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的出生地在哪儿呢?他自己说“迁生龙门”。龙门在哪儿?在黄河边今天的陕西省韩城市以北。大家知道,黄河发源于青藏高原,流经今天的甘肃、宁夏等省,形成富庶的河套地区。然后向南流,成为山西、陕西两省的界河。在黄河流下太行山之前,遇到了一块冲不过去的阻碍,这就是龙门山。据传说,当年大禹治水时,将龙门山劈开,一分为二,黄河之水才能通过,这个地方就叫做“龙门”,黄河从此地通过后,就豁然奔放,滔滔不绝。但鱼类仍旧为龙门所阻,只有少数能跳过龙门。俗传跳过去的就成了龙,跳不过去的依旧是鱼。后世将登上高位的人也比喻为“登龙门”。“龙门”这个词太响亮了。由于司马迁出生此地,后人直接称他为“龙门”。
既然有人用其出生地“龙门”来称呼司马迁,就把司马迁和神秘的动物——龙联系起来了。司马迁是否以龙种自居,或者相信龙这种神物的存在呢?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了解龙是什么。
司马迁的时代还没有现代的宗教,印度的佛教尚未传入中国,中国本土宗教道教的创始人张道陵还未出生,西方基督教的创始人耶稣也没有降世。当时人们信仰和崇拜什么大神呢?
秦汉时代人们首先崇拜山岳,因为山高接天,可通天神,他们把境内的四座高山称作四岳,当作天神来崇拜。泰山就被称为东岳,即东方最高的山。秦始皇祭祀泰山和上山封禅就是山岳崇拜的表现。汉武帝也登泰山和封禅,同样继承了山岳崇拜的传统。此外,秦始皇和汉武帝都曾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而且祭祀八位大神:天神、地神、战神、阴界神、阳界神、太阳神、月亮神、四季神。
至于龙,它的起源就更早,可能起源自原始人的“万物有灵观”。中国原始人早就崇拜龙了,龙是他们信奉的一种图腾。它在自然界中没有,是现实生活中的人经过幻想创造出来的。当时的人认为任何动物、植物,甚至非生物,如石头,只要成了精,就有灵性,具有超自然的力量。如:《西游记》的主角就是一个猴精,《红楼梦》从一块有灵性的石头说起。古人将鳄、蛇、蜥蜴等凶残可怖、形色怪异的动物看成一类,对之生出神秘感和敬畏之心,从而将其神化。经过几千年,甚至几十万年的幻想创造,产生了这个神秘的生物——龙。古人又将一些令人恐怖的自然现象——暴风雨时的乌云、闪电、海潮、龙卷风、泥石流等看成是这个神物的品格体现,于是产生了龙崇拜。人们每次遭到自然灾害,找不到解释的原因,就说灾害地区出了一条龙。龙是无法抵抗的自然力的形象体现。这样一来,龙这种神物很怪:马头、鹿角、牛耳、兔眼、鱼鳞、狗足、鹰爪、其身弯转如蛇,姿态丰富多变。
孔子就听说过龙的传说,但他不太相信龙的存在。《史记》的《老子韩非列传》中引用孔子的话说:“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网,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其意思是说,鸟类,我知道它们能够飞翔;鱼类,我知道它们能够在水中游动;兽类,我知道它们能够攀援高山,行走如飞。行走的兽类我们可以用捕兽机捕获,善于游水的鱼类我们可以用渔网来捕捉,善于飞翔的鸟类我们可以用弓箭来射杀。至于龙,我不知道它凭什么本领能乘着风云而上天。”这明显是一种怀疑龙的存在的态度。《孔子世家》中说孔子“不语怪、力、乱、神”,说明孔子不相信超自然的力量,是一个务实主义者。
但司马迁是相信有龙的。如他在《高祖本纪》中说刘邦的母亲刘媪怀下刘邦时,曾梦见与神性交。当时正是大雷雨的时刻,刘媪在一个大泽边午睡,她丈夫刘太公的确看见一条蛟龙若隐若现浮在云端。还说,刘邦常常到小酒店饮酒,可是从不付钱。这是因为赊酒给刘邦的酒店主人常常看见醉卧的刘邦身上有龙,知道他是真命天子,所以不敢向他要钱。
司马迁还记叙说,当刘邦在芒砀山泽中落草时,追随他的寥寥无几,成不了什么气候。有一天,他饮了酒,带着十余名起义弟兄在山泽间行走,前面探路的回报说有蛇挡路。据说这次挡路的大白蛇十分巨大,有一丈多长。同行的人请求往回走。刘邦凭着醉意,说道:“壮士行路,难道还被一条蛇挡住吗?”因此,刘邦不但不退缩,反而大步急进,看见那蛇,立即抽出佩剑,用力一挥,就将蛇砍成两段。他继续向前走,他实在醉了,倒在路边就睡觉了。不久,有一个行人来到蛇被斩的地方,看见有一个老婆婆在夜色下痛哭不止,这人问她哭什么,这老婆婆呜咽着答道:“有人杀了我的儿子,所以我哭。”这人好奇,又问道:“您的儿子为什么事被人杀了啊?”老婆婆说:“我的儿子就是白帝的儿子,变化成蛇,卧于路中,刚才被赤帝的儿子斩杀了,所以痛哭。”这人以为这老婆婆在胡言乱语、造谣惑众,举起鞭子,要抽打她,不料一眨眼,老婆婆忽然不见了。这人感到很奇怪。他继续向前走,走到刘邦睡觉的地方,见刘邦已经睡醒了,酒也醒了。这个过路人以实相告,刘邦听了,心中十分高兴。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人们竟相传言芒砀山泽中出了异人,能一剑劈死秦朝的守护神白帝少昊的儿子,少昊的儿子原本是一条龙,现在蜕化成了一条白蛇。看来,秦朝的统治快完蛋了,代之而起的是这位斩白蛇的赤帝之子。刘邦是南方楚国的人,南方的守护神是赤帝(炎帝或祝融)。看来,刘邦是赤帝之子的化身,也是一条龙。于是,四处破产的农民和无家可归的逃亡者都来追随刘邦,刘邦的队伍顿时扩充到数百人。
司马迁对刘邦没有好感,从不歌颂刘邦。他记下这些传说,只能说明他真的相信有龙这种神物存在。他出生龙门,因龙而荣,颇有一种自豪感。他相信自己是条龙,不是一条虫。一跃龙门,身价百倍。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因而在《太史公自序》中他将自己和周公、孔子相比。他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成龙成凤,这种希望是无可非议的。司马迁对龙是有好感的。而随着岁月的推移,龙渐渐变成了一种吉祥物,“父愿子成龙”,代表天下父母的共同心愿。今天,亚洲的四条小龙就代表韩国、新加坡、香港和台湾地区。龙已成为中国和炎黄子孙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