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室内,热闹得像过节,明晃晃的灯下,聚集着屯子里老老少少的人。
赛牡丹如大明星般走了进来,立即引起了骚动。
一个男人跑上前来,张开手臂,喊道:“哎呀,我的妈呀!你可来了!想死我了!”上前要抱赛牡丹。
赛牡丹推了他一把,骂道:“去,滚一边去!谁是你妈?看你这个埋汰样,也不让你老婆浑身上下给你洗洗,去去这身馊味!”
边上,一个男人凑过来说:“他老婆早就不让他上炕了!这小子说了,你来了,就跟你过去!”
周围的男人女人都笑了起来。
赛牡丹也笑了,转头对那个男人说:“行,小子!你媳妇不让你上炕娘疼你,你趴地上磕个头娘就给你喂奶吃!”
周围的男人又都哄笑起来,叫道:“老三,快,跪地上磕头!磕头!”
那个叫老三的男人闹了个大红脸,连忙钻进人群躲起来。
赛牡丹打开包袱,对一个大娘说:“六姑,你要的花布我给你带来了,快拿着!”又对几个媳妇说:“蓝妹子,大巧,这是香胰子,还有雪花膏,你们要的!”
妇女们高兴地接过来,和她说笑着。
教室外,老车把马拴好,整理着爬犁上的东西。
乔海洋走过去,问道:“师傅,您不进去看哪?”
老车拿起了一个口袋,说:“我不看!我找老公头喝酒去!”转头看了看他,说:“你进去吧!看个稀罕儿!”
乔海洋高兴地应道:“哎!”
屋里,已经挤满了人,乔海洋进来只能站在门口,透过人群往里看。
猛然,锣鼓声响了起来,把乔海洋吓了一跳,他连忙透过人头看去,看到赛牡丹穿戴花哨,拿着一个大烟袋锅和一个手绢花枝招展地走到场子中间,唱了起来:
长鞭那个一甩呀响咔咔,
马铃儿摇动满天霞,
刘姥姥就在车上坐,
欢天喜地转回家!
赛牡丹的演唱一下吸引了乔海洋,伸着脖子使劲看着,他见一旁有把椅子,忙搬过来,站了上去。
赛牡丹舞动着大烟袋锅和手绢,扭着腰,边唱边舞,一旁,老歪吹着唢呐,其他的几个村民拉着弦子给她伴奏。
为求拜我厚着老脸二进荣国府啊,
带来了山菜野仔还有三个老倭瓜呀……
屋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看着开心的人群,乔海洋也笑起来。
雪花轻轻飞舞,在这边陲的小村庄,村民们尽情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快乐。
赛牡丹不时把人群中的人拉出来表演,跟她一起跳着,唱着。
老大娘、大嫂和姑娘们被赛牡丹逗得笑出眼泪来。
乔海洋看着眼前的一切,十分激动,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火爆的演出场面。
演出一直持续到深夜,当赛牡丹被众人簇拥着走去的时候,乔海洋已经懂得,在这遥远的边疆,老百姓有属于自己的欢乐,有自己拥戴的明星。
夜幕下,马爬犁在路上行驶,赛牡丹躺在爬犁上睡着了。乔海洋看着赛牡丹,看着她包里放着的大烟袋锅,悄悄拿过来,在手上把玩。
第二天,乔海洋把这件事告诉了叶晓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热闹、这么好玩的演出!”乔海洋兴奋地说,“她简直像个大明星,连唱带跳的,把观众的情绪都调动起来了,我真没想到,这地方还有这么好看的二人转!”
“她唱二人转就没人管?”叶晓帆奇怪地问。
乔海洋一笑:“谁管哪?就咱们兵团事多,人家当地人根本就不管那一套,怎么高兴怎么来!樱桃说,她一直在外面演出,最近才回来!”
“樱桃?樱桃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傅新找的对象!艺名叫赛牡丹!”
“赛牡丹?这名字真够难听的!”
“可当地老乡特别喜欢她!刚才樱桃还给我学了一段,叫小看戏!”
叶晓帆抬头看了看乔海洋,问道:“你又去你师傅家吃饭了?”
“没有!是樱桃想听我拉琴!”
叶晓帆站起来,收拾着碗筷,说:“她能听懂什么?”
“哎,她挺灵的!”乔海洋走到叶晓帆身边,“听我拉老柴的协奏曲,一下就猜出是俄罗斯的曲子,你说神不神?”
“海洋,你还是别整天跟当地老乡混在一起!”叶晓帆的脸沉下来。
“怎么了?”
“耽误时间!有时间你自己好好练练琴,听什么二人转,有什么意思?”
乔海洋笑了笑,说:“这不是入乡随俗,和贫下中农打成一片嘛!”
叶晓帆板着脸说:“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乔海洋一愣,说:“看你,那么严肃干什么?哪天我让樱桃给你唱两段听听!你一听,肯定也喜欢!”
叶晓帆冷漠地:“我不感兴趣!”
实际上,让叶晓帆不高兴的是乔海洋总往樱桃家里跑。女人的直觉让她感到樱桃是个威胁,但把樱桃当成情敌又让她的自尊心受损,她不愿意在乔海洋面前表露出来,只提醒他专注练琴。
但叶晓帆和樱桃接触越多,她的这种威胁感就越重。
这天,叶晓帆和樱桃在清理猪圈,休息的时候,樱桃用清脆、甜美的声音唱起二人转:
正月里来是新年儿呀啊,大年初一头一天呀啊,家家团圆会呀啊,少的给老的拜年呀啊!
叶晓帆在一旁悄悄地注视着樱桃,在阳光的照耀下,樱桃显得那么健康、开朗、活泼、可爱,她心里感到一阵酸溜溜的。
“樱桃,你唱的这是什么?”叶晓帆忍不住问。
“小拜年!好听吗?”樱桃笑着看着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不知为什么,叶晓帆有些不自然,她勉强笑了笑,说:“挺好听的!”
“可我爹不让我唱!”
“为什么?”
“说是四旧!”
叶晓帆笑起来。
樱桃拉着叶晓帆的胳膊,说:“你们来了,他就更不让我唱了,我只能在这大野地里唱!憋死我了!”
看着天真、率直的樱桃,叶晓帆发自内心地说:“你的条件不错,应该去学唱歌!”
樱桃听了,兴奋起来,说:“是吗?海洋哥也这么说过我!”
叶晓帆一愣,问道:“乔海洋?”
“嗯!他说他在北京认识歌唱演员,还说,有机会我要是能去北京,他带我去拜老师呢!”
叶晓帆心头一紧,脸沉下来。
樱桃没有察觉叶晓帆的神情变化,她望着远方,遐想着说:“我要是真能和海洋哥去北京就好了!”
叶晓帆感到浑身不自在,听了樱桃的一番话,她心里堵得慌,恨不得马上找到乔海洋,问问他和樱桃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工回来,叶晓帆从箱子里翻出一本曲谱,匆忙去找乔海洋。
但乔海洋没在,楚聚杰说被樱桃叫走了,说是给赛牡丹过生日去了!叶晓帆听了,郁郁寡欢地回到宿舍,饭也不想吃,躺在床上生闷气。
在老车的家里,乔海洋正拿着赛牡丹演出时用的花手帕玩耍,模仿着二人转的动作。樱桃在一旁手把手地教他。
“你得用巧劲!这样,这样!”樱桃边说边做着示范,方手帕在她的手上上下飞舞旋转,让人目不暇接。
赛牡丹端着饭菜走进来,“快别玩了,上桌吃饭!”
乔海洋和樱桃忙停下来,走到炕桌前。
老车拿出了一瓶好酒,给乔海洋也倒了一碗。
“来,赛姨,我敬您一杯,祝您生日快乐!”乔海洋端着酒碗说。
赛牡丹听了,笑了起来:“看人家海洋,就是城里来的,啥事整的都规规矩矩的!好,我干!”说着端起酒碗,一口气喝下去。
樱桃在一旁抿着嘴笑。
赛牡丹擦了把嘴,对乔海洋说:“海洋,你琴拉得那么好,跟着我跑码头吧,往后肯定能红!”
樱桃听了忙说:“赛姨,人家拉的是小提琴,那是洋乐器,咋能去跑码头?您没看见电影里演的大乐队,都是在大剧场里演出,那叫交响乐!”
赛牡丹看了看樱桃,忽然对老车说:“闺女比咱有见识,咱就知道二人转,可人家懂得交响乐!”
老车瞥了樱桃一眼,说:“瞎白话啥,赶紧吃菜!”
赛牡丹给乔海洋夹了夹菜,问道:“海洋,你几岁学的艺?”
“您是说学琴吧?五岁!”乔海洋回答。
“五岁?那可是童子功!跟我们学二人转的差不多!”
“人家咋会跟你一样?”樱桃低声说了一句。
赛牡丹把眼睛一瞪,“咋不一样?吃苦,受罪,都差不多!”说完,转头又看着乔海洋:“海洋,从小学门手艺不容易,不管走到哪,艺不压身,到啥时候,玩意儿都不能丢,有空你还得练!”
乔海洋听了点了点头。
樱桃在一旁忙说:“他想练,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赛牡丹想了想,问老车:“哎,咱家后院不是有一个库房吗?”
还没等老车回答,樱桃一下拍起手来,高兴地说:“对呀!那儿挺清静的,海洋哥,你在那儿练琴,谁也听不见!”
乔海洋看看老车,又看看樱桃:“那太麻烦了吧?!”
“啥麻烦不麻烦的,吃完饭我带你看看去!”樱桃爽快地应道。
宿舍里,叶晓帆躺在床上,眼前似乎出现了樱桃和乔海洋在一起吃饭的身影,耳边似乎听到他们的说笑声。她心里难过极了,她知道自己在吃醋,在妒忌,在一个女人最难忍受的情感中煎熬。想到这里,她脸发烧,心怦怦地直跳,感到自己实在不能这样忍耐下去。她一下坐起来,要去找乔海洋,马上就去,到樱桃家里把他叫回来!
连队的小路上,叶晓帆一个人匆忙走来。她知道老车家住在连队后面的老职工宿舍,可是到底是哪排房、哪间屋?她搞不清楚。她只是凭着感觉四处寻找,想找一个老乡问问,可是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
老车家后面的小库房里,樱桃带着乔海洋走进来,她拉开了灯,对乔海洋说:“你看,就是这儿!”
乔海洋抬眼看去,见库房不大,墙角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农具,房子中间,放着一个小火炉。
樱桃走过去,蹲在炉子旁,说:“等我把炉子点着!一会儿就暖和了!”说着用火柴点着火。
乔海洋忙说:“你急什么?我今天也不练琴!”
樱桃回头看了他一眼:“琴都带来了,干吗不练?”
冬天的夜晚,十分寒冷。北风吹来,像针一样,刺在叶晓帆的脸上。她抬眼看去,见一扇扇窗子上亮着温暖的灯光,家家屋顶上,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看着这一切,叶晓帆心中一阵凄凉,她没有想到,自己在遥远的边疆,在这偏远的小屯子里,竟会经历一个如此酸楚的夜晚。
炉中的火已经点燃,屋子里散发着融融暖意。乔海洋站在炉边,拉着一首练习曲,樱桃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乔海洋转头问道:“喜欢听吗?”
“喜欢!你拉的我都喜欢!”樱桃说。
乔海洋一笑:“樱桃,你也唱一个,赛姨说你会唱东北小调,我还没听过呢!”
樱桃忙说:“我唱得不好!”
“你跟我还谦虚?快,唱一个!”
樱桃犹豫了一下,说:“那我唱一个我娘教我的家乡小调,叫《剪窗花》!”
乔海洋眼睛一亮:“剪窗花?”
樱桃点点头,问:“想听吗?”
乔海洋忙走过来,坐在了一个小凳子上,说:“当然了!”
樱桃脸一红,笑了笑,抬起头来,看着窗外,轻轻唱起来:
太阳当头照,
白雪闪晶莹,
春来万物新,
窗外好风景。
巧姐儿炕上坐,
剪起窗花喜盈盈……
充满东北地方特色的曲调一下吸引了乔海洋,他专注地听着。
屋内,炉火跳动,火光映照着樱桃红红的面颊。
樱桃的歌声越来越大:
剪一个百鸟来朝凤,
剪一个金鸡唱晓明,
剪一个五谷丰登人欢喜,
剪一个福禄寿喜样样红……
乔海洋忍不住拿起小提琴拉起来,试探地为樱桃伴奏。
樱桃继续唱着:
剪一个喜鹊登枝春意闹,
剪一个百花盛开彩蝶迎!
乔海洋的琴声渐渐强烈,他已经捕捉到旋律,并很快和歌曲的情绪融为一体。
琴声和歌声,从老职工的宿舍区传了出来。叶晓帆听到,急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小窗户上,映出了乔海洋和樱桃的身影。
叶晓帆愣住,慢慢走过去……
老车家库房内,在乔海洋的伴奏下,樱桃动情地唱着:
剪不完人间的好光景,
诉不尽这心中的梦和情,
窗花的花样儿年年变,
年年的梦儿各不同!
歌声渐渐终止,乔海洋放下琴,沉浸在歌曲的情绪中。
樱桃也默默地坐着,炉火映着她的面庞。
乔海洋轻声说:“这首歌太美了!”
樱桃抬起头,眼睛里流下了眼泪。
乔海洋惊道:“你怎么哭了?”
樱桃一笑,说:“我想我娘了!”
乔海洋看着她,慢慢走了过去。
樱桃站起来,看着乔海洋。
老车家库房外,雪地上,叶晓帆呆呆地望着窗子里乔海洋和樱桃的身影。
猛然,旁边传来一阵狗叫。
叶晓帆惊恐地看去,只见黑子冲了过来,她心里一慌,连忙跑开。
路上,叶晓帆匆匆跑着。刚才那一幕,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里。她心慌意乱,跑回宿舍,一下靠在门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她冲到炕上,抱起被子失声痛哭。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叶晓帆在食堂里遇到了乔海洋。
“晓帆!你昨天找我了?”乔海洋上前问。
叶晓帆轻轻点了点头。
“有事吗?”
“没什么事,想给你送谱子!可你没在!”叶晓帆故作镇定地说。
“噢,我去师傅家吃饭了!赛姨过生日!”
叶晓帆问道:“吃得好吗?”
“好!赛姨和樱桃做了好多菜!”
“那就好!”叶晓帆转身走去。
乔海洋追了过来:“对了,我还没告诉你,他们给我找了一个练琴的地方,是他们家的库房,可暖和了!今后我就可以在那儿练琴了!”
叶晓帆的表情稍微有一点不自然,说:“那好啊!”
“我想跟他们说说,让你也去!”
叶晓帆一愣,抬头看着乔海洋。
乔海洋兴奋地看着她。
“我去干吗?”
“和我一起练琴呀!”
叶晓帆看看他,笑道:“算了,我不去了,你去吧!对了,一会儿我把曲谱给你送去!”说完走去。
“不用,我打了饭就去找你!”
叶晓帆看着乔海洋,点了点头。
叶晓帆走回宿舍,内心充满喜悦。和乔海洋短暂的对话,使她感到乔海洋没有变心。她放下饭盆,连忙拿出那套曲谱,整理好,放在桌上,又四处看了看,收拾起屋里杂乱的东西,然后走到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外面,传来乔海洋的声音:“叶晓帆!”
叶晓帆连忙站起来去开门。
乔海洋走了进来:“你吃了吗?”
叶晓帆微微一笑,说:“没有,我在等你!”
自那天之后,叶晓帆不再担心了。她知道尽管乔海洋去樱桃家练琴,但樱桃对自己并没有造成威胁。乔海洋没有看上樱桃,自己依然是乔海洋最亲近的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过了半年多。麦收之后,天气好的时候,叶晓帆就和樱桃一起出去放猪。放猪,是北大荒特有的景象,把猪放到大田里去吃遗留在地里的谷物。那时,一大群猪浩浩荡荡地走在路上,领头的像威风八面的首领,跟在后面的像撒开了欢的顽童,而那些怯生生地跟在队伍里低头急走的则像胆小怕羞的小姑娘。
樱桃拿着一根拴着红绳子的鞭子带着头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后面,是叶晓帆和另外的两个女生,黑子四处奔跑,把擅自脱离队伍的猪赶回来。
叶晓帆正走着,猛然,后面传来了“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她回头一看,见郑红梅领着一排女兵团战士背着枪跑了过来。
叶晓帆连忙赶着猪,想把路让开,可是猪不听话,挤成一团。
郑红梅带着战士跑来,见到前面的猪群把路堵住,大喊道:“闪开,快闪开!”
叶晓帆手忙脚乱,不知道把猪群往哪里赶。
战士们也慌了,有的冲进猪群,惊叫起来。
郑红梅一下怒了,对叶晓帆喊道:“叶晓帆,你干什么吃的?”
叶晓帆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你想成心捣乱哪?快把你这些臭猪赶走!”郑红梅又叫道。
“你说谁捣乱?谁是臭猪?”樱桃冲了过来,对着郑红梅喊道。
郑红梅听到一愣,转头看着拿着鞭子、怒气冲冲瞪着自己的樱桃。
“就说你们,怎么了?把路让开!”郑红梅语气严厉。
“凭啥要给你们让路?就不让!咋的?”樱桃毫不示弱。
“我们在执行连里的训练任务!”
“我们也在执行连里的放猪任务!”
郑红梅一下没话了,这是一条公路,没有规定只许人走、不许猪走。
“好,我们是武装排,不跟你们猪号的一般见识!”郑红梅转身命令战士们从田里绕过去。
看到郑红梅妥协,樱桃露出得意的笑容,她大声吆喝着:“吆哧,吆哧!快点走,你们这帮没长眼的!”
郑红梅一下转过身来,瞪着樱桃:“你说谁呢?”
樱桃没回答,笑着拿着鞭子使劲地赶着猪。
叶晓帆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红梅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哼哼地走去。
原野上,樱桃和叶晓帆把猪赶到田地里,让它们吃着食物,再把粪拉在这原本就非常肥沃的土地上,一举两得。叶晓帆站在地头,拿着赶猪的鞭子,看着一头头黑乎乎、脏兮兮的猪,她心中泛起一丝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