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珛小仪手指轻轻的在哥窑粉青色冰裂纹釉面小碗上轻轻划拉着“不说其他，这凝裳宫的吃穿用度都是与别宫不同的，这晚膳虽只得十八品菜式，却样样精美异常，超脱凡品，远远胜过空摆一百零八品俗菜于桌上。若他日嫔妾能诞下一子半女，真真希望能拜于娘娘膝下，学得娘娘这通身的气派。”
她这番话说出来无异于昭告天下她珛小仪死心塌地的投入我苏霂凝的门下了，后宫中母凭子贵的例子多了去了，她却肯将她的皇子过继给我。虽然她现在还无所出，但这话里的意思却是无异了。想必珛小仪也知道，宫中能够顺利产下皇子的少之又少，她现在只有傍着我这棵大树，来日才能平安的诞下孩儿。
我唤李喜来去暖了一壶度数低的十二年花雕，加了些用土蜂蜜和细盐漤制的梅子。菡修容本是推拒，奈何酒香撩人，忍不住也饮了好几杯。
待杯盘撤去奉上告别香茗时，她们几人都薄有醉意，脸上浮着潮红，眸子中闪着星子般的光。昭蓉在院子里玩得倦了，被乳娘抱了进来，我接过她放在软塌上。用湿绢子给她擦了小手小脸，又取了柔软的生绢伸进里衣去，免得汗湿了衣裳吹了风受寒。
弄完这些昭蓉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软软的依偎着我，似是一只温顺的猫儿。远远听到夜轩的声音“霂凝，霂凝。”
我也不答他的话，可菡修容等人的酒意顿时醒了三分，皆小心整理着仪态。孙富海推开暖阁的门，夜轩一脚踏进来道“原来这么多人在这里。”
我将食指竖在唇前，轻声道“皇上，轻声个些。昭蓉帝姬刚刚睡着。”
夜轩一味小孩子心性，也不顾昭蓉睡着了，走到我面前蹲下身重重的亲了昭蓉的小脸一下，又抱着我亲了一下。昭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揉了揉眼睛道“父皇？”
夜轩见昭蓉醒了，更是高兴。一把将昭蓉抱起来，兴致勃勃道“昭蓉，想父皇没有？”
昭蓉皱着小脸，一副快要哭的模样盯着我道“我要娘娘抱抱。”
夜轩将昭蓉放回软塌上，扳着昭蓉的双手道“要唤母妃，不能唤娘娘。”
昭蓉从小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不满的挪动圆润的身体扑到我怀里道“娘娘抱抱。”
菡修容亦笑道“臣妾已经教过几次了，见了宫中妃嫔昭蓉也晓得唤声母妃，唯又见了霂夫人只唤娘娘，又亲近的紧。”
我轻轻揽过昭蓉帝姬，手一下一下柔柔的拍在她的粉背上。她的小脑袋搭在我腿上，一会便睡熟了，夜轩连忙唤了乳娘来将昭蓉抱到内室去。一众婢子麽麽跟了进去，门廊的珍珠垂帘被轻轻掀起又轻轻放下，闪着温润的光芒。
雪卉跟进内室去焚了安息香，一众婢子和麽麽又跟了出来，只余了乳娘和一个细心的婢子在内室照顾着。
地火已经烧了起来，室内温暖如春，珛小仪微微侧首道“哪里来的莲花香？”
安青徐徐道“回小主的话，娘娘诸人在软玉面上抹了一层淡淡的伊莲，地火烧起来便会散发出淡淡的莲花香。”
琥婕妤抿嘴一笑道“这宫中的香料我还是知道不少，怎未曾听过这伊莲是何物？”
夜轩坐在我身侧，朗声道“这伊莲朕倒是知道的。”
菡修容挑眉道“怎么皇上现在竟对这些琐碎的东西也有涉猎了？”
夜轩冲着我微微一笑，对菡修容道“非也，只是因为这一味伊莲是霂凝亲制的香料。取了莲花花蕊研磨成粉，再加以清晨莲瓣上的露水调和，铺在新鲜莲叶上揉成丸子，终算制成。”
琥婕妤闻言道“听起来不难，想必做起来是要费些功夫的。”
菡修容浅笑道“娘娘宫里的东西都不是俗物，这淡淡莲香盈盈，更显得这面上这暖玉莲花栩栩如生，一走神还以为自己进了神仙妃子的寝殿呢。”
夜轩笑道“修容这话说得极好，既然这是神仙妃子的寝殿，那霂凝不就成了神仙妃子，而朕便是神仙了。”
众人正在调笑，这时忽然见一小太监喜滋滋的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孙富海迎了出去，片刻后来回禀道“皇上，僖美人好像有喜了。”
只这淡淡一句，便在这暖阁之中激起千层浪。恐怕人人都在想，皇帝****宿在凝裳宫，这僖美人是如何有孕的？
夜轩只微微一愣，方道“什么叫好像有喜了？”
孙富海顿了顿，低声道“据说天葵已经迟了好些日子。请太医过去看了，还摸不出脉象。算了算日子倒也不无可能，小主没了主意，这才请了人过来禀报。”
我嘴角的愉悦笑意继续维持着，可是心下已经泛起了凉意，夜轩思索片刻道“有了确切消息再来回吧，莫要又被那假孕之症弄得团团转。”
孙富海打个千退出去回了那个小太监，我强打起精神道“僖美人年岁尚幼，这天大的喜事怕是把她吓坏了。不管是真是假，皇上还是去看看她吧。”
菡修容亦浅笑道“这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愈发阴冷潮湿，她原系江南人，恐怕也是待不惯的。”
夜轩歉意的看了看我道“那朕且去看看，稍迟些便回来。”
我起身送他出去，轻声嗔道“姐姐妹妹都在呢，皇上这样说，莫不是坐实了臣妾是悍妇的流言蜚语？”
夜轩见我似乎并不吃味，脸上的笑意敛去了几分便往僖美人那边去了。
我缓缓退回到暖阁内，身上似被利刃狠狠刮过，脚步都空泛起来。安青眼疾手快的扶住我，让我坐在软塌上替我脱去绣鞋。绿鄂取了软枕过来垫在我背后，又嘱了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出去暖一壶酒。
琥婕妤语气有些凝滞“看来娘娘竟也是毫不知情的。”
珛小仪面上的脂粉似都要化为青紫色，极力克制住不悦道“自中秋过后皇上夜夜宿在娘娘的凝裳宫，从未翻过绿头牌，连凤鸾春恩车也良久未曾用过。那僖美人到底是如何怀上龙嗣的。”
菡修容眸光微微一转，淡淡道“没想到竟是她。嫔妾听说封赏六宫后的一日，皇上下朝之后去墨园走了走，被一女子不小心冲撞了，两人齐齐落入池中。皇上会水，所以并无大碍，只是去了就近的宫室更衣沐浴，以防受了风寒。”
珛小仪虽然性格冲动，但是并不缺乏聪慧，电光火石间已经明白了，眸子中火光大盛道“了不得的手段，素闻她在储秀宫最为胆小怕事，又水土不服经常卧病在床。皇上宠幸过一次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过问过，此次将她升为美人，改迁至苏州园林式的墨园旁紫兰小筑，乃是为了一解她思乡之苦。没想到她竟然放手一搏，豁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