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感觉如何,契约人基德?”
是达克里斯的声音,温暖而又安详。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而冰冷,只有隐隐的风声和阵阵乌鸦的鸣叫。鼻息之中是泥土的味道,冬天的土壤冰冷而坚硬,我想它的上面一定覆盖着厚厚的雪,幽幽的清凉让我原本浑浊晕沉的大脑慢慢变的清晰,我能记得一些事情但又记不清这些事情的样貌,我能记得一些熟悉的面容但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我试图与达克里斯对话,但是我却惊奇的发现我的脸和嘴都被冰冷而厚实的泥土所覆盖,我发不出任何声音,胸部的起伏让我感到呼吸十分的困难,强烈的窒息之感让我感到恐惧,我不想死,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去复仇!
强烈的求生本能让我拼命的伸出手臂,我想抓住什么,但周围却只有冰冷的风。手臂如同新生的种子破土而出,寒风掠过手心,皮肤传来的寒意让我知道我没有死,我还活着!
一股强大的力量从体内传来,带着腹部剧烈的疼痛我猛然做起身子,冰冷的空气从鼻孔进入身体,肺部开始进行剧烈的收缩,顾不上身上滚落的泥土和雪块,我开始拼命大口的喘气,仿佛是在庆祝什么,但却自己说不清楚。
“达克里斯,你刚才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死的感觉如何,契约人基德先生?”
“我真的死了么,那我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准确的说是我带你体验了一次死亡,不然你怎么会被他们埋在土里,下面一定很冷吧。”
环顾四周除了高悬的残月只有茫茫的白雪,****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身体本能向后靠去试图想找到一个支撑点站立起来,却感到后背似乎靠在了一个巨大的墙面,勉强的扭转冻僵的身体惊异的发现身后是一座巨大的建筑,抬头望去建筑的顶端木架上高悬着一口铁钟——钟楼!
“我怎么会在这里!”
“死人都埋这里。”
不知何时达克里斯已经站在了我的身旁,依旧是那一席黑色的长袍,银色的发丝如这天空中飘散的白雪一般轻盈的舞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安详。
“我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你只要知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契约人就行了。”
“契约人,我们什么时候完成的契约,我不是已经被杀了么,那你也应该毁灭才对,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在完成契约之后你被杀的话,结局的确会如你所说那样,但是在契约完成之前你的死就与我无关,他们的行为只能说是单纯的谋杀,严格说是误杀。”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那你为什么又叫我契约人。”
“血契是双方用灵魂和意志签署,同时需要契约人的血液和生命作为交还或抵押,但是将血契递交给见证人则需要强大的怨念,你心里有的只是怨恨,相比复仇的怨念不值一提,所以我……”
“所以你借助杜巴利夫人对你的仇恨!”
“是优丽亚,真正的杜巴利夫人在你身后的墙里。女人在爱情和仇恨面前永远是单细胞生物,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几百年过去了,她对我的仇恨丝毫没有削减。”
“那你说的见证人是谁?”
“契约一式两份血族会递交元老院,人类则是给死神!”
“双保险,这么麻烦?”
“当然,死神掌管人类的生死,血族的生死由元老院掌管,人类与血族的平衡和律法是不可以打破的。”
“那优丽亚又是谁?”
“你的问题可真多,先找件衣服穿上问题有的是时间回答你,不然冻死你我也会很麻烦。从下面埋着的死人身上找找吧,没准会有惊喜。”
经过达克里斯的提示,我开始在周边的雪堆中翻找起来,表面看似平静的雪原经过一番仔细的翻找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万人坑!这看似平坦的地面实际使用无数冻硬的尸骸铺就而成。
由于寒冷我已经顾不上什么款式年代,在表层尸骸之上随便扒了一套冻的如铁皮一般坚硬的皮质衣裤和马靴快速的穿了起来,为了保暖又扯下一件皮大氅套在了身上。
“手气不错,这套猎血族皮衣还挺合身的,把徽章摘了,不然出去会被血族追杀的。”
虽然空气寒冷但依旧难以掩盖皮衣上腐臭的死尸味,在达克里斯的提醒下,我用力扯掉右臂上染满血迹的弯刀徽章,抠掉上面黑色的血迹发现这徽章竟然是纯银手工打造,出于对艺术品的尊重,我没有将其丢弃而是揣进了口袋。
“猎血族,杀吸血鬼的?”
“对,专门杀血族的,这里曾经是战场,这个钟楼以前属于猎血族城防要塞的一部分,要塞被攻陷之后人杀光了,这里也就被废弃了,现在就剩下上面铁钟还能用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猎血族是人类?”
“一群自以为是的人类,可笑的生物。”
借着幽暗的月色一个佝偻的身形沿着残垣缓缓的爬上钟楼的平台,枯槁的身形吃力的扯拽着粗大的锁链,寒夜之中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苍茫的雪原,这厚重的阴沉的钟声仿佛在对我诉说着当年那场惨烈而血腥的战争,亦或是在为这些深埋雪原之下的冤魂唱咏着安魂的礼赞,让那些惨死的怨灵在这悠远的丧钟之中永恒的沉睡,也许这才是安灵所真正的含义。
钟声敲响了十三下,显然这钟鸣不是在报时而是有什么特殊的纪念意义。
“十三下的钟声代表什么?”
“在那场战役钟战死的十三血骑,我们该走了不然会被他们怨灵发现会很麻烦的。”
“他们的怨灵,吸血鬼死了不就灰飞烟灭了么?”
“那只是你们人类所认知的血族。十三血骑把手于此就是为了看守这些战死的怨灵当然也包括我。”
“那我怎么带你出去?”
“带我通过西侧的死灵之门就可以了,那道门只有生命体能通过,血族和灵魂体都没法通过。”
“你要将灵魂依附在我的身上?”
“那样会被钟楼上的守夜人发现,他的吼叫会引来巡夜的十三血骑,守夜人虽然没有眼睛但是他可以闻到灵体气息和血腥的气味。”
“那我们岂不是没办法出去”
“守夜人唯独闻不到腐尸的气味,你穿着死尸的衣服自然有那种味道,我可以借助乌鸦的身体上的腐尸气味蒙混出去。”
听到达克里斯这匪夷所思的想法,我不禁尴尬的抬头仰望幽蓝色的夜空,数十米高的枯树之上零星的有几只乌鸦站立。
“你是说那些乌鸦么?”
“我的灵息太强普通的乌鸦肯定不行,需要召唤血族的使徒,用你右手掌心的契约符号对着月亮,说出你要召唤的生物,我们没时间了快一点。”
听罢达克里斯的话语,我半信半疑的对着月亮摊开掌心,这时被冻的发青的手掌瞬间感到一种烧灼之感,隐隐的在掌心之中出现一个血色的“安卡”符号。
“跟着我念,以我之血,借汝之名,召血族使徒,立约之血,魔鸦降临。”
我跟随达克里斯反复念诵召唤咒语,从黑暗的天边传来一声凄厉哀嚎,一只体积硕大的黑色渡鸦扇动双翅盘旋天际,我顺势高举右手,渡鸦如同看到海面上的信号灯一般,一个快速的俯冲从天际向地面飞行,紧接着以轻盈姿态的飞落在我的肩头。
“这只渡鸦今后就是你信使,你可以凭借你的契约符文和使徒的证明自由往来于血族和人类的世界。”
“我们现在可以穿越西侧的死灵之门了么?”
“紧跟那只渡鸦飞行的方向,贴着墙壁走你已经引起这些亡灵的注意,它们已经感觉你生魂的气息,快走!”
突然感到脚下的尸堆在剧烈涌动,刚刚坚硬平静的地面此刻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无数残缺的手臂从冰冻的尸体中缓缓伸出,嶙峋的脊椎正在缓缓的拱起,那些战死的灵魂此刻已经从地狱的深处归来,它们即将重返人间!
“快跟上,守夜人已经发觉冤魂的复苏,门一旦被封印我们谁也出不去。”
慌忙之中抬头望去,达克里斯的声音是从上空那只渡鸦的体内传来,看来达克里斯附身已经完成,那只渡鸦在夜空中快速的盘旋,似乎在等待与我一同冲出铁门。我一边紧贴着墙壁向西门的方向快速移动,一边躲闪着从墙壁上伸出的手臂,那些挂着腐烂皮肉的手臂似乎要将所有抓到的东西统统扯进墙壁。惊恐的向另一侧望去,那些从尸堆中爬出的冤魂有的拖着残肢向我爬来,有的则被墙上的手臂死死的脱了进去,这平静的雪原顷刻间变成一座坟场,一座复活的绞肉机,冤魂相互撕扯嚎叫着,钟楼之上的守夜人发疯的发出狼嚎一般的怒嚎,继而远处传来整齐急促的马蹄之声。
随着狂奔的铁蹄尸堆开始剧烈的震颤,我双手死死抠住墙缝,拼命的朝着铁门的方向移动过去。当靠近铁门之时惊恐的发现门拱开始向中心剧烈的靠拢挤压,此刻雕花的铁门被巨大的压力挤压的扭曲变形,强烈的能量形成一股巨大涡流龙卷风一般向门外冲去。
“十三血骑发现我们,冲过铁门快!”
借助那些从墙面伸出的手臂,用尽腰力将自己身体腾空摆起,借助强大的气流将自己整个人向门外扔了出去,一簇黑影也随之窜了出去。在死灵之门被墙壁挤扁的一瞬间,我从那狭窄的之中缝隙看到一个骑着黑色铁马的无头骑士向我掷出一把锋利的长矛,就在墙壁合拢的一霎那,银色的长矛穿过最后的缝隙直直的向我刺来
“基德,闪开!”
天空中传来达克里斯的惊恐的吼声,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我根本无法躲闪,那闪着寒光的长矛早已深深的刺入胸膛,惊恐占据了我整个的大脑,身体僵直的砸向冰冻的地面,耳边只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恶鬼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