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这是张光奎瞎编的故事。在来云梦村之前,他从不认识张光奎。就算认识了以后,他们也没有私聊过。
至于辩解,似乎没有多大的必要。曹志鹏没心没肝地跟着大家笑。趁笑得开心的时候,曹志鹏夹着菜接连地塞进嘴里。夏金莲笑一阵,端起面前的酒杯,也敬了曹志鹏一杯。
喝完酒,曹志鹏继续吃菜,一副没心没肝的样子。
预期的目标没有实现,张光奎心里很恼怒。但他把自己脸上的不高兴掩藏起来,笑着问道,“小曹,来到我们云梦村,不知道生活还习惯不?”
“生活……”
曹志鹏正把一块腊肉塞进嘴里,吐了这两个字,他就停住了。他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回答。回答真实的情况还是敷衍一下?他知道张光奎是恶狼学狗叫,不怀什么好意的。看来还是不说的好,他学学大肚罗汉吹喇叭,保持一团和气。
“生活很习惯。很好。空气清新,环境优美……”
“女人更美。”张光奎不高兴地插进去一句。曹志鹏没有受这句话的影响,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往下说。
“我觉得再没有比这里的生活更好的地方了,我很高兴。”曹志鹏开心地说,他觉得自己的话像一把牛角刀,刺进了张光奎的心窝。
这个时候,他感觉桌子下面,有一只脚伸过来,搭到他的大腿上,轻轻地蹭着。
曹志鹏看了看对面几张女人的脸。陈那花。夏金莲。孙惠英。姜蕾蕾。每一张脸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美丽,跟她们身后插在玻璃瓶里的那两支樱桃花相映成美。
曹志鹏心儿痒痒的。这是谁的大腿?曹志鹏有些迷乱起来。可是对面那几张脸上都是淡然的平静,无法判断哪一个把脚伸过来,在暗处撩拨他。
“今天是夏金莲的生日,你老公不在家,只有村委会来帮你过生日了。我代表村委会祝你生日快乐。”
在曹志鹏身上没有讨到便宜,张光奎又转移了一下战线。张光奎抬起酒杯举向夏金莲。夏金莲笑着抬起自己的酒杯来,“我老公说,他很喜欢出门去打工。”
“为什么?难道他一出去打工,就腰不酸腿不痛,一口气能上五楼了?”陈那花笑着问道。
“但是我的腰又痛,腿又酸,爬一楼都费劲了。”张光奎苦着脸说。
沈金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一楼还用爬吗?是爬上床吧?这也不能光怪夏金莲的老公出去打工了。全村的大部分男人,都出去打工了,你的责任太大了。”
“没办法呀!”张光奎故意做出一副苦脸。“我要是能变成黄瓜就好了。”
“为什么呀!”曹志鹏憨憨地问。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张光奎和沈金凯肯定又在说关于男女情事的笑话,他冒失地撞进张光奎和沈金凯设下的陷阱里,肯定又会遭遇一顿嘲笑。
“黄瓜多好啊!既不会软,又不会怀孕,”张光奎对这个笑话更有兴趣,没有打击曹志鹏。“黄瓜既不会嫌累,还永远不会有外遇;既不用煮饭给他吃,饿了的时候,自己还可以卡巴卡巴生吃。是良家妇女的好兄妹,好帮手,百变利器,更是每天到菜场必购的居家好菜。”
张光奎像做广告一样声音,又惹出一阵开心的哄笑。
曹志鹏最开始那种拘谨,在笑声中消解了不少。放在曹志鹏腿上的大腿缩回去了,过一会又放上来一只,这只和刚才那只不是同一只。它们之间有区别,有微妙的区别。问题是一个人的两条腿也是有区别的。不能判断两只腿来自不同的女人还是来自同一个女人。如果有,另一个女人又是谁?
曹志鹏的眼神有意无意之间在搜寻着,没有任何可以帮他做出判断的蛛丝马迹。
在轻松愉快的话题下,大家渐渐放开了,酒不停地灌进大家的嘴里。每一个人都很爽直,不像城里的酒场,扯来扯去,找了无数理由,一杯酒还在手里端着。在这里谁都不故意推脱,只要有人端杯子,大家也都端杯子。
这里的酒,味道又是不一样,有一股鲜花的味道。曹志鹏猜测,这像是云梦村自酿的米酒,在别的地方不可能喝到。酒味中有一些粗糙,不够精细,但是酒进嘴以后,相当绵和,酒的冲劲也不大。酒的这种感觉,有一点虚假或者像饮料的感觉。这种虚假或许来自几双柔波如水的眼睛,她们顾盼生姿的眼神,早早催醉了曹志鹏。
曹志鹏的酒量不止这点水平,但是他喝醉了。是酒的原因,还是酒量的原因,再或者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呢?
喝多了的曹志鹏,说话开始大声起来,而且变得相当放肆,他也学着张光奎的样,开始讲带一些荤腥的笑话。这些是他从水城的酒桌上学来的,原本不该显露出来。在这样的环境里,自己也被诱惑着发生了变化。
“有个小尼姑帮老和尚摸了一晚上的棍子,和尚说那是到西天极乐世界的钥匙。尼姑回到老尼姑那里,老尼姑怪小尼姑一夜不归。小尼姑告诉老尼姑找到了去往西天极乐世界的钥匙,然后小尼姑把钥匙好好地描述了一番。刚一听完,老尼姑就破口大骂起来,‘他给我说那是一只迷魂的短笛。妈的,害得老娘吹了三十年也没吹出一点声音,光是往外喷浆糊’。”
曹志鹏开心地讲着这个笑话的时候,又一只脚伸上来,搭上他的脚。喝多了酒,没有在意这只脚的区别,他一时性起,伸手去抓那只脚。手上的力气用大了,坐在侧面的沈金凯身子一滑,竟然跌倒地上。随着沈金凯的身子的滑动,曹志鹏抓着脚的手也松脱开了。
曹志鹏这次知道是谁的脚了,他心里有些懊丧,更觉得恶心,像吞了一只毛毛虫。其他人都嘻嘻哈哈地移动着位置,取笑着沈金凯。摔倒在地上的的沈金凯有些沉重,往上爬了几下也没爬起来。坐在他身边的张光奎伸手拽了他一把,他才站起来。
“你喝多了!”
“没有。”
“回家去吧!”
“不急。等我再讲一个笑话。”
“别讲了。”
“我以前有个朋友,娶个老婆像石女一样,对那个事一点没有兴趣。他就去找医生,医生给了他一瓶药,说吃了那个包行。他很兴奋地拿药回家,第一天没有用。第二天还是没有用。第三天,我那个朋友生气了,把剩下的药往老婆嘴里灌,灌了一半灌不进去了。老婆的手一抬,顶着他的手,手里的药往上一撒,全进他的嘴里去了。过一会,她老婆出现了惊人的变化,手张狂地解自己的衣服,大喊着,来吧!来吧!我的男人。我那朋友并不高兴药所发生的效用,他的脸皱成一团,整个身体都绷着,大声地喊着,我也想要一个壮男人。我也要——”
沈金凯欢快地叫喊着,脖子上的圆球像链球一样摆动着。桌子边响起哄然的笑声。
“你要男人干什么?帅哥哥!”不知不觉间,陈那花坐到曹志鹏身边来。桌子上的人已经被酒弄得晕沉了,有两三个在一起低声地交谈的,也有比划着手势,自说自话的。陈那花一双桃花眼很妩媚,曹志鹏像跌进了殷纣王的酒池里。陈那花正用手扯着曹志鹏唇上的那两撇潇洒的胡子,“你要的是女人,对不对?”
陈那花的身子微微一转,头往一边看,曹志鹏的头也顺过去,就看到张光奎正和姜蕾蕾黏糊在一起。两人动作的亲昵,有点像城市里的卡拉OK厅,花钱买小姐消费似的。
曹志鹏正准备转头,张光奎像后脑勺长得有眼睛一样,看到了陈那花和曹志鹏的靠近。他放开手中的姜蕾蕾,往曹志鹏这里转过身子来,眼睛里有一种不满和排斥。曹志鹏觉得,张光奎就像一只年老体衰的猴王,面对他这只强壮的猴子,有一种自然的恐惧和不安。
张光奎为什么对他不安,那是因为有一种自然的敌意。曹志鹏心中有一些淡淡的得意,“老东西,我用青春就能砸死你。”
曹志鹏心里的话没有出口。张光奎端着一杯酒凑过来。他的身子有些掌控不好,撞到曹志鹏身上了。陈那花在旁边不乐意,眼睛瞪了张光奎一下。
“来小曹,我们俩干一杯。为了今后工作的愉快。”张光奎不看陈那花,他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也逼着曹志鹏把酒喝下去。
“好。好酒量。”张光奎大着舌头说。他的眼神却在悄然说,“老子关上门捉麻雀,看你往哪里逃?”张光奎眼神有些发直地看着曹志鹏,而手去拿了两个吃完饭的碗放在面前,他往里面倒满了酒,“我们就不用小杯子了,用碗喝,在这么多女人面前,不能掉价。对吧?”
张光奎把陈那花挤开了,紧紧地靠着曹志鹏,这让曹志鹏有点不舒服。他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迷乱了,“不是女人,是美女。村长,我纠正一下,是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