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先生,您觉得让一个可怜的老妇人在这么冷的大雪天站在门口等候一个拖欠房租的人,这合适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身着一身灰鼠皮大衣的老妇人像个充满气的气球一样的戳在我公寓的门口,从她鼓鼓的要冒出来的眼珠可以判断出她又被气疯了。
“劳尔太太,我并没有邀请您这样一位可怜的老妇人在这么冷的大雪天站在门口等一个不打算拖欠房租的人,这的确不合适。”
“基德先生,您觉得拿一个老人家开玩笑这样很有趣么,既然您不打算继续住在这里为何不早一点告诉我,您看这种鬼天气谁会来租我的房子,你应该付给我相应的赔偿。”
“谁告诉你我不续租了,再说房子租给谁那是您的事情,为什么要让我来赔偿。”
“不要以为上年纪的人都会是老年痴呆,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劳尔太太愤怒的把一张盖着火漆印章的卡纸甩到了我的手中。
拿起那张卡纸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署名为《圣·马力诺心理研究中心》的住院通知单,具体内容我根本不关心,但是下面的签名着实让我心惊不已,在我根本没有见过这通知单的前提下,落款签名竟然是我的签名——基德·克劳德尔,落款的入院日期竟然是今天的日期,显然这签字笔记并不是我的,可是眼下这种情形跟这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太解释再多也是毫无意义的,相对这诡异的通知单更让我感到匪夷所思的是这张纸是怎么到这老太太手里的,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怪不得安娜会离开你,看来你真的是神经病,赶紧把这个月的房租结算了,明天上午之前搬出去。”
劳尔太太生怕我搬出去之前犯病抵赖不交房租,于是慌忙的催促。
“怪不得劳尔先生会离开你,像您这么刻薄的女人想必没哪个男人能受得了你,您大可放心我就算欠魔鬼的钱也不会欠你的。”
说完从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打现金甩给了劳尔太太。
“懒得跟你废话,我还要去登招租广告,明天搬走前记得把钥匙留下,提前给我打电话或者放在门口的踏垫下面。”
劳尔太太拿着现金匆忙的数了数,悻悻的离开了。
糟糕的一天遇到糟糕的人和事,整个人的心情糟糕透了。对于一个怀旧的人来说改变一种习惯似乎很困难,习惯了这个空荡的楼道,习惯了掏出这把生锈破钥匙,习惯了向左拧三下向上提一下的开门方式,习惯了推门看见那个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习惯了……看来从今天起这些习惯也许要改变了,看来今天是最后一次使用这把钥匙最后一次开这个门了,四年习惯的生活今天算是画上了一个不确定的句号。
最后一次推开那道门,漆黑的房间中烟草与酒精的味道混合着弥散在空气中,仿佛是缠绕在墓地的幽灵久久不愿离去。她的痕迹早已从这里消失,十几分钟后我的痕迹也会在这里消失,一旦某种氛围或感觉被破坏,那么这个空间的灵魂也就不再存在了。我相信万物有灵,当然包括这个房间,存在着快乐,存在着悲伤,存在着无奈……存在着一切都不存在了,爱情如同阑尾。
按开卧室的台灯,翻了翻凌乱衣柜和抽屉发现并没有什么好带走——除了工作。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和画稿,发现自己四年的生活竟然一只皮包就能装得下,还以为需要找搬家公司,可是现在看看确实挺可笑的。冰箱里的罐头过期了,罐头会生锈最后被丢弃,食物会在里面慢慢的腐烂消失。曾经的那些回忆和照片一同塞进抽屉,等待着下一个租客将他们丢弃,“咔嗒”一声房门关上了,安娜再见……
冬夜,街道上除了风只有那些我看不到灵魂,昏黄的路灯映射着皑皑残雪,零星的人影在街道的角落闪动,下水道里冒出的蒸汽慢慢的笼罩潮湿冰冷的街道,白色的迷雾让整个街区看起来分外的迷幻,咯吱咯吱的踩雪声让我意识到我还活着,应该去自己该去的地方。今天是满月,能看到大群的蝙蝠飞过……
“基德先生,让您久等了。”
当我感到意识迷离之时,身后穿来一声沙哑苍老的声音让我立刻回过神来——钱德勒。
依然是那件雪白的燕尾服,惨白而僵硬的表情,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幸好他不是想杀我不然十个脑袋也不够他割的。
“喔,您好钱德勒先生,这么周到的服务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既然是夫人的贵客,我们自然要做到无微不致了,请上车吧,今晚有暴风雪,我们要加紧赶路。”
说完钱德勒主动从我的手上接过我那老旧的疯马皮皮包。
开什么玩笑,这空荡的马路只有一个落魄疯子和一个怪异的老头哪还有什么车,别说专车就连出租车也没有一辆,这个时间要是来个灵车还差不多。
钱德勒这个老鬼从我的表情看出了端倪,僵硬的抬起双手拍了两下巴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从街道深邃的尽头隐约穿来一阵马蹄声,随着马蹄声渐渐变的清脆有力这时我才发现从白色的迷雾中竟然蹿出一辆马车——四匹黑马拉的马车。
这什么年代,竟然还有这玩意!但是仔细看却发现这马车竟然是崭新的,根本不是从什么博物馆翻新出来的展品,不过从马车的款式和装饰风格来看它应该属于十九世纪,只不过车厢要略显宽大,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黑色的棺材,坐在车顶身着黑斗篷的车夫伸出右手缓缓的拉开了车门。
“请吧基德先生,要起风了,我们要加紧赶路。”
当我脚踩在踏板正要上车之际,我下意识侧目看了一下那黑色的马匹;从高大健硕身躯上看得出是纯正的阿拉伯种马,乌黑油亮的毛发在月色映照下泛着耀眼的银光,头上的红缨如同地狱的火焰一般簌簌的随风摆动,怪异的是它们的眼睛都用黑色皮质眼罩扣着,这么另类的装扮它们怎么看路,难不成用GPS么?
正当我发愣之际,车顶的马车夫再次伸出手将我推入车厢,钱德勒拎着我的皮包紧随其后,车门砰地一声被重重的关上,宽大的车厢漆黑一片,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旁边的厢板发现竟然没有窗户。黑暗的车厢中再次传来钱德勒的诡异而沙哑的声音:
“我们走吧,托马斯暴风雪就要来了!”
一声清脆的鞭响,车厢外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紧接着车厢开始微微的颠簸颤动,随着马匹步伐的加快车厢的晃动慢慢的减轻趋于平稳,第一次座这高级货还真有点不适应,开始的颠簸让我产生了一阵反胃晕车的感觉。
“基德先生,感觉好点了么。”
对于钱德勒的关心着实让我感到意外,最主要的车厢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他是怎么看见我不适的反映。
“还好,第一次坐这么高档的马车有些不习惯。”
“不用紧张,基德先生我们很快就到了,能乘坐这辆马车的贵宾您是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谁?”
“达克里斯。”
“一样是神经病患者么?”
“不。”
“那还好点。”
“他比你更麻烦。”
“那他……”
“基德先生,你问题似乎太多了些,作为一个管家,我只能回答你我可以回答的。”
“那既然如此,我很想问一下那个住院通知单是怎么回事。”
“主人的命令,我执行罢了。”
“这是你们杜巴利家族一贯的行事风格么,难道你一直在监视我?”
“抱歉,这不是我该回答的。”
黑暗中简短的对话让我明白想跟这老家伙套词简直是一种弱智行为,他的嘴比瑞士银行的保险柜还严实,钱德勒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看来从此刻起我就要跟这个老怪物纠缠一段时间了。
暴风雪来临了,伸手不见五指的车厢内是死一般的寂静但是能清晰的听到车厢外狼嚎一般的恶风在抽打,狂风裹挟着暴雪如同阿提拉的皮鞭一样无情的抽打着这狂奔的“棺材”。车厢开始剧烈的震颤仿佛要被这恶风无情的撕碎,马车依旧顶着暴风雪狂奔继而开始急速爬升。
爬升!怎么会开始爬升,车厢竟然开始大幅度的倾斜,圣·马力诺心理研究中心根本不在山上,直线距离顶多30分钟就能抵达,可现在的时间已经快一小时了,这行程和路线根本就不对。
“我们这是去哪儿,这路线根本就不对!”
“后院,基德先生。”
这哪里是去什么后院,简直是后山,从车体倾斜角度和爬升的时间来判断这山少说有数百米之高。
“别紧张,我们很快要到了,抓紧右侧的扶手基德先生。”
突然,剧烈的震颤消失了,似乎车轮也不转动了,仿佛时间瞬间停止了,只能听见车厢外呼呼刮过的风声,一瞬间我的心跳也停止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马车脱离了地面,是在飞!
还没等我的冷汗从额头掉下来,一阵地震般的震颤几乎将我整个人震的要腾空而起,脑袋砰的一下撞到了“棺材盖”随即重重的摔在了座椅之上,这突如其来震颤让我的胃部开始剧烈的痉挛,瞬间感到五脏六腑都想一股脑的吐出来了,马车终于停下了,好一阵回过神我才意识到刚才马车跟不是飞而是在作大跨度的跳跃,这他妈到底什么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