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纳自许为“十足的国际主义者”(stronginternationalist),他操心的事情大多和全人类的福祉息息相关,比如核武器、人口增长、环境以及气候变化等。所以,他说自己是“全球战士”,并不夸张。不但不夸张,他还真下血本。20世纪八九十年代,他的公众形象首先是成功的商人和创办CNN的媒体大亨。随着慈善事业越做越大,特别是2003年辞去美国在线—时代华纳公司副主席职务后,特纳乐善好施的名声渐渐盖过了生意上的成就。
特纳做慈善,力度大。别人量入为出,更有人意思意思就算了。特纳真出血,他许给别人的钱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收入。比如,特纳是美国拥有土地最多的富翁,他名下的地有200万英亩,相当于8000多平方公里,快有半个北京大了。这些地主要在美国中西部,大多是生态脆弱区。他本想都捐给政府当自然保护区,但是因为捐出的款项早已超过自己的收入,再捐也无法享受税收减免,只好等到死后再捐。
特纳干慈善的大手笔是捐给联合国10亿美元。1997年9月,他宣布十年内捐给联合国10亿美元。这10个亿不是现金,而是以股票的形式每年捐一亿。当年,时代华纳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传媒娱乐公司,特纳握着10%的股份。1997年,他的股票一月份市值22亿美元,八月猛增到32亿美元。特纳觉得自己没干什么,九个月居然挣了十个亿。他想了两个晚上,决定捐了。当时的联合国秘书长科菲·安南回忆,有一天特纳走进他的办公室说:“嗨,科菲。我想给你十亿美元。”安南以为他是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捐了。有人事后问特纳为什么出手如此阔绰,他说:“我没穷,世界却好过了许多”。
特纳捐钱的最初想法是出美国政府的丑,把美国拖欠的联合国会费补上。由于联合国不能接受个人捐款,这个想法没能实现。于是,特纳找了个帮手,雇了32个人,成立了联合国基金会。他的钱不给官僚用,都要用在难民、维和、清除地雷、保护儿童以及疾病治疗的项目上,基金会帮他监督钱怎么花。这十亿美元的认捐,帮特纳树立了慈善家的形象。十个亿,也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富翁捐款新门槛。特纳说过:“世界上的钱太多了,多得人们不知道怎么花。有用处的钱,我们不需要。找不着地方花的钱,我们帮这个忙。”本着这样的精神,特纳经常羞辱那些为富不仁的大亨。他对《纽约时报》说,要再来一次法国大革命,把那些不捐钱的富翁用牛车拖上断头台,一个个地砍头。他还指名道姓地抨击IT精英、甲骨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拉里·艾莉森(LarryEllison),说他愚蠢。艾莉森买了一条150米长的游艇,船上的服务人员有百十号人,可是每次出海享受这百十号人服务的也就三五个人。
1997年,《福布斯》杂志要把特纳列入美国25位首富行列,特纳说:“我要把自己拽下来。”他批评《福布斯》杂志的富人榜,要求用捐款榜取而代之。如今,这样的榜单已经出现在不少杂志上。后来,特纳的十亿承诺没有兑现,因为他的股票大大缩水。2000年,他身价100亿美元,时代华纳与美国在线合并后两年,新公司股票狂跌。于是,特纳的联合国基金会裁员一半,并且中止了拨发善款。据《财富》杂志估算,特纳2008年的资产大概有23亿美元。一说起这件事,特纳就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早点卖了股票。至于联合国基金会的工作,十年投十个亿的期限已经过了,特纳捐了不到七个亿。剩下的钱嘛,撺掇别的富翁入伙。这些年来,基金会从别的富翁那儿给联合国拉了7亿美元善款。但是继续筹款并不容易,最大障碍是很多人弄不明白,一个亿万富翁发起的基金会怎么会缺钱呢?特纳自己说:“如果不是吃了美国在线的亏,就再捐十亿。”有人问特纳,下一个十年联合国基金会的目标是什么?特纳曰:“解决世界上所有问题。”
世界和平匹夫有责
除了支持联合国,特纳的另一项高调国际主义行动是防止核扩散。摆弄核武器是政府的事情,而且不是一般政府解决得了的,攥着核武器的国家净是大国,比如中、美、英、法、俄。这些国家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特纳偏要插一杠子,自己成立非政府组织,干政府应该干的活儿。2001年年初,特纳发起了消除核威胁行动。这个组织的确办了点事情,捐款500万美元,帮助美国、俄罗斯、南斯拉夫政府把贝尔格莱德附近的武器级别铀运送到俄罗斯,然后转化成核燃料。
特纳认为,核武器是冷战时代的产物。冷战一结束,这东西就过时了,只有地球自杀用得上。按照特纳的逻辑,全球变暖和核武器都能毁灭地球,但是前者要用一百年,后者只需一个下午。这么急的事情,他当然要管。因此,特纳四处演讲,宣传和平。特纳演讲,没稿子,随意性很大。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但是中心明确,立场坚定。再加上他口无遮拦,想骂就骂,所以听起来有情绪,挺带劲。
特纳认为战争不解决问题。比如美国打伊拉克,太愚蠢了。2008年年初,美军在伊拉克消耗的军费超过了5000亿美元。特纳责问,花这么多钱居然收拾不了塔利班?!塔利班武装有什么?要将军没将军,要坦克没坦克,几把来复枪,一群游击队,美国居然无可奈何?!我估计特纳没弄明白塔利班的产地是阿富汗,离伊拉克还隔了个伊朗。不过他的话有道理。2001年纽约遭受“9·11”恐怖袭击后,美国教训的头一个国家就是阿富汗,罪名是塔利班政府包庇元凶本·拉登。第一轮轰炸扔了50枚“战斧”式巡航导弹,这种导弹100万美元一个,成本不低。有人替美国政府算过一笔账,轰炸三小时,花了纳税人半个亿。而打击目标呢?美其名曰塔利班的军事设施和恐怖主义训练营,实际上是10美元一顶的帐篷。打击效果呢?塔利班和拉登的基地组织都被美国人轰进了深山,但是隔三差五跟美国人叫板、作对。
说到美国在伊拉克挥霍的5000亿美元,有听众问特纳,这笔钱省下来能做什么善事?特纳说,他跟自己的哥们儿商量过,每年投入1000亿就能解决世界上的所有问题。比如让所有穷孩子都吃上免费午餐、都上学以及消灭文盲等。
“9·11”后,布什提出了先发制人的战略,英文叫pre—emptivewar。就是说,只要美国觉得哪个国家对自己是威胁,管它属实与否,先下手为强,收拾了再说。特纳对先发制人不屑一顾。当年的越战,美国人丢了六万条命,越南人死了三百万。美国跨过太平洋先发制人,结果打了一场败仗,完全是自讨苦吃。美国不是有核武器吗?于是特纳模拟了在越南动用核武器的情景:美国给胡志明(反美越南武装的总指挥)发出最后通牒,不投降就动用原子弹。胡志明肯定说,来吧!然后呢?美国就傻了。这跟让伊拉克的萨达姆投降是一个道理,人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最后是美国不敢用核武器,反而被常规战争拖下水。所以,特纳总结出,人类要生存,就要比以前聪明点。不能刀箭齐上阵,打来打去的,那不是文明人做的事情。现代人要体面,有教养,聪明些,有爱心,因此用不着核武器。为了更好地宣传核不扩散,特纳的钱包里老揣着一张纸片,上面是1968年英、美、苏签署的《核不扩散条约》的只言片语。
特纳的和平思想和当下比较时髦的“软权力”同出一辙。软权力也是美国学者提出的,意思是实力的界定不再强调军事能力和战争征服,技术、教育和经济增长日益重要。特纳觉得只要美国人的日子越过越好,老百姓越活越高兴,其他国家自然会效仿美国。这样的话,天下太平,还要核武器干吗?
特纳的环保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