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在惠州,以豁达超脱的生命态度来感受生活,自己动手,全家人开荒种地,日子居然也过得有滋有味。在当地,他仍和在杭州、徐州等地一样,在文化上也留下了许多美谈。
一天,苏东坡全家团聚,偶逢其兴,便提笔写了一首《纵笔》诗:
白头萧散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
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不久,这首诗传到了京城。章淳见了,嫉恨异常,他恨恨地说道:你不是春睡美吗?我偏偏要让你睡不着觉!于是,在绍圣四年(1097年)四月十七日,朝廷下令贬苏东坡为琼州别驾,昌化军安置,不得签署公事。
于是,苏东坡只得又渡海来到中国最南方的海南岛。这是朝廷给予元祐党人数百号人之中,最重的贬谪。几百名元祐党人,只有他一人被贬谪到遥远而荒凉的海南,这个中国最偏远最荒凉的地方。海南岛当时是一片蛮荒之地,对于六十二岁的苏东坡来说,这一次贬谪是一次迫害性的流放。苏东坡准备抛骨琼州,不拟生还。这种心态,在他的许多诗文里可以看到。
苏东坡来到了海南,发现海南岛根本不适于北方人居住。在夏天极其潮湿、气闷,冬天雾气很重,阴雨连绵,一切东西无不发霉。对于老年的苏东坡来说,这里无异于死地。因此,当时他的心情是异常凄凉的。
尽管如此,苏东坡还是尽力为当地百姓做些事。他看到当地居民非常迷信,患病时由术士看病,没有医生。土人治病的唯一办法是在庙中祷告,杀牛以祭神。结果,每年由大陆运进不少的牛,专为祭神之用。苏东坡是佛教徒,但他不信这个能够治病救人,他相信医学的作用,他自己就曾亲自编制医学药方。于是,他设法改变此一风俗,曾写过下列文字:
岭外俗皆杀牛,而海南为甚。客自高化载牛渡海、百尾一舟。遇风不顺,渴饥相倚以死者无数,牛登舟皆哀鸣出涕。既至海南,耕者与屠者常相半。病不饮药,但杀牛以祷,富者至杀十数牛。死者不复云,幸而不死,即归德于巫。以巫为医,以牛为药。间有饮药者,巫辄云神怒,病不可复治。亲戚皆为却药禁医,不得入门,人牛皆死而后已。地产沉水香。香必以牛易之。黎人得牛皆以祭鬼,无脱者,中国人以沉水香供佛燎帝求福,此皆烧牛肉也,何福之能得?
从这段记录来看,苏东坡对岭外之人避医信神的做法进行了揭示,希望从根本上改变这种愚昧的风俗。他常拿出自己的药方,给当地老百姓治病,使他们相信医学,改变他们避医信神的迷信态度。
苏东坡一向对僧人很厚道,但是他不喜欢儋州一带的和尚,因为他们有妻子,并且和别的女人有暧昧情事。他曾写文章讽刺此事,文章的题目是《记处于再生事》。据说是真有其人,文章如下:
予在增耳,闻城西民处于病死两日复生。予与进士何畏往见其父问死生状。云初昏若有人引去至官府。帘下有言:“此误追。”庭下一吏云:“此无罪,当放还”。见狱在地窟,现隧而出,入系者皆僧人,僧居十之六七。有一担身皆黄毛如驴马,械而坐。处子识之,盖增僧之室也。曰:“吾坐用檀越钱物,已三易毛矣。”又一僧亦处于邻里,死二年矣。其家方大祥,有人持盘飨及数千钱付某僧。僧得钱分数百遣门者,乃持饭入门,系者皆争取其饭,僧所食无几。又一僧至,见者皆擎膝作礼。僧日:“此女可差人送还。”送者以手掌墙壁便过,复见一河,有舟便登之,进者以手推之,舟跃,处子惊而寐。是僧岂所谓地藏菩萨者也?书之以为世戒。
苏东坡对佛教徒重女色的行为进行了批判,是他在正人伦方面所作的努力。
苏东坡见海南岛上当地人没有几个读书识字者,便开始利用自己的知识与影响,兴办学校。经过他的筹措,一所很简易的学校成立,苏东坡亲自为这些地方的孩子传授知识。此后,从苏东坡学诗、学文、学道者日渐增多,苏东坡在海南岛形成了弟子盈门的局面。
在苏东坡的倡导和实践下,海南形成一种兴教的新风尚,为彻底改变海南岛落后的教育与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苏东坡去世之后,海南历史上出现了第一位进士。《琼台记事录》说:“宋苏文忠公之谪儋耳,讲学明道,教化日兴。琼州人文之盛,实自公启之。”
这是合乎事实的评价。
苏东坡作为一位光明的使者,一位友善的使者,来到人间,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精神财富。其中,正人伦、明教化是这些精神的核心内容之一。
苏东坡到琼州后,以坚韧超脱的态度活了下来,并为海南岛的文化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不仅使当地有了大批的举子,就是在语言、生活习惯等方面,也对海南岛的居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可以说,苏东坡遭贬不幸,却是海南岛的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