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告诉你。”赵清荷扭捏着转过身去，神情中的那种羞态甚是可爱。曹志鹏也被这种神情所迷惑。
“貔貅。没有屁眼的貔貅，光吃不屙的貔貅。”姜蕾蕾突然激动起来，她腾地站起来，很兴奋地说。
“你看看，你看看她那个兴奋劲，她还一直不说是她泄漏出去的。”赵清荷着急起来，似乎要跳起来似的。
“我说不是就不是。大女子做事，敢作敢当。”
“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谁？有的人多了。你的父母，你的姐妹，你的丈夫，甚至村长张光奎都可能。当然我也难脱干系，但不是我。”
“他们不可能。”赵清荷很坚决地说。
“也别说可能不可能。哪里会像你，抱着电话跟我老公唧唧歪歪的，你什么意思啊！想抢我老公？”
“我呸，你也不看看你老公那个熊样，我连看得懒得看一眼。勾引？我去勾引谁，这不是有现成的人吗？我去勾引你家那个歪瓜裂枣的男人，而且在外面早就不知道花成什么样了。”赵清荷说着就抱住了曹志鹏的手臂。
曹志鹏不安地将手从赵清荷的手中挣脱出来。
“那你在电话里怎么哥呀，妹呀，嗲声嗲气的，听着那么腻，又那么烦人呢？”
“我能怎么办？全村就我开着一家小百货店，而且我那里有公用电话，你老公江世宏要从杭州打电话来找你，我能怎么办？有本事你叫你老公不要往我那里打电话呀！”
“电话没什么不打？我不准你接我老公电话的时候嗲声嗲气的。”
“我嗲声嗲气怎么啦？我天生说话就这样，我不会别的，你别吓我！”
两人又针尖麦芒地对上了。曹志鹏暗中摇摇头，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对对。脑子拼命地转动着，也找不出一个好主意。
“好啦，好啦，”曹志鹏着急地摆着手，“让我来评判。”
两人都哑寂无声了，眼睛巴巴地看着曹志鹏。曹志鹏笑了一下，“我以前读过一本心理学的书，如果两人的对错难以辨别清楚，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两个人见面不说话。谁先找对方说话，就说明谁内心的纠结更多一些，这个人就理亏一些。”
“我们俩谁先找对方说话，谁就错得多？”两人都指着自己的鼻子，齐声问道。曹志鹏看着两人，脸绷着，不露出一丝笑意。他微微地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了。站在曹志鹏面前，心里在思索着。过了好一会，一起缓缓地转身，往村委会外面走。曹志鹏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个走出去的背影，心里真想放声的狂笑，“看你们能绷到多久！”
曹志鹏没有的真的笑，门口的青白色光中站着一个矮矮的影子，是那个叫小军的孩子，他说，“曹老师，村长喊你。”
“喊我去哪里？”
“去徐奶奶家。”
曹志鹏害怕害怕喝醉，曹志鹏尽量不去那样的场合里。
张光奎打发过三四个孩子来喊过他好几次，曹志鹏都以各种借口拒绝了。不去喝酒，扫了张光奎的面子，张光奎对曹志鹏更加不满意，在曹志鹏面前，说话总是阴一句阳一句，像一扇磨盘在碾磨着他，让曹志鹏备受折磨。但曹志鹏知道，真的去喝酒了，一定又会中了张光奎阴谋诡计的陷阱，他得到的难受更多。
徐老太太亡故，在村子里算一件大事，曹志鹏不可能不去。
“好啊，”曹志鹏说，孩子蹦跳着跑了。
天色渐渐晚了以后，曹志鹏才慢慢站起来往徐老太太家走。曹志鹏猜想，晚上没孩子还想听他讲故事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停了炊烟，聚到徐家去帮忙，热闹去了。徐家院子前面，搭了很大的一个帆布棚子，在里面拉了四五个两百瓦的大灯泡，照得像白日一样。
一个大棚下面，分成了几个区域。一个是灵堂，徐老太太安静地躺在一个黑漆漆的棺材里，棺材前面摆放着灵牌。带了孝的人在那里上香、烧纸、做法事。
靠外边的地方，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煮着什么，咕嘟咕嘟地冒着泡，乳白色的烟雾袅袅地升腾。在旁边摆放着几张桌子，各种蔬菜随意地放着，那里算是厨房。在其他空余的地方，摆放着桌子，有人坐在那里喝茶，有人在打牌。
曹志鹏进去以后，先随了两百块钱的礼，然后上了一炷香。他来村子里的时间太短，还没见过徐老太太的真容。徐家的媳妇曾仪仙他见过，也只是一晃之间的印象。
徐国胜还在从深圳赶回来的火车上，有热心的人算过，最快也要第二天早上才能到。村子里跟徐家沾亲的人，都撕了一张孝帕包着，放眼看去，似乎孝子很多。真正站在灵牌处磕头还礼的只有徐国胜那个只有九岁的儿子徐少杰。
徐少杰是曹志鹏那个班的孩子，他上香的时候，徐少杰低着小小的脑袋跪在那里。曾仪仙站在旁边，脸上没有多少哀戚的神色。虽然徐老太太的年龄不算大，也就刚六十的年岁，但她的那种病，也让人叹息。不过，对于仙去的老人，也算白喜事了。曹志鹏从曾仪仙的脸上，看到一种潜藏的红晕。白色的孝布，让曾仪仙有一种小寡妇那样的楚楚可怜。
“节哀！”曹志鹏礼节性地说。
“曹村长，谢谢你能来。”曾仪仙声音低低的，像对着曹志鹏在耳语。四周的声音很噪杂，但不影响这个声音的传达。曹志鹏没有马上走开，他觉得这声音很肉感，像摸在耳垂那娇嫩的肉上。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喊我，不要把我当外人。”曹志鹏盯着曾仪仙那双俏丽如丹凤的眼睛，心神有些慌乱。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来，想去握着曾仪仙的手。
“曹村长这样说就太好了，我还以为曹村长是一个孤傲的人，别人难以接近呢？”曾仪仙的眼神，落在曹志鹏那两撇胡子上，性感的胡子像两只强健的臂膀，紧紧地拥抱着她。
“你看你，一口一个曹村长，你这是把我挡在一边，当外人看呢！”
“对不起。我见了当官的就腿肚子发软，舌头打卷，不知道该怎么喊了。小曹。哦，不，私下里我叫你曹弟弟。你的胡子真是美丽。”
曹志鹏的脸一下子有些发烧了，他正准备说什么。肩头上被一巴掌拍打得有些发麻。他恼怒地扭头去看，沈金凯站在旁边，用一双怪怪的眼睛看着他，脖子上的那个圆球，像攀爬在他身上的小孩，晃来晃去。
“小曹，说什么呢？说得这么高兴？”沈金凯问。
“说孩子的事。”曾仪仙脸一凉，眼神扭到一旁，不看曹志鹏，也不看沈金凯。
曹志鹏一听说孩子的事，心里暗赞曾仪仙的机敏，“少杰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在学习上有些粗心，自觉性差一点……”
“这种场合谈这个，你这老师当得也太称职了吧？但是在这样的场合里，这显得太不伦不类了，怎么看都不合适呢？”
“这种场合里应该谈什么？”曾仪仙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沈金凯。沈金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灰暗起来。
“可能，我觉得吧，找个时间，家访之类的，你说，也行，也行。”
沈金凯嘀咕几句，那些断续的话，连他自己都不明白意思，然后神情黯淡地转过身，往蹲在地上洗菜的几个妇女那里走过去。那几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笑声像满地的鸡鸭。
“一只二黄狗，成天到处嗅来嗅去，让人厌烦。”曾仪仙低声说。曹志鹏没听得清楚，他问，“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村长不仅养了一只大黄，还有一只二黄。哦，你快过去吧！那边有人在喊你。”
曹志鹏抬头一看，看到村长站在进口的地方朝他招手。在村长的脚边，站着大黄，它正伸着舌头，用一种很不友善的眼神看着曹志鹏。
在曹志鹏看来，有两个村长站在那里，凶猛地瞪着他看。他哪里敢靠近？曹志鹏站得远远的，留出警惕的空间，笑了笑问道，“村长，什么事？”
“什么事？一大堆事情要做，你却站在那里跟女人谈情说爱。”
“不是的。村长，我只是向家属表示一下慰问之情。我没代表村委，你来代表吧！”曹志鹏开了一个玩笑，想走到厨房那边去，帮忙择择菜。
“你往哪里走？到这边来。”村长声音大起来，曹志鹏想要躲开的想法，看来不行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曹志鹏的脚步迟疑着，像裹了小脚的老太婆，“你说嘛，我听得见。我马上就按你的命令去落实。”
周围有那么多的人，大黄不至于在这么多人面前朝他进攻。虽然这样判断，但内心里有一些畏惧，他无法克服。他脸上尽量露着笑，动作总是不见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