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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给牲畜“相面”——饲养禁忌

饲养业的禁忌,与饲养人蓄养的动物有密切关系,这些禁忌一方面表现了饲养人惟恐牲畜生病夭亡的恐惧心理,一方面对保护畜群也有实际作用。

1.动物毛色禁忌

有给人相面的,竟也有给牲畜相面的,说不定前者是后者的延伸。

牛是农耕地区最宝贵的牲畜,元代农学家王祯在《农书》中就说:“牛为农本”,“有功于世”。农家买牛,如同家中添了一个成员,十分慎重;如同选女婿娶媳妇一样,要进行精细的挑选。民间根据牛旋生长在额头、耳朵、背部、脚部等不同的部件,分为蓑衣旋、落耳旋、打鼓旋、晒谷旋、望山旋、扯皮旋、锁富旋、锁仓旋、丁字旋、穿棕旋、拖尸旋、落塘旋、蜈蚣旋等,并将旋分为好旋、不好不坏的旋、不好的旋三类。后三种旋是养殖中最忌讳的。“拖尸旋”是指长在牛脊梁的正中间位置的旋;“落塘旋”是指旋长在牛肚子的正中间位置;“蜈蚣旋”是指从牛头到牛屁股的这条直线上长有两个旋转着的圆圈。这几种旋被人们认为是大不吉利的,必妨其主人家运衰败。

对马也像牛——样要求,忌饲养白额拦盖的马;否则,必妨其主。这种习俗也是自古即有的。《全图绣像三国志演义》第三十四及三十五回,描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刘备到荆州依附刘表,平江夏张武、陈孙,得其英骏之马。刘表称赞不已,刘备遂将此马送于刘表。刘表大喜,骑回城中,遇蒯越。蒯越说:“昔先兄蒯良,最善相马,越亦颇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妨主。张武为此马而亡,主公不可乘之。”刘表遂将马还给刘备。刘备往新野,方出城门,只见伊籍在马前长揖说:“公所骑马,不可乘也。”刘备问起原因,伊籍说:“昨闻蒯异度对刘荆州云:‘此马名的卢,乘则妨主’,因此还公。公岂可复乘之?”刘备说:“深感先生见爱。但凡人死生有命,岂马所能妨哉!”刘备从东吴逃出,跃马过檀溪之后,遇单福。单福说:“适使君所乘之马,再乞一观。”刘备命去鞍牵马于堂下。单福说:“此非的卢马乎?虽是千里马,却要妨主,不可乘也。”刘备说:“已应之矣。”遂具言跃檀溪之事。单福又说:“此乃救主,非妨主也;终必妨一主。某有一法可禳。……公意中有仇怨之人,可将此马赐之;待妨过了此人,然后乘上,自然无事。”很显然,这是相信“的卢”马会妨其主人的观念的反映。

牲畜相面的禁忌主要在毛色。中原人多忌养青牛,以为青牛是凶牛,易克主家。忌养前额有白色斑块的黑牛,俗称“带孝牛”,又说是“孝帽子牛”。饲养了这种牛,多主主人不利。豫东一带对于门额拉盖的其他颜色的牛也禁忌饲养,一概称之为“孝帽子牛”。后来,随着牲畜成批成群的饲养,其毛色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对毛色的要求已难以全面顾及,旧的习俗已渐有所改。

旧时有“猪相图”。猪头上的毛也有讲究,通常忌买“破头猪”(即黑猪头上有一线白毛或白猪头上有一线黑毛)和“带孝猪”(黑猪白头或黑猪白尾),俗以为这样的猪活不长,不吉利,买到家里难得顺畅。头上生“旋”的猪也忌买,俗说这样的猪“盖水淋头,十人见了九人愁”。猪嘴忌长、忌尖。俗说猪嘴过长,喜拱壁撬栏,是不安栏的吵栏猪;尖嘴猪光吃不长。俗话说,“尖嘴石鞍头,吃潲如牛;要它长,磕响头”。细耳猪也不肯长。耳朵又小又尖像片叶子的猪是“铁砣猪”,更不肯长。俗话说“栀木子耳朵麂子脚,三十六斤上屠桌”。猪鬃毛忌生得浅,俗说这样的猪也不肯长。忌白猪身上有黑绒毛,黑猪身上有白绒毛。忌猪全身的毛倒状。俗以为这样的猪会背时倒运。养猪还忌养五爪猪。北方俗说五爪猪是神龙变化的,民间不敢饲养,说是养之会遭凶祸。灵官猪也被说成是神猪,不得饲养。灵官猪的种类颇多,有三爪、五爪、绣花、马蹄、黑脚、黑脸、白脸、花脸、三眼、铁嘴、蛇舌等等。虽然对此种猪的种类和区别说法不一,但总起来讲都是不同于一般猪的畸形。这也是畸形恐惧心理和迷信心理的某种结合,才产生了如此的禁忌习俗。由于民间认为神猪是无上的神灵变来的,均视为“倒运猪”或“背时猪”,赔本减价没人要,自己家养又怕遭不吉,故一般人家见生下“神猪”就溺死,以免不测。

2.饲养行为禁忌

除了要遵守“相面”禁忌外,饲养活动的全过程都有禁忌。

先说牛。由于敬牛、爱牛、视牛为农耕之宝,连出牛栏粪也有禁忌俗规。一般出牛栏粪忌讳即有即出,要择吉日。若牛粪积得太多,等不及吉日到来,农家就要到牛栏屋前,右脚跪地,左手掐掌,口里念咒,右手拿锄挖地三下,谓之“掐无期掌”。俗信这样做以后不会因出牛粪而犯“地煞”。有的是在牛栏屋里挂——杆钩子长秤,秤上挂一秤砣,俗谓“秤砣虽小压千斤”,此法也可压邪避煞,保护耕牛安然无恙。有的地方则在牛栏门前挂一牛蓑衣,据说也有避邪作用。

汉族一般人家禁忌杀牛,南北朝时仍有明文规定,严禁宰杀耕牛,违者严惩。元朝以后渐食牛肉,但至今在广大农村仍多不食牛肉。即使是杀残牛,也多请老单身汉为之。牛主一般都回避,围观的人须把手放背后,以免被牛责怪见死不救。旧俗有的地方牛老死后,主家要焚香烧纸钱,悼唁说:“你这一世在凡间受了苦,打发你盘缠钱,下世莫再变牛,变人到诸子贵人家去享清福。”并烧香请神,求玉皇大帝保佑它下世转人身。

牛如果有什么异常现象,则常常被视为禁忌。鄂温克族在两头牛顶架时,如果牛角别在一起拉不开,便认为是不祥之兆。哈尼族忌讳黄牛与水牛交配,认为是不祥之兆,必须举行驱邪仪式;彝族忌放牛时,牛顶上带回草圈或树杈,以为是不祥之兆,必须将牛杀死或卖掉。若犁地时,牛把犁耙脱落到另一牛身上,也犯忌,要杀掉。牛尾巴夹在树枝上,说是有鬼勾引,不吉利,要杀掉。牛肚子发胀,也说有鬼作祟,亦必宰之。汉族安徽一带,忌讳早起听到牛鸣,俗以为有人侵害。佤族、苗族等民族,还有杀牛以占验吉凶的习俗。这些习俗都反映出牛在人们心目中地位之突出。

许多民族有悠久的养羊历史。羊,对于——些民族来说,是主要的经济来源。因而,有关羊的禁忌也很多。塔吉克族禁忌用脚踢羊;不得骑马穿过羊群或接近羊圈;当母畜产羔时,牧民多在门口设立门标,严禁外人入内观看,否则看的人会倒血霉,对牲口也很大不利。因为人的眼中含有某种毒气,母畜幼羔血气不足,身体虚弱,在外人“毒眼”的注视下,将有很大的危险。彝族禁忌杀过人或打死过狗的人剪羊毛,以为这样的人剪羊毛后,羊不易长。其俗还视母羊未下羔儿时生殖器流血为怪异现象,必将母羊杀死;第二年母羊下羔儿时,如第一年生的小羊还吃奶,也为怪异现象,要母仔齐杀,至少要卖掉;在放牧时,羊如脖颈上带回树叉或草圈,便认为不吉利,必将此羊宰杀或出卖。鄂温克族禁忌杀吃种羊。种羊具有更大的神秘性。如种羊在冬天用角往圈外顶,就表示羊群要扩大。脖子上带有绳子的羊,也禁忌宰杀。如一定要杀时,须先解掉绳子。羊的迷信还常与人间社会的动乱相联系。湖北一带,相信有独角羊出现,是招致匪寇兵乱的征兆。

养鹿的禁忌颇有意思。鹿在古代就被人们敬奉为“四灵”(即四神)之首。《礼记·礼运》说:“麟凤龟龙,谓之四灵。”麒麟就是以鹿为原形经过人们幻想而成。过去,人们不仅在母鹿产崽、公鹿锯茸时,要烧香上供、磕头祈祷,而且还要遵守一些禁忌。吉林省东丰县的养鹿人,在鹿圈里干活时,不准说笑喧哗。人们互相配合劳动,只能依靠手势、眼神和暗号。妇女们不准靠近鹿圈,哪怕远远地眺望,也会受到训斥,说妇女是祸水,看鹿犯忌讳,不吉利。这些禁忌反映了鹿怕惊动的习性和人们对鹿的神秘感、敬重心,但歧视、轻蔑妇女则是没有道理的。

养猪方面的避忌更多。建猪栏特别慎重,旧俗要请风水先生择位避“煞”,择吉日破土动工,招待工匠如同招待“上亲”。俗规给工匠泡茶、递酒、送食和给红包时,都不能做声。

特别是红包两头不能封口,包要放在猪栏杆上,不能直接交给工匠。工匠收红包时,也不能做声。据说这样做就可以安栏,猪就肯长。有的地方平好了栏基,请木匠建栏时,点心要在栏里吃,不得推辞,并且要吃完,以示以后饲猪时餐餐吃完。要是有的工匠斯文吃不完,有的工匠讲究客气不吃完,主家怕这样子以后猪不爱吃睡,便只有当场自己把剩下的点心吃光。

最有戏剧场面的是有的主家的老太婆认为这是犯了禁忌,往往会跑上去一把把点心抢过去,睡卧在猪栏地上,大口大口地吃,吃完后无论怎样也拉她不起来;她以为如此,以后栏里的猪不仅爱吃食,还会抢食,吃了就睡,睡完又吃,长得最快。故此,工匠建猪栏都非常谨慎,与建牛栏一样,动工前有的地方喷“神水”,使“天煞归天,地煞归地”:有的地方是在地基上画“井”字压“煞”,以保平安。有的地方装猪栏的材料也有讲究,一般要选用枫树木,俗谓装了枫树栏杆,猪就会“风吹夜长”。装栏时,无论何人都不能从栏杆上跨越,都要躬腰往栏杆下钻,否则以后关的猪也会跨栏而不吉。

3.买卖牲畜禁忌

猪栏建好后要买猪崽。买猪崽时,要选好日子。俗以为“耳日”、“尾日”是好日子,说是“耳尾风吹长”;而“口日”、“舌日”买猪就不利,说是“口舌必遭亡”。买猪要选吉庆日,喜双忌单。买猪崽忌头太大的猪,俗说这样的猪不肯长。

买猪成交的禁忌甚是有趣。卖主绝不把猪送到买主家,忌被人笑说是“嫁女送亲”。但有的买主买的多或体弱年老,需要卖主送回家,则可按俗规请卖主帮忙。卖主将猪送到家后,买主要办酒饭接待,除猪款外,“脚力钱”以红包形式支付,以示办喜事。湖南农民买小猪成交后,卖主常常要说“喂猪娘子不用糠,一盆清水兑米汤”,“恭喜风吹夜夜长,猪财年年滚进来”等好话。买主听后连忙道谢说:“难为主家贵言”。等到买主挑起猪笼走到快要看不见的地方,卖主要大呼“落——落落落”,象征性地把猪“招”回来,俗谓此可使卖主家喂猪兴旺。浙江农民买小猪时,卖主要赠少量稻草给买主,谓之“娘家草”,以示小猪同在娘家一样健康成长。回家路上,忌用石块作沉头,以避“石头不化,猪养不大”,到家后,有的要用吹火筒扛猪篓,以示小猪快长大。旧俗进栏时,要点香祭猪栏神,打开猪栅门,任其入内,不可抓起从栏上面放入。赶猪时,主人要左手拿两个石头,右手端碗茶。左手先把一块石头掷到要它睡觉的干燥处,并说:“这是你睡觉的地方。”再把一块石头掷到涵眼处,再说:“这是你屙屎屙尿的地方。”据说有灵性的猪就会照此指点睡觉、大小便。接着主人连喝三口茶,马上转身走,不能回头看。若是猪赶不进栏,千万不能骂,而要耐心地慢慢赶栏。猪买回来后若有客人来或邻居来看,主家要冲糖水给他们喝、客人或邻居要一饮而尽,以讨主人“一盆清水长千斤”之喜。

农谚说:“喂猪有巧,栏干潲饱。”喂肉猪要栏干,猪栏粪要出得勤。不少地方在出栏粪时,要挂一件棕蓑衣,据迷信说法,这样可以避“地煞”。要潲饱,农家多要煮猪潲,并常常采摘带有凉性的野草掺入猪潲,给猪降“火性”。后来发酵生饲料虽已有推广,但煮猪潲还是许多农家传统的喂猪方法。小猪养了一个月后,要阉猪,主户要烧鸡蛋、面条请阉猪师傅吃。取出睾丸或卵巢后,要叫声“快高快大”,然后扔到屋瓦背上,切忌掉在地上,否则户主会认为这只猪兆头不好、养不大,要卖掉再买。

4.宰杀禁忌

饲母猪的农户一般都忌杀母猪,人们多忌吃母猪肉,认为母猪肉有“毒”,吃了要生病。有的人家在母猪老了后,请阉猪师傅来阉割,待喂壮了再杀,俗谓“猪婆到老一刀阉”。

养猪要吃肉,猪壮要宰杀。民间杀猪亦有所禁忌。最流行的是杀年猪。杀猪忌说“杀”,称“出栏”。出栏以丑日为宜,忌子日杀猪,以避来口养猪小如鼠,而望其大如牛。出栏时要祭拜“猪栏神”,祝其今世为猪,下世变人,杀年猪时,最忌没有抓牢,猪跑到别人家里去了。因为有的人家俗信“猪来穷”,再好的邻居也要骂个狗血淋头,主家只好“挂红”放炮道歉,才能把猪领回。杀猪进刀时,屠工要说一句“出世人身”。小孩和妇女禁忌观看。有的地方要由养猪妇在门口叫“猪归罗!”以示猪不走,年年有猪可杀。主家都希望年猪一刀即死,涌流出来的血鲜红又有泡沫,据说此兆“血财好”,喂猪猪兴。宰杀猪时,忌讳一刀杀不死。如果杀了一刀,出了血,摔倒地下猪没有死,甚至跑了,要补一刀;或血呈黑红色,泡沫红不红、白不白;或刮猪毛时猪嘴里还冒气和有轻微的叫声,谓之猪在叹气,均为不吉利之兆,主家既担心来年养猪难兴,又担心人丁不旺。

如果是灵官猪,一般是不杀的。真要杀时,因其为“神物”,必须避防不测。杀时要“化身”(化装),用锅底灰、墨汁等涂个大花脸,衣衫罩头,戴斗笠壳,倒背蓑衣倒穿鞋,杀一刀转身就跑。灵官猪禁忌在室内杀,要到大路口杀。血不能敬神,人也不吃,让其流走。杀死后至少要过半个时辰才能运回屋里来。但也有养猪家不信这一套的,照样杀了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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