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腊月二十六,星期天,上午,可乘继续留在道场,给老大姐带来的几个朋友讲佛法。这几个人中,一个是在华工作的西班牙人,懂中文,信基督,想学一点佛教知识;有一个是女歌手,很漂亮,似乎在电视上看见过;有一个是派出所的所长,身着便服,能够完整地背诵《波罗蜜多心经》。可乘主要讲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自己觉得没讲好,有些三心二意,但大家一致称赞讲得好,那个西班牙人说:“在我看来,佛教教义是全世界最好的心灵鸡汤。”几个中国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认为此说法轻看了佛教,可乘倒觉得这话既通俗又准确,佛法的确是心灵鸡汤,不是建立在神学基础上的宗教,佛法是智慧,是方法,没有权威,没有教条,释迦牟尼说了那么多,仍然强调:“无法可说。”甚至说:“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就是怕大家死记硬背,成为权威和教条的奴隶……最后,大家对可乘甚为佩服,都说以后要经常来道场听他讲佛……
下午,可乘坐着那位派出所所长的警车回到了观音寺,经过观音殿的时候,看见一个女香客和一个中年和尚正在吵架,两人转眼竟相互厮打起来,可乘很快就听明白,中年和尚诱骗女香客点亮十根蜡烛,称作“十全灯”。女香客点完十根蜡烛才明白要收费,十盏灯两百元,只好认个肚子疼,把钱掏了。“这十根蜡烛,必须给我烧完!”她提了个要求,中年和尚答:“当然当然。”但她肯定中年和尚在忽悠她,转了个身又回到殿里,果然看见对方正撅着屁股,一口气熟练地把十根蜡烛全吹灭了。女香客一把揪住中年和尚的僧衣,大声喊:“他妈的,你们这是给佛祖脸上抹黑!”
可乘把中年和尚和女香客拉开,向女香客赔了罪,看见闻声而来的智河住持一声不吭,已经悄悄离开了,便快速跟过去,在智河住持身后说:“连佛家寺院都不知自重,这个国家到底怎么办?”智河住持站住,回过身问:“国家怎么办,你管得着吗?”可乘心里的英雄气高涨,声音不高,却无所顾忌:“国家的事我可以不管,庙里的事我也不能管吗?”智河住持说:“庙里的事也轮不着你管!”
可乘说:“好吧,好吧!”
智河住持说:“不想待了,你可以走人。”
可乘说:“那我就走了!”
智河住持不回答,转身离去。
可乘也转过身,越过观音殿,进了大雄宝殿。
可乘一进门就跪在佛祖面前。
“祖师,我和这儿没缘,我要走了……”
磕了三个头之后,可乘立即回到寮房,把自己的床铺拉整齐,再把僧服和几样简单的东西塞进黑布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乘跨出山门,决然离去,看上去气势很大,心里却虚得很,心底下还是无奈和软弱,并不知道,自己此去后果如何。
路过山门外那个IC卡电话亭的时候,可乘不由得停下来,摸出IC卡,给红芳打去电话:“喂,是红芳吗?我是观音寺的和尚。”
红芳问:“你同意帮我忙了?”
可乘说:“我同意,但是,我有条件。”
红芳说:“你说吧,啥条件?”
可乘说:“第一,在你家最多待三天,时间长了,我肯定装不下去;第二,我是和尚,一要吃素,二要单独住一间房子。”
红芳说:“待三天可以,吃素也没问题,我奶奶长年吃素,你俩能吃到一起。可是单独睡一间房子?那我们还不如不回去!”
可乘问:“为什么?”
红芳说:“哪有夫妻分房睡的?”
可乘没话了。
红芳接着又说:“你别担心,我就是请你帮帮忙,没别的意思,我家的炕很大,能睡四五个人呢,到时候你靠墙,我靠窗。”
可乘说:“那好吧!”
红芳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