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一，天过于冷，风过于大。傍晚，一轮红日刚刚落进清河里，天刚煞黑。剪头的蓝贵出门倒水，发现秦家大院冒出一股浓烟。浓烟被北风吹着，像一条黑龙向清河里滚去。蓝贵喊：“不好，秦家着火了！”听见喊声，刘旺，刚刚进胡同的仲祥，都跑了过来。随后韦妙英、宁润堂、钱有也出来了。大家往秦宅一望，只见黑龙变成一个大火球，呼呼几声，整个秦宅成了火海。仲祥急忙给119打电话，当嗷嗷叫声的消防车来到时，秦宅的火光已暗淡下来，仅冒着缕缕青烟，这前后不足一个小时。
人们提着准备救火的桶，看来已无用。大家与消防队员一齐拥向秦宅。田妈由韦妙英扶着也走了过来。
片警大曲来了：“大家注意，火已着完了，来不及救了。现在大家不要靠前，注意保护现场。”
这时，几位消防队员从半燃的灰烬中抬出两具尸体：秦汉钟夫妇。
“快，快去找秦幽兰！”仲祥急喊。
“幽兰是夜班，不在家。”田妈说，她流着泪。“快给她打电话。”
秦幽兰回来了，看到两具烧焦了的尸体，哭得晕了过去，被韦妙英和钱有抬走了。
罗珊急急地赶了回来。见此情此景，她边流泪边喊声：“大家回去吧。快扶田妈离开。”后她转身对大曲讲：“大曲，是不是应该给公安局打电话，来侦勘现场。”
大曲拿手机打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公安局的技侦人员到了现场。
接着，公安局长冯明宇、陈副市长也来到了现场。市长张立行，市委书记宫敬也先后来到了现场。
第二天上午，在公安局小会议室，对秦宅失火作了汇报。
陈副市长、公安局冯局长、消防队长、片警大曲、还有蓝贵、钱有、仲祥。特别请来了田妈。
公安局技侦人员根据现场侦察并研究，作如下结论：
1．不是电火。
2．不是失火，是外界放火，火从秦宅北草垛下燃起的，由外向里。因为秦宅的冬季全围着柴草垛，而居室也基本是木制。风还大，所以着火容易，燃烧快。据推算，自火燃起到燃尽不足40分钟。
3．秦汉钟夫妇已睡了，在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先窒息后烧死，无太大挣扎表现。
4．作案人应十分熟悉秦宅。从引火方位是北方顺风，可见谋划很细。
5．清河水近几年不结冻，水深，又在冬季，从河对面过来放火作案的人可能性极小。现场也未发现有人过河的迹象。
6．初步确定，从熟悉秦宅来看，牛角胡同人嫌疑大。但作案目的，已排出图财。因未发现有人进入秦宅迹象。
7．几只鹅在火起后惊飞。作案人作案时鹅未惊动，此为奇怪现象。因为只有家里人鹅才不陌生，不惊叫。
8．按一般规律，放火作案人是见不得人的，所以一般在深夜放火为多。可是秦宅失火，是在天刚刚黑下来。此又为一疑点。
会上大家也议论了一番，最后冯局长讲：“田妈。从现在开始，牛角胡同的人都在嫌疑之中，首先要讲清在失火前三个小时之内每个人都在何处。让大家暂不要离开。我看，田妈，就借您的屋用谈话地点吧。”田妈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下午，公安局负责侦破的管科长与片警大曲向田妈讲了情况，在火灾发生前一个小时牛角胡同在家的人有蓝贵、刘旺、钱有、老丁头、宁润堂、韦妙英、沈宅的老老爷子、老爷子及沈则正、还有陆天和及其老舅。罗珊上班，仲祥回到胡同时正赶上着火。据小吃部刘旺介绍，一个下午他都坐在门厅里，虽然天冷，但有太阳，外面也亮，天未太黑，所以一直没见有人来牛角胡同。再一个人就是由广林，刘旺与蓝贵说，由广林前天上午剪了头，吃了早餐，便说出门。至今也未回来。关于女人院，这几天没见有车进车出，后大门一直关着。
傍晚，秦幽兰好了点，管科长，大曲和田妈找她谈了话。
“小秦，请节哀。你一定要冷静一些，协助我们破案。现在有两件事请你介绍一下。一是你父亲生前是否有仇人？是否与人有经济关系和其他利害冲突？二是在最近一个时期里，你父亲到过什么地方？与什么人接触过？有什么人去过你家？”
秦幽兰的叙述：“我父亲在牛角胡同很少与人接触。没有最亲近的人更没有仇人，他与任何人也没有经济往来，他从不向人借钱，而他也决不借给别人钱。在牛角胡同里，如要说亲近，第一是田妈了，再就是由大哥，其他人都一般般，他基本不出门。我家菜一般都是自种自吃，有时我买一点，我妈更不出门。最近三天内到过我家的有由大哥，好像是我爸为什么事找他来的，这是三天前的事，再就是蓝贵蓝叔去我家给我爸剃过头，这也是三天前的事。我这几天上夜班，所以，这几天有什么人来不清楚。不过，据刘旺叔说，他没看见有人去我家。”
“小秦，我还想问问，你在外面有没有仇人？得罪过谁吗？听说你还没结婚，有男朋友了吗？”
秦幽兰看了一下田妈，低下了头，有点不好意思。
“幽兰，说吧。没什么。有啥说啥，有利破案。”田妈拉过秦幽兰，抚了她的头说。
秦幽兰说，她在外面没有仇人。也很少与人交往，在医院她人缘特好。关于搞对象处男朋友事，她一直与沈则正要好。两个人相处有一年多了，而且关系一直很好，从未口角过。只是爸爸不同意。
“他爸固执，说老沈家是国民党，坚决反对这门婚事。大家作了多少工作也不行。”田妈说。
“有一天，也就在六天前吧，沈则正找到我，说他已提了市水利局副局长。可这么大岁数还没结婚，爷爷追，爸爸也追，姐姐哥哥屡次三番打电话问情况，要给他介绍对象。所以，他拉着我到了咱家，登门向我爸求婚。我爸当时气极了，骂他是国民党的鳖崽子，懒蛤蟆想吃天鹅肉，不搬镜子照照，你是什么身份。我闺女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进你反动派的大门。你死了心吧，快给我滚出去！好一顿骂。当时沈则正也气完了。回了一句：我就是要娶秦幽兰，非秦幽兰不娶，娶不到秦幽兰我不会有好日子，你也别想好！发生这事后，我一直没见到沈则正。”
管科长又向田妈了解了一下沈家情况及沈则正的情况。田妈说：“我看则正是个好孩子。至于沈家好像背景复杂些，但是，从党和国家对他们的关照和安排，我看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次日，管科长把沈则正传到了公安局。
“沈则正同志，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为一名国家干部，我想你应该知道如何回答的。第一，在秦宅失火那天，你在哪里？”
“我在家里，正在洗澡，后听爸爸说秦家失火了，我赶忙穿上衣服出来，但这时火势已小，不久就熄灭了。
“你出院看了吗？”
“没有。”
“为什么？”
“看了火，也熄灭了，看什么。我这个国民党反动派子弟也不敢去见秦老头。”
“秦汉钟夫妇烧死了，你知道不？”
“第二天我上班时才知道的，不知秦幽兰现在怎么样了？唉，成了孤儿。”沈则正十分伤感。
“你近期去过秦宅吗？”
“我向来不去秦宅。但在六天前我去过，为的是求婚。”
“结果如何？”
“挨了顿臭骂，被赶出了屋。”
“你当时怎么表示？”
“我就走了。没什么表示，气完了！”
“你没说什么？”
“气得我说我非娶秦幽兰不可，娶不到秦幽兰谁也别想好。”
“你是我市一位中层领导同志，咱俩换位思考一下。在牛角胡同里，有作案时间的你是一个，而与秦汉钟闹翻了，有仇口的只有你，你并扬言不能让他好。你想，我们应当怎样对待这件事呢？”
“啊，你是说我作的案，放的火？”
“我们尊重客观，客观事实摆在那。如果你能再提供给我们任何一个有作案可能的人，我们就可以对你另作考虑了。”
“你们有证据吗？”
“不一定没有。但是。现在我们请你暂时在这里协助我们。请你理解我们。”
沈则正被留在了公安局。
沈则正被公安局传去了。沈老老爷子受不了，天天闹着跟儿子要孙子。沈老爷子也没了招，给在省里当律师的老大沈则义去了电话。老大急急忙忙赶了回来，了解了情况后，沈则义找到了田妈。田妈表示她也不相信沈则正会干这事。沈则义又见了秦幽兰，秦幽兰说她只是介绍了情况，也没说就是沈则正干的。为此，沈则义找到公安局冯局长，因为他们都是一条战线上的，打过交道，很熟。沈则义讲：“我弟弟是嫌疑对象，这一点我理解。但是，从目前看，还没有一件证据证明是我弟弟干的。我家有百岁的爷爷，还有年迈的父亲。请让我弟弟回家，照常上班，他随时听公安局传唤。”冯局长同意了他的意见。沈则正在公安局呆了一宿，第二天便出来了。
至此，秦宅失火案转入了侦察阶段，但案子一直没有进展。
秦宅是废墟一片，仅剩一些坛坛罐罐。“草木小筑”从牛角胡同消失，秦汉钟夫妇也消失了。
田妈让秦幽兰过来一起住。有罗珊在，也渐渐平稳了。只是与沈则正失去了联系。
“田妈，春天牛角胡同动迁原来因我家不走，所以我留下来。今天，我孤身一人。罗珊都去了岭上村，我也去。”秦幽兰与田妈商量。
“好，我也有这个想法。因为岭上村建镇，不能没有医院，你就去医院吧！”
这样以来，牛角胡同的人完全迁走了，牛角胡同没有了，牛角石将来会成为唯一的纪念了。
失火的第二天，由广林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一听这消息，放声嚎啕大哭起来。他这一哭，震动了牛角胡同，虽然平时秦汉钟与大家不太联系，但毕竟是多年邻居，岂能不想念，大家也悲哀起来。
第三天，按秦幽兰意见，把秦汉钟夫妇安葬在岭上村的一个山沟里。那天由广林安排了车，全牛角胡同除几位老的和沈宅人外，都去了岭上村。这一切，都是由广林安排的。跪在墓前，由广林又大哭起来：“秦伯，您有多少事没做，您是一个新星，刚刚被发现，牛角胡同需要您，河清市需要您，范书记需要您，您怎么就走了，怎么我只出门三天就见不着您了。天老爷，太不公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