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在朝鲜的土地上,书生的敌人是书生自己,女人的敌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怀恨在心的自己。小姐你到底有多少怨恨,才会说出这样狠毒的话?难道不是因为你的心上人被我抢走了才这样的吗?所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从一开始这个男人是你的吗?或许是你横刀夺爱的吧?哈哈哈。”
“你这个卑贱的女人。死丫头,敢对我这样!”
“哈哈哈,你叫我卑贱的女人?我倒要让你看看你们家到底有多么了不起的,就凭你那假装儒生的父亲,和以天下儒生自称的哥哥吗?你不是说俊晖少爷很豪放吗?你等着看吧,我要让你知道披着儒生外衣的这些男人到底有多么地懦弱!”
再次听到雅珍气势汹汹的话语后,仁玉面部变得僵硬起来。虽然仁玉的脸色变成了青紫色,但是满怀憎恶之情的雅珍并没有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仁玉是仇人严忠植的女儿,不对,她是情敌,从一开始她就想占有对于雅珍来说无比珍贵的俊晖。虽然不知道这种愤怒之情是针对的哪件事情,现在的雅珍已经火冒三丈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疯了?”
仁玉感觉到这样下去是不行了,于是一下子站了起来,很大力地摔门而出。和进来的时候不同,仁玉走的时候并没有整理裙子,就赶忙从中门走了出去。看到这样的情形,雅珍特别想大声地笑出来,但是她却忍住了。
雅珍的内心非常地郁闷,此刻愤怒之火正在她的心中熊熊燃烧,浇也浇不灭,好像光是愤怒和仇恨就可以把她的心撕碎一样。
只有把严忠植家的人都剥骨削肉才能让她满足,不对,即使用比这残忍一百倍的方法也不能让她满足。因为无论用什么方式、什么方法,也不能救活已经惨死的爷爷、父亲和母亲了,也见不到那些受到牵连的人了,这是一件多让人伤心欲绝的事情!
这种痛苦一直撕扯着她的心,她伤心地自言自语着。
现在不过只是开始而已……
***
“哇!哇!”
锦熙无力地靠着墙打了半天的盹儿后,醒了过来。因为前天喝了酒,想要干呕的她来到后院蜷缩着坐下来,不停地呕吐着。咚咚,只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为她敲打着后背,她转回头一看,原来是眼角已经布满了皱纹的文香。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又喝了很多酒吗?你是个舞妓,再这样伤害身体就要不能跳舞了。连四肢都一个劲儿发抖的舞妓还能干吗?”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你这个孩子,为了能够学会跳舞你付出了多少努力!为什么要这样啊。只有到了失去了一切的时候,你才会清醒吗?”
听到文香像是责骂又不似责骂的话语,锦熙一下子笑了出来,之后便乖乖地回到房中,躺在了褥子上。锦熙消瘦了很多,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似的。文香有些不愉快地看着锦熙,又拿起了放在檐廊上的药碗,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妈妈……”
“怎么这样啊,你这个孩子。不要再躺着了,起来把这个喝了。”
“那是什么?”
“这是昨天去药房买的一剂补药。我还给你带了一些对皮肤很好的苦杏仁,你待会涂在脸上试试看吧。看你喝了那么多酒,眼角都要长皱纹了!”
“还以为妈妈只会关心雅珍……”
“不是这样的,你这个孩子。”
文香把手指放进汤药搅了一下,又把它递给了锦熙。
“好脏啊!”
“看看你说话,一点都没礼貌。脏什么脏啊!这个是母亲的体温,你不知道母亲的手是药手吗?无论是人还是禽兽,只有被母亲呵护着,才可以长得白白胖胖的。”
“真的吗?”
“是啊!别说废话了,快点喝吧。”
锦熙依然很不情愿,一直嘀咕着。文香帮她端起药,让她喝了下去。锦熙把药喝完后,眼睛里就充满了泪水。
“这又是怎么了?”
“妈妈……妈妈为什么活着?”
“什么为什么活着啊!为什么这样问?即使一直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也不是过来了吗?”
“我把那些想得到我的男人们变成乞丐后,都赶了出去,但是妈妈您为什么都没有说我,却只是骂艾琅姐呢?”
“我已经老了,这样看来你也快明白其中的道理了,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好不容易才把身子倾斜地靠在墙上的锦熙哭闹了起来,文香皱着额头看着她。
“妈妈,那个少爷。”
“你这突然又说起谁了?”
“宋希守少爷。”
“就是你第一个喜欢的男人?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他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你这个孩子,他都已经离开你了,为什么还要再等他!”
文香有气无力地小声嘀咕着。
“那么妈妈……妈妈为什么还在等呢?您以为我不知道吗?自从那个人离开后,妈妈房里的所有东西从来都没有变动过,连放花瓶的位子都不曾改变过……为什么会这样呢?等待哪一天他回来了,是想让他看到您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他吗?而且您的心也像之前一样,从来都没有变过吗?”
与往常不同,此刻的锦熙戳中了文香的心事。
让文香暂时想起了那个已经离去的男人。
二十二岁,这个年龄对于一个妓女来说已经算是高龄了,但是就在这时,她却寻觅到了姗姗来迟的爱情。
穿着寒酸的麻布上衣,精心打扮,
到安城青龙寺玩走细绳的游戏,
我的双手是门环吗?这个家伙抓了、那个家伙抓;
我的嘴唇是酒杯吗?这个家伙舔了、那个家伙舔;
我的肚子是渡船吗?这个家伙乘了、那个家伙乘。
就像这首歌里所唱的一样,她已经对妓女的自叹歌再熟悉不过了。
文香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相信爱情。
她相信无论是哪个男人来了,他们都不会为自己停留。这样的她却找到姗姗来迟的爱情。这个男人就是大提学金长生。
就如同被绵绵的秋雨滋润了一样,她一直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可是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近三年就结束了。也就是从把他送走的那一刻起,她房间里的物品一直都这样摆着,从来都没有调换过地方。
可能就像锦熙所说的吧。
或许,哪天他回来了,她想让他看到,她一直都在这里等着他。
或许,她想让他知道,从那天之后,她的心一直都没有变过。他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文香心中,所以她对他的心一直都没有变,她一直都在等着他。
也许她想把这一些都告诉他。
“臭丫头,你今天的话也有点太多了吧!好心烦啊!如果连这个都没有,生活还有什么趣味?快点好好睡一觉吧!”
文香给锦熙拉过来褥子让她躺下,又把棉花被盖在了她的身上。今天,文香打算让锦熙对自己任性地撒娇。
***
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来,还想继续读读手里捧着的书的严仁浩,突然一下子变得无聊起来了。为了准备科举考试,他找到了山中的寺庙,住在了山顶的小佛寺里。他不想再听到自己是因为沾了父亲的光,才考过了科举考试之类的话了。但是不知为何,从上次击毬大会之后,他的心思就完全不在读书上了。
“我好喜欢徐花潭的诗啊。”
他又想起了这个温柔的声音。觉得胸闷,全身燥热的他,打开吊窗向远处望去。这时,窗外已经挂满了夜露,远处那边和山顶之间有一道山谷。严仁浩从吊窗边向下望着山谷。
傍晚,在山谷那边的河里,一群为了庆祝燃灯节的妇女们正在忙着洗去身上的灰尘。所以他今天晚上不能去河边散步了。在拉下吊窗的一瞬间,一个在皎洁的月光下享受着春光的美女映入了眼帘。严仁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地方。这个美丽的女人把上衣脱掉叠放在了石头上,只穿了白色的绸缎衬裙。严仁浩推测她应该是为了沐浴,才来到这里的。
到底是为了祈求什么,她才那么急切地洗净身上的尘土呢?想到自己这不是偷看女人们洗澡啊,他有些自责地拉上了吊窗,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严仁浩重新打开书本,定了定神后,大声地读了起来。但是,还没读几行,他就发现在书上隐隐约约地浮现着刚才看到那个女人脱掉汗衫,在水里洗澡的画面。
“怎么,怎么会这样!作为一个书生怎么能偷窥女人们洗澡呢?这样不行,绝对不行。”
严仁浩马上攥紧了拳头,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心神不宁。在击毬大会上偶然遇到的妓女一朵红的样子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掉了,而且浑身发热的他觉得屋子里也更闷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是我晚饭吃得太着急了?还是应该出去散散步才行?”
严仁浩就这样一个人嘀嘀咕咕着走出了房间,向着下边的山谷走去。
溪水回流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潭上方萦绕着一团白雾,月光照射在砂石上。一位穿着绸缎衬裙的女人把胳膊深入水中后又拿了出来,一会儿潜坐在水中,一会儿又站了起来,严仁浩远远地躲在树后观察着这一切。这样走来走去的她既像在月桂化明月宫中的月娥仙女,又像是在云雾缭绕,烟雨绵绵的羊台山中的巫山仙女。严仁浩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她。
这个女人摆出一副撒娇的样子,顺着水波向下,然后她又把这清澈的水捧在掌心,擦拭完她美丽的双唇,丰满的胸部以及纤细的腰部后,又一下子把乌黑的头发甩开放入河中清洗起来。
“呃……那个女人怎么会那么美,那么可爱乖巧!他的下体已经有了反应。这个女人已经牢牢地抓住了我的心了!”
严仁浩看着自己的下体,不禁感叹道。就在这时,这个女人突然从河中走了出来,摇了摇头,抖了抖头发,又用手挤干了上边的水。严仁浩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面熟。
“啊!那个女人是?”
他现在痴迷地望着的这个女人便是文香阁的妓女一朵红。她美得就像是在河边沐浴更衣的仙女,她用绸缎手绢擦拭完身体后,拿起放在石头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朵红穿上了红色的裙子和黄色的上衣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月光都吸入体内一样。她每吸一口气,丰满的胸部就上下起伏。深呼吸后的一朵红就像两班家的大小姐一样围上披头裙向着山下走去。严仁浩也悄悄地跟在她后面,向着山下走去。
在香气四溢的山寺中,无数灯火闪耀着,灯火下边穿着披头裙的妇女和男人们正围绕着佛塔诵读着佛经。一朵红也走了进去,跟随着这些人绕着佛塔走动起来。严仁浩害怕跟丢了她,就不自觉地紧紧贴在了一朵红的身后。
严仁浩捅了一下她。被吓到的一朵红一下子松开了手中的披头裙。
一朵红没有涂抹胭脂水粉,但是在灯火的照耀下依然很美。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严仁浩后,慌忙把披头裙围上,想要转过身去。严仁浩赶忙伸出手抓住了一朵红的手腕,摆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一朵红……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啊?”
一朵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严仁浩后,才记起了他是谁,然后问候道:
“请你放开,这里是庄严的寺庙……”
虽然一朵红挣扎着想要转过身去,但严仁浩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不肯放开,她的脚一下子踩到了他的长袍上。
“嘶”的一声,绸缎被撕裂了,严仁浩长袍的衣角掉了下来。
“哎呦!天哪!这可怎么办……”
一朵红非常尴尬皱了皱眉头,严仁浩好像在说“没关系”似的露出了羞涩的笑容。看到她那么惊讶的表情,严仁浩觉得她的身上还是带有年幼妓女的那份天真,他感到这样的她真是可爱极了。
“能怎么办啊!让裁缝补一补就行了……”
“但是哪里有……”
“你和我走吧,我住在那边的山上。”
“哎呦,你为什么要住在那样的地方……”
一朵红好像特别惊讶似的,天真地看着他,严仁浩挠了挠头发。
“为了准备科举考试……”
“你?还在准备?”
“我现在还没能步入仕途,说起来有些丢脸吧。”
“是啊,现在不想通过科举考等及第,而是依靠父亲的势力还想步入仕途的人还真多……”
“那个……不是作为书生应该做的事情吧。”
“是的,听到您这样说,看来我应该改变一下对您的看法了。真值得尊敬啊。那么,那我就过去,为作为真正书生的少爷缝一回长袍吧。”
“真的吗?”
“这点针线活儿我还是能做得来的。您住在哪里?”
一听到一朵红问自己住的地方,严仁浩欣喜若狂,在前边带着路。
“请往这边走。”
就在雅珍拿着长袍缝补撕裂地方的时候,严仁浩往茶杯里斟满了茶水,他不想正眼去看雅珍,只是悄悄地看着她。从雅珍进入房间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些惴惴不安。雅珍好像看出了严仁浩内心是怎么想的,一下子笑了出来。
“喝点茶吧。这是从燕京带回来的茶。虽然比起中国茶那种淡淡的味道略逊一筹,却有一种独特的香气。”
“你不这样招待我也可以的……”
雅珍顺从地低头看了看茶杯后,抿了一小口茶。烛火下,雅珍白皙的脸蛋已经染上了红扑扑的月晕。觉得雅珍无比可爱的严仁浩,想要去亲吻她湿润且厚厚的嘴唇,一直盯着她久久不愿挪开视线。啊,如果能亲吻一下她厚厚的嘴唇的话就此身无憾了,他的下体又有了反应。
“怎么样?”
“很好喝。”
雅珍看着这样的严仁浩,她一下子笑了出来。为了强忍住想笑的冲动,她出了一身的冷汗,随后她又深深地呼吸了几下。随着呼吸,她的胸部上下浮动了几下,这一情景更加刺激了严仁浩的感官。不知不觉之间,他用手抓住了雅珍的飘带。正在微笑的雅珍,面部表情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就在雅珍的脸已经变成青紫色的那一瞬间,她一下子给了严仁浩一巴掌。
“你到底在做什么?还说自己是什么真正的书生?即使我是妓女,也不会随便让别人动我的!”
“不是,不是的!”
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的严仁浩,像偷了别人的东西一样,一下子坐了下来。
“不是那是什么?”
“那里,那里有一只蚊子……”
严仁浩支支吾吾的,雅珍横眉怒视着提高了声调。
“这世上……现在连书生也开始说谎了吗?这样不行,我得马上去山寺那里,告诉参加燃灯节的人们这个事实。”
雅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义正言辞地说,严仁浩感到颜面尽失,他十分害怕的跪坐在了地上。
“是,是我做错了。都是我的错。要怎么做您才能消消火呢?”
雅珍若无其事地看着严仁浩,转过身坐下。
“既然这样的话,把你的小腿搭在这里吧。”
“小腿?”
“怎么?不可以吗?”
“不,不是,好吧。那你就打我的小腿吧。”
严仁浩向外面走去,折了一根枯枝回来,背过身把小腿露出来。别说没练过格斗和武术了,他连危险的事情都没有经历过,可想而知他的腿有多么瘦了。
唰!
雅珍毫不客气地抽打着,严仁浩的小腿上立马有了鲜红的血印。
“啊……”
“疼吗?”
严仁浩咬咬牙摇了摇头。
“不,不疼……”
唰!
雅珍又一次朝着严仁浩的小腿抽打下去。严仁浩这一次也依旧咬紧牙关,但还是由于疼痛,他的身子抽搐着。
“啊……”
“疼吗?”
“疼,疼……”
严仁浩摆出一副彻底投降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嘟囔着,雅珍把他的小腿放下来后,站了起来。
“现在把长袍穿好吧。请不要忘了今天挨的打。您的这种言行让我感到很心痛。”
“是我错了。请原谅我吧。”
“我先告辞了。”
雅珍恭顺地点了点头,从严仁浩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慵懒的月光照在山路上。摆弄着自己的裙摆的雅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显然……那伤口愈合前,他都不会忘了我吧。”
如雅珍所料,他并没有怨恨狠狠地打了自己一顿又离去的雅珍,而是一看到腿上的伤,就会想起雅珍,最后,他还是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