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克里斯,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犹如一块冰块,在我浑浑噩噩的脑中不停翻滚融化。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卧室,周围的一切又恢复到令人不安的平静,那只乌鸦飞落到我的床头,将它黝黑的鸟喙伸进那杯白色的牛奶之中。
“你这有酒么,基德?”
“你自己找吧。”
那黑色的影子缓缓的飘动到壁炉旁的酒柜,顺手抽出一瓶勃艮第,开瓶器都没有用,只是轻轻的摇了摇瓶身接着用手拍了一下瓶底,只听“砰”的一声封口的软木塞便飞了出去。随即他拿起瓶子对着嘴猛灌了一口。
“85年的,还不错。”
可能上流社会的人看不起这几万元一瓶的85勃艮第ROMANEECONTI,还好这酒不是我的,不然一定非用酒瓶砸他的头不可,这种可乐试饮酒方式的确让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这里什么都好,除了人。”
“你确定他们是人?”
“那你的意思是……”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就按你的理解来吧。”
从他简短的话语中我可以肯定的判断出面前的这位达克里斯知道这里的全部的真相。
“为什么写那封奇怪的信给我?”
“相信你。”
“凭什么?”
“直觉。”
“不愧最麻烦的人。”
“不过你现在是第二个。”
“那就是说我的情况你已经都了解了?”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提问,在幽暗的灯光下能看见一丝淡淡的微笑。灌了一口红酒,殷红的酒液顺着他惨白嘴角一直流淌到胸前的衣襟。他行为让我突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并不是在饮酒而是——在饮血,亦或是在发泄某种情绪。
“你为什么来这里找我?”
我忍着剧烈的头痛勉强的坐了起来,虚弱的靠着枕头,即便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但是眼前的一切依然像是在梦中。
“因为你也在找我。”
说着他从阴暗的角落中缓缓的向我走来,当他靠近我的床边的一刻,一股淡淡的酒味混杂着橡木桶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中,那气味和那封信笺上的味道一样都带有一种尘土的气味,由此可判断他的确是达克里斯本人。
他静静的坐在我的床边,将宽大的罩帽缓缓的掀到脑后,一张精致而苍白的面容在烛火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忧郁且阴森,如果不是他低沉而沙哑的嗓音此刻我真的会误以为他是一个女人,柔软而绵密的银发之后掩映着一双深邃而忧郁的蓝眸,那种蓝让人感到一股透彻心肺的寒意,如同深冬的贝加尔湖,可以冰封一切的幽蓝。
冰冷的手指掠过我额前的发丝,这种突如其来的触碰让我不禁心头一阵,我猜不透这种触摸中蕴含的何种含义,也许并没有太多的含义恰如死神要带走一个临终的生命。
“没事的,只是麻醉剂用量过大,明早醒来就没事了。”
“我被监禁了么?”
“没那么糟,只是监视罢了。”
“我又不是犯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过份的好奇对你没什么好处,不过我很欣赏你的固执。”
“他们也这么对你么?”
“当然不,我是不速之客,而你是病人。”
“我他妈没有病!”
“你已身陷此处,再说这些不觉得可笑么?”
“懒得跟你兜圈子,直说你的目的吧。”
“既然你这么性急,那我不妨告诉你——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能帮你什么,我他妈都这鬼样子了。”
“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单单只是看病吧?”
面对一个对自己一切了如指掌的人,再多的周旋与搪塞也只不过是在浪费时间,简单直接是目前与这个底细不明的家伙最好的交流方式。
“你直说吧,我不想浪费时间。”
“很好,我需要知道真相,而且是在你的帮助下。”
“如果我拒绝呢?”
听到我的拒绝他并没有感到意外,沉默了片刻微笑着吐出了一个字
“死!”
“你想杀我?”
听到这个字到让我着实的意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用这个字来威胁我,不由得我攥紧了藏在被子里的拳头,也许再过几秒钟我会抄起烛台戳瞎他的眼睛。
“你最好别动歪脑筋,你杀不死我,如果能被你干掉,那我就不是…”
说着他先前有蓝色眼眸逐渐泛起了血红色的幽光,那血色如同火焰一般瞬间布满了他的瞳孔,继而他恶狠狠的说出了四个字
“达克里斯!”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诡异而疯狂,我开始怀疑我先前的想法是不是太过幼稚甚至弱智,眼前这个家伙比钱德勒要可怕千倍,一个在正常不过的想法在我的脑中闪过——他是不是人类。尽管如此,我还是克制了一下情绪,转念一想如果他想杀我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与其无谓的对峙不如听听这家伙的真实意图。
“放心,要杀你的人不是我,不过其他人我不确定。”
“其他人,你指的是……”
只是一个浅浅的微笑,但从他的微笑中却隐藏着诸多不确定的危机。
“如果我说你早已在他们的清除目标之中你会相信么。”
“我只能说你适合当编剧,听起来很有悬念。”
“你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怀疑我,但是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安娜,为什么会离开你?”
“你是在故意挑衅么,你真的以为我不会弄死你吗!”
听到安娜这个名字,一种莫名的怒火再次袭上心头,背叛,抛弃,羞辱,憎恨一系列复杂的情绪让我猛然的坐直了身体,我想杀了所有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名字的任何人,是的任何人。
“愤怒和憎恨只能让你更加迷失,相比真相要比无谓的憎恨更加的重要,难道不是么?”
“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说,你到底知道什么!”
“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最好你先回答我。”
在一个相对陌生的访客面前出于自保的目的我并不想透露太多的隐私,更何况我与他之间并没有建立起基本的信任。
“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再看看这个也许你会明白。”
达克里斯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侵染了半边血渍的信封,血渍已经干涸变成深褐色。继而他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染血的信纸递到我的面前。
我半信半疑的将信纸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然是那熟悉的字迹
“是我的爱延误了计划,再多的歉意都无法弥补我的过失,我的选择出于无奈,但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我只能出此下策,他并不属于这个计划,他是无辜的。抵抗仍在继续,霍夫曼先生在这里您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人,请尽快带基德离开这里,不要让他回来找我,真相只能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黑猫。”
“即便你不知道黑猫是谁,但是这笔迹的主人不用我多说了吧。”
为了进一步确认我的猜测,我迅速从枕头底下掏出了安娜留给我的信件,仔细的进行了比对,最终确认黑猫就是安娜。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复杂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安娜她……”
“看来你并不是很憎恨她,放心不是安娜是霍夫曼。这是在霍夫曼的车祸现场发现的,就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霍夫曼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这计划和真相又是什么?”
“和你有间接的关系,最主要的关系他掌握着计划的关键和最重要真相。”
“我听不懂你再说什么。”
“这并不重要,不过你不觉得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太不合常理么?
安娜与相处四年,如果她真的受不了你为何不尽早离开而非要等到现在,这两封前后矛盾的信又是怎么解释,为何霍夫曼医生拿到那封信就死于非命,你真的相信安娜能支付得起你在这里的医疗费用么,最关键一点你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医疗机构么?“
达克里斯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无言以对,在事实的面前我只能用沉默来回答,太多的匪夷所思让我无法解释,在真相的迷雾中我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由得让我陷入了沉默的沉思中。
“帮我去拿到霍夫曼的日记,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我没那么伟大,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还能救谁?”
“先别说的这么绝对,不试一下怎么知道,更何况这些人也包括你自己,死很容易,但是不明不白的死岂不是很不值得。”
“为什么他们不尽快杀了我。”
“因为他们目前还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
“存放日记的具体地点,最主要是你。”
“我?”
“对,确切的说是你和黑猫相处这么久,到底掌握了多少情报。”
“我知道个屁,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耍来耍去。”
“谁会相信?”
“你为何不去寻求警方的协助,我能做什么。”
“我欣赏你的幽默,你认为我会相信那些挥霍纳税人钱财的蠢猪么,
那些只会挎着枪吓唬市民在防暴演习上表演的明星,他们处理不了这件事。”
“为什么?”
“这件事关系到另外一个世界,另一个种群,那些蠢货只会在卷宗上贴上神秘事件,然后转交给保密局,由另外一批蠢货处理,最后把事情弄的一团糟。”
“另外的世界,另一个种群,你所指的是什么?”
“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