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洪达光，赞助可以，什么救灾了，修长城了，扶贫了，都可以出钱，但出钱拉关系他从未干过。不少人骂洪达光是“小抠”，有时让他摆一桌，吃一顿，上歌厅请大家唱唱歌，上浴池请大家洗一洗玩一玩，他绝不会干，一分钱也不会花。而他却经常与部下，或者几位老同志，吃小吃，洗热水澡。所以，听说人大选常委，有他的份，让他出点血，他只是笑了笑：“没那个必要，我没有这项支出。”快到选举的日子时，宫敬找了他：“达光，你对这次选人大常委有什么想法？”
“人大常委是为人民办事，当然是好事。不过，进不进，不能由我定，我听组织的。”
“组织上考虑了，你是人大老代表，而且特有贡献，这次应该再上一步。作常委。但是毕竟有名额限制，还有一些条件。这次想选一名少数民族，非党人士，所以你这两项一项也占不了。这次候选人就不提你了。你要理解。”
“理解，理解，组织上放心。”
“不过，最近大家呼声很大，要选你进常委，弄得我们也不好办。这事你还得帮帮忙，做做这些人的工作。”
洪达光听到这，觉得一愣，这话里有话，便应付回答一下：“可以。可以。”
第二天，洪达光找到了人大主任赵景明，提出辞去人大代表。然后交了申请书。申请书中讲：我自愿辞去市人大代表资格。我认为，作一名人大代表，主要就是要代表人民利益，为人民服务。我自己认为，我现在经营的事业，也正是在为人民服务，我把我这个代表资格，让给想为人民服务而没有机会服务的同志。
选举开始时，赵景明首先宣布了洪达光同志因特殊原因，辞去市人大代表资格。同时宣布，由广林同志调到市人大任办公室副主任，免去文化局长职务。文化局由乐美玉局长主持工作。
市人大常委两位提名候选人是：由广林，还有一位叫曲大朝，是农委的一个副主任。但令人奇巧的是，这个曲大朝既不是少数民族，又不是非党人士，如若选上了怎么办？但大家明白，说出大天来，他也选不上。在提候选人名单时，有人提出由广林的少数民族身份，被解释为爱人是少数民族也可以。这是由广林借了韦妙英的光。
以上说的是因为洪达光姿态高，由广林得了便宜，下面讲讲由广林的招法高。
在前一段，由广林忙着表演，忙着备选，累坏了自己，也累坏了新闻媒体。这一段的宣传，由广林几乎成了妇孺皆知的由大猪头局长。由广林也算了一下，总计用去近二十几万元。要选举了，马霞、乐美玉又与他几次“策划于密室”404。研究几条对策：
一、由广林盈笑脸哈下腰，到各代表团跑一跑，拜一拜，送几条烟，表表态。
二、乐美玉在文化系统作T作，把文化系统，并涉及宣传口的票全拿下来。请吃请喝请玩，乐美玉不出头，不犯病。
三、让马良马波找道上的哥们，去拉票。
四、看准了目标，买死票。死票就是这一张票只写由广林一个人的名字。
这一来，也惹怒了不少人。有人就写信给市委反映，由广林在下面搞小动作，拉票。这些信最后归到宫敬手里，他只是一笑：看来，广林工作做得不错。
在选举的前一天晚上，市剧团召开了文娱晚会，慰问代表和委员。其中有的节目是歌颂市委领导的，有的是歌颂文化T作的。市庆不请大腕明星，搞群众文化，三轮车接亲等都在歌颂之内，有的地方还公开唱出“由广林，为人民。”
选票是十分顺利的。771名实到代表，由广林得了689票，那几票给了曲大朝，还有写洪达光的，这些人不是缺心眼就是开玩笑，也不排除不满。
一阵热烈的掌声，由广林上了台，满面红光，鞠躬如捣蒜。
经过一年多的酝酿、策划，经过不少人呕心沥血，河清市人大政协会议，圆满结束了。但，一场新的人事串动还在开始。
作为新当选的市长张立行，还没有真正介入到这次选举之中。因为他是被选人，又是新来的，但，对这全过程，他心中有所感觉。他自己对自己说：这也是一次锻炼。
当上人大常委一周之内，由广林有点失落感：花了那么多钱，图个什么？不如干个副市长好。但是，不久，就有人找他了，请吃请喝，他不太理解。他当了人大常委后，几次给由广录打电话，但电话一直未开机。有一天，乐美玉告诉他，环保局长最近要请你视察一下环保工作。并且说，今晚她与姚杰在404等他。
晚间他们三个人在404吃饭，喝的酒。
乐美玉问：“怎样，这几天有什么动静没有？”
由广林不解地反问：“什么动静？”
“有人找你没有？”
由广林就讲有几位局长找他，请吃请喝，每个人都给了他一个金卡。
“没有人给你介绍美人吗？”姚杰问，由广林笑了。
接着，姚杰与乐美玉讲了一番话：
你这个人大常委有特权，市里六十几个部委办局的一把手有近四十个要由人大常委画圈任命。现在我市共有人大常委二十一个，每个人都有一票。前年，公安局长不就是差一票没当上吗？所以，你这一票也很重要，有人说是主宰生杀大权的。
你为什么当常委，人们为什么最近总是请你，这下你明白了吧。
接着，这二位就一个个分析，她们大致分几类，一类是里码的，是家里人。不用说，百分之百支持，这样的人，像财政局长莫宏等；另一类是死硬派，工作好，有业绩，就是你不投他票，大多数常委也会选他。这样的人，不会请你，但你也要选他，送个人情；第三类就是他业绩不怎么好，在可上可下间，这样的人最怕你们常委，像人事局长岳松等。这些人，你就别放过他。你为当人大常委投人那么大，难道还不得从他们身上收回来吗，这就叫春种秋收。再住两个月，这些人大管的干部，就要向人大述职，你们就要画圈了。这两个月是你收获季节。
姚杰说：“但是，这里有我的人，你不能下手。”
乐美玉说：“你的也不行，拿钱！”说着笑着伸了手，姚杰扑过去狠狠打了她一掌。
姚杰又说：“广林，如果谁给你送美人儿，你可要小心点，别让别人知道。”边说边诡秘地斜了乐美玉一眼。
“你个臭嘴，看我不撕了你。”两人又闹了起来。
欧阳明华当了副市长，香炉镇的位置空了下来。要有人来顶，来的人空下的位，还要有人来顶。这就是多米诺骨牌效应。但有一点，每个串动的人，只要搞明白了，钱花到了，都要升一级或半级，或从穷地方到好地方。比如说，档案局长与人事局长平级，但档案局长只能吃档案钱，人事局长就不一般了。如果真的从档案局长到人事局长，不花大钱能行吗？
人事大串动开始了。
宫家买卖又开张了。
两个月后，省里一张调令：调河清市副市长欧阳明华到省档案局任局长。这一下子欧阳明华升了一大级。但明眼人心里透明白：欧阳明华结束了。同时，省里任命市财政局局长莫运宏为河清市副市长，先到职工作，待下次人大例会通过任命。
人们说：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后来，据说欧阳明华辞去档案局长的职务，决定到东明市办农业科技园。过去的欧阳明华消失了。新的欧阳明华又来了。
晚春的早晨，空气清新，神仙坛下又聚满了人。但是，亭子里石凳上，少了两个人，一个是陆天和，走了，离开了河清，一个是李“公公”，说近日有点感冒，市里安排他去了疗养院。今天的主角是原市纪委书记张振朝，原市委秘书长刘光伟，还有原人事局科长方明新。
话题是从欧阳明华引出的。因为刚刚听说当了两个月市长的欧阳明华被调走了，而落选的市长候选人莫运宏被任命为副市长。
“这事太让人想不通。这不是和代表们过不去吗？你不选，我任命，下次再通过。”一位退休干部讲，他引了个头。
“你不记得吗，那一年公安局长人大没通过，结果市里任命为副局长，主持工作。因为副局长不用人大画圈任命。”方明新说。
“我们的干部路线，组织路线，确实存在问题。中央政策规定的很细，但是一到地方就变样。头几年，说干部要知识化，就非大学不可，本科就比专科强。结果怎样，我们不是有位领导，本来是初中毕业生，一个月后就得了个大学本科文凭。你看，你有政策，他就有对策。”讲话的是一位在职的组织部干事陈又非。
“文凭还不好弄。你看满街都是办证的小广告。记得一个外国人到中国来，看到一个城市的一对大熊猫雕像的洁白身躯上刷上了办证的广告条。外国人问明了之后，笑着说：中国人真宽容，公开作假的还打广告。你只要花了钱，什么证，什么文凭都能搞到。”一位退休工人讲。
“什么作假没有干部作假厉害。”原市人大办公室主任姜大成说，“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你就可以测出来。这个干部，不能写，没有多少水平，也没有什么业绩，却居高位，居要位，怎么上来的，一个是有钱，钱买来的。有个派出所长，连个笔录都作不了。因为他是花钱买的官，再一个就是有靠山，这也很重要的。如果你有亲属在省里当大官，而这个大官又不怎么样，那你就可以借靠山之力爬上去。我们有个普通干部，他妻子的哥哥的表哥。在省财政厅。这个干部这几年平步青云，扶摇直上。但是，实在没有水平，串了一个单位又一个单位，留下笑话一大串。最后让他到体委当副主任，一次在欢迎运动员夺冠归来时，他听说女子运动员百米跑了十二秒。他说：还要努力，争取超过十五秒。闹得大家哭笑不得。”
“佣才当政累了谁，累坏了秘书。我这干了多年的秘书深有体会。有水平的领导，自己写几个提纲，就可以讲半天。而有些佣才领导，你给他写，他都念不好。我们有的领导不学习，不读报，就靠吃老本。世界风云，国家大事，百姓疾苦，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有个情况，有一次我故意留了心。有几位领导，每天桌上通讯员要送十几份报，还有杂志，一个人的每年订报刊费就要花几千元。可是，当我收拾领导屋子卖破烂时，收破烂的都说，怎么这些报没动过。我只好应付说，这位领导出差了。”刘光伟讲。
“干部就这么选拔，将来是个事。花钱就当官，让在第一线干得好的人不伤心吗？有了靠山就提拔，这还有什么组织路线？佣才可以领导干才，谁能服呢？我看，关键的关键在于强调集体领导。我们现在的一把手政治太严重了。我的一位亲属作过一个县委的常委，他讲，在常委会上，基本上是一言堂。比如说研究干部，管干部的书记讲了情况，一把手表了态，大家就随一把手也表态。没有提反对意见的。因为提，也占不了多数，反而得罪了人。
这次，我们的局长被任命为副市长了，财政局这个空位又会引起一番竞争。”说话的是原财政局的一位科长葛艳。
“争，争什么？”姜大成说，“人选早已定了。你看搞民意测验，都是走过程。民意测验结果谁知道？不过，争可能还要争一段，因为只要有几个人争，就有几个人花钱，大掌柜就可以收钱。”
“我说，怎么就不怕犯法。上级怎么就不来查一查？”有人问。
“查？哪天不查。你看上下纪检监察机关都忙着呢。但查不清，为什么？有三点。第一，写的是匿名信，你一来调查，找证人都找不着，谁也不敢公开出证，明明是当事人，明明是在现场，也装哑巴；第二，长官意思。来查前，领导就定了框子，说这是位有贡献的干部，这是位纳税大户等等，手下留情，大化小，小化了：第三，老鼠查耗子。难道纪检监察就是那么干净吗？我市的纪检干部周军被判了刑。问他时，他有感触地讲：就怕手中没案子，小案像过节，大案如过年。本来不大个事，你犯在我手里了，就划圈圈，说如何严重，让你跳，然后再救你，你就得拿钱。我听说，这次市人大换届，有人写了匿名信，省里也派了人来，查了查也没事走了。”张振朝讲。
“上访也是个办法。但是，上访也要好好分析，个别人是闹。但大多数是问题解决不了才上访。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共产党干部怕老百姓。有的领导部门用保安把门，没有证件不让进，比过去衙门还厉害。有的领导，不敢坐办公室，到处躲着群众。古代皇帝还微服私访，我们有些好干部还变上访为下访，怎么就有人怕群众呢？”葛艳讲。
“还是老问题，中央政策好，下面走了样。中层板结，八百诸候各取所需。看看我们河清还要上演什么戏吧！”刘光伟似乎为这次论坛作了总结。
