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正月,苏东坡从凤翔通判的任上被调回京城。以他的文才,直接当个翰林学士是毫无问题的,但由于宰相韩琦反对,苏东坡最终只在馆阁中获得了一个小职位。这与他的愿望相去甚远。但苏东坡并没有因此怨天尤人,愤愤不平,而是欣然接受,对宰相韩琦反倒还感激不已。
事情是这样的:宋英宗为太子时,就已经听说了苏东坡的文名,对他的才华很是佩服。现在当了皇帝,英宗想将苏东坡召为翰林学士、知制诰,但遭到了宰相韩琦的反对。韩琦向英宗皇帝启奏说:“苏东坡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将来朝廷一定要重用他,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关键问题是,朝廷要善于爱护、培养苏东坡,而不要急于重用他。等到天下人都信服他,希望朝廷重用他时,再提拔重用,大家都不会有异议了。如果现在就把苏东坡提拔到很高的官位上,恐怕人们未必信服。这样不仅不会有利,反而会有害于他了。”
英宗听后,虽然觉得有些道理,但认为苏东坡确实很有才华,还是想起用他,让他担任修起居注(跟随皇帝,记录皇帝言行)。韩琦还是表示反对:“修起居注和知制诰的地位差不多,也不能马上让苏东坡担任。依臣之见,不如先在馆阁中,给他安排一个职务,这样能够接近皇上,以便于对他进行考察。但是,最好还是经过一次考试。”
英宗皇帝十分不解,便问:“以苏东坡的文才,在馆阁中任职还需要考试吗?”
韩琦解释说:“通过考试,一来可以看看苏东坡这几年在学业上是否有进步。如果他大有长进,说明他并不满足现状,有进取精神,可以重用。二来可以让别人信服,不会有什么闲言。《孟子·告子下》中那一段尽人皆知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的话,正是这个道理。”
英宗听韩琦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表示同意。
苏东坡顺利地通过考试,却落个在史馆任闲职,这在当时是一个很小的职位。但是苏东坡就是苏东坡,虽然政治上并不得意,但他还是能够满足于目前的官职。后来听到是韩琦因他资历不够而不让他任翰林学士、知制诰,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非常感激,说:“韩公真是太爱惜我了!”而且他还感觉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因为在皇家图书馆工作,可以看看皇家收藏的珍本、手稿和名画,进而增长自己的见识和学识,根本没有在乎职位的大小。苏东坡这种知足者常乐的心态,为他以后的仕途生涯奠定了良好的心理基础,这也是他被后人称作“乐天派”的一个原由。
苏东坡认为每个人的仕途生涯都不是那么顺利,都不是在一开始就能够获得理想职位的,因此,应该笑对每个不理想的职位。
熙宁二年,苏东坡将亡妻和亡父的灵柩运回老家眉山安葬并守孝完之后,回到汴京,仍在史馆任职。这时在位的已经是宋神宗了。宋神宗也是很爱惜人才的,赏识苏东坡的才华。因此,他虽然在史馆任闲职,但也常常有得到重用的机会。有一次,辽国的一位使臣出使汴京。这位使臣以能写诗自夸,傲气十足,神宗皇帝便让苏东坡作侍陪大臣,来治治这位使节骄横的毛病。那辽国的使臣傲气十足,根本没有把苏东坡放在眼里,因为他们听说前来陪同的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史馆官员,甚至对大宋的安排有些气愤,在苏东坡面前更是嚣张得不得了,辽国使臣竟然不屑地问苏东坡:“你会写诗吗?”苏东坡见他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中就十分生气,但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淡淡地说:“依我看,写诗是很容易的事。要是读诗嘛,却比较难了。”辽国使臣一听,很不以为然,轻蔑地撇了撇嘴说:“没听说过,还有读诗比写诗难的事。”“你不信?”苏东坡仍然平静地说,“那好吧,我写一首诗,看你能不能读出来。”“那有何难?”辽国使臣一口答应。
于是,苏东坡当即提笔写了一首题为《晚眺》的诗,共写了12个字。这些字,有的长写,有的短写,有的横写,有的反写、侧写,大小各不相同,却可读出一首完整的七言绝句来。辽国使臣本来趾高气扬,这下傻了眼。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连汗都急下来了,也没读出一句来。不得已,只好低头认输。苏东坡微微一笑,用手拈着胡须说:“怎么样啊?读诗看起来并不容易啊。好吧,我来给你读一下:
长亭短景无人画,
老大横拖瘦竹筇。
回首断云斜日暮,
曲江倒蘸侧山峰。
再看辽国的使臣,早已经像泄了气的皮球,再也不敢小瞧中原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