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左丽恋爱五年后结了婚,结婚又五年之后,实行了婚内分居——眼下,这种堪称时尚的新生活,又到了第三个年头了。
两个人各有一套房子,各有一部车,每周只见一次面,只在周末见面,标准的周末夫妻。见面的地点,原本说好,上一次在“樱花”,下一次就在“水岸”,渐渐却习惯成自然,总是在郑安安这边:“水岸”——水岸花园。
他已经习惯,不打听左丽周末之外的任何生活。她可以做她愿意做的任何事情,这是他一贯持守的基本理性之一。爱和自由,是他和她早就公认的世界上最好的两样东西。爱和自由,甚至不是两样而是一样东西,没有自由就没有爱,没有爱就没有自由。比如,正是因为,他爱她,所以他尊重她的自由。所以说,没有爱,就没有自由。没有自由就没有爱则好理解一些。比如,他或她,如果谁限制了谁的自由,谁便开始变得令人憎恶,于是爱不复存在。这些道理他和她早就用不着重申了。在具体实施分居以前,他们已经心悦诚服地解决了所有的理论纠缠。他们是带着充分的自许和对对方的敬意“分家”的。接下来,每个周末的见面,就像两个大师的见面了,如同萨特和波伏娃。萨特和波伏娃也确实是他们的导师。萨特和波伏娃一生相爱,但一生都没有婚姻形式,一生中各自曾有过不少“临时的爱”。那些“临时的爱”反过来也证明了,萨特和波伏娃两人的爱才是长久、牢固而卓越的。有这么好的两个导师在,三年来,他们乐在其中,相安无事。他们至少要让自己相信,萨特和波伏娃能做到的,他们一样能做到。分家时他们曾经这样说过:“如果分家后仍旧愿意接受婚姻的约束,愿意保持对对方身体上的忠诚,那就更妙,那就是最高的道德。”然而,很多迹象都表明,他遵守了约定,她却没有。周末之外,她和若干个男人轮流上床。不过,有时他甚至会庆幸这一点,她没有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她比他有钱,但是,他比她有道德上的优越感,二人由此保持了必要的均衡。所以,他不想和她计较,也不想向她看齐,每个周五的晚上,他会特意打扫好卫生,做好饭菜,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