单调,说得不客气一点,就像猪食难吃的菜,人说“清汤寡水”就是这个意思吧?或许,这才是我们甘心为包子掏腰包的原因吧?唉,这包子,哪里是零食,简直就是“鸦片”!哦,那位女生,跟我一样,来自同一所小学的女生,如今在二班的那位女生,写了一篇《老总的“鸦片”》,形象生动的描绘出同学们在包子面前的谗相,买包子时的争先恐后,吃完包子后的感慨:这年头,包子的魔力,咋就这么大!当语文老师将这篇作文“进口”到我们班,念给我们听时,我们全都心悦诚服,共鸣不已!是啊,这个世界上,好作文多如牛毛;然而,有哪一篇作文,能如此激起全校同学发自内心、不掺杂任何水分的共鸣呢?!哦,如今这位同学,跟梅玉玲共班,当然,梅玉玲的作文水平,未必就在她之下!同来自小街,该为她骄傲,还是苦笑呢?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我也能写出一篇让全班同学念念不忘的作文呢?只是,如今的我,学习成绩一般般,早已不再像小学那样引人注目了。唉,不说引人注目,简直有点不堪回首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只因为这是重点中学,高手众多吗?不完全是这样吧,我自己就知道,放在学习上的时间和精力,早已大不如前了。小学里,记得有一次数学竞赛,不知怎么回事,老师居然不让我参加,让我留在教室里“陪公子读书”,谁知道,成绩揭晓后,我居然名列第一,力压那些“正经”参赛的选手!只是,这样的光荣,这样的传奇,这样的风头,早已像飘落眼前的这片黄叶!记得有人说,学习的时候,人跟功课的关系是,你离她一尺她离你一丈!想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刚上初中时,我跟班上的阿杰还是挺不错的。因为,我和他,来自同一个学校!刚来时,二班还有一位男生,也就是那位小学时被我用黄麻杆击中脸部的那位男生,三人经常一起上街,经常在一起玩。过了几天后,那位男生跟本班的同学混熟了,三个人在一起玩的次数,就渐渐少了。于是,在班里,我经常跟阿杰玩,也还真可以用“形影不离”来形容。然而,过了一些日子,班上的一些同学就这样问我:“仲轩,你家在街上?”
这种时候,我就“嗯”一声,或是点点头。
他们就会接着问:“你家有些什么人?”
我心头一怔:我和你只是同学,我家有些什么人,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吧?阿杰这家伙,多半是这家伙,在背后说我一些什么话,“激起”了这些同学的好奇心。
这样的问题,我一般不作正面回答!在别人面前,没必要展示自己的伤痕。
一来二去,我跟阿杰,也慢慢疏远了;当然,在平时,我并没有表现出来!回想起来,倒是阿强,称得上好朋友!只是,由于考试成绩方面的原因,他没能跟我一起读初中!平心而论,阿杰这种人,如果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少跟别的同学说起那些方面的事情,还是挺不错的。刚上初中时,几乎每个星期,我都跟他一起回家。记得有一次,我们已经混进了车站,却在要上车之际,被一个车站里的工作人员挡在了车门外!他把我和阿杰带到他的办公室,问我们为什么不买票。吃包子花了那么多钱,又几乎是每个星期都回家,哪有这么多钱买票?!当然,我们不会对他说这些,我们只是说:来得太匆忙,售票的窗口关上了,而我们又很想回家,于是——
这位工作人员冷冷的看着我们,问我们打算回到哪里去。
还能到哪里?自己的家乡呗!
为了弄清楚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在信口开河,他又问我们的家乡在哪里,家乡有点什么著名的东西,有哪些著名的人物,从车站到小街要走多远、怎么走?
这些问题,难不倒我们。
难倒我们的是,随着对话的进行,火车“呜——”一声长鸣,接着就开走了。
看看没什么漏洞,再说上一阵子,他就叫我们离开火车站了。
于是,那天下午,迎着西斜的太阳,我和阿杰悻悻的返回学校。
这也没什么,不过是少回一次家。第二天,我们就可以早一点到街上玩耍,看书。人,常常有靠不住的地方;书呢?没事做的时候,除了东游西逛,就是看书了。哦,又一片树叶离开枝头,飘落到地面上。这时候,我看见了它;返回时,它多半不在原处了!这么大的风,不知要将它吹到哪里去?再说,它孤零零的飘落地面,汽车的轮子,多半也不会放过它。当我返回时,就算它还在原处,经过车轮的几番碾压,我多半也认不出它了。这些天,刮起了大风,也就是说,这个冬季,来得早了一些!当然,大风过后,天气也会跟着暖和一些,让人有回到秋天的感觉..梁仲轩与漫天思绪同行,一路“丈量”着脚下的马路。当然,由于这是一条自西向东的柏油马路,因此,他的脚印,是看不清楚,看不真切的。
再走了一阵子,快到十字路口了,仲轩走上了右手边的街道上。
新华书店,就在他脚下以南几十米处了。
仲轩顺着街道,一路南行。
快走到书店门口时,他看到前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看看那人的行踪。
那人步履匆匆,大概是没想到有人正看着她。于是,她没有回头,只是一路南行。片刻之后,那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仲轩的视野尽头。
她,就是仲轩的体育老师,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
当然,我们也没必要过多的去指责仲轩,说他没礼貌,不去跟老师打招呼:老师一直在他前面,如果是跑上前去问好,在仲轩的心中,倒有点矫揉造作。
当然,你也想起来了,体育课上做俯卧撑时的那一幕,恐怕才是仲轩能躲就躲的真正原因;更何况,此时此刻,体育老师又没见到他。这招呼,自然就免了。
唉,十二三岁男生的心思,也是颇为复杂、微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